重生之不做贤妻——荔箫
时间:2022-09-23 05:09:37

  那刑部官在来路上已听清秋说清了究竟,当即也不废话,就问楚沁借钱这事有字据没有。
  清泉不必楚沁开口便将字据递了上去,刑部官一瞧,字据上明晃晃地写着安氏为替父还赌债借了三千两银子,承诺一个月后还。白纸黑字还有手印,日期是去年冬月,算起来应该腊月就还了。
  刑部官瞧瞧安氏:“这字据,你可认?”
  安氏的脸色早已惨白如纸,垂着泪点点头:“有、有这事……是我和娘子借了三千两银子,给了爹爹……”
  那边安成仁又挣扎起来:“没有!没有!”他双目圆睁,眼见就要起来,终是被两旁的小厮死死按了回去,“我没见着这钱!没有!”
  楚沁气定神闲地垂眸。
  闹成这个局面,谁都会觉得安成仁不是个东西。都不是个东西了,说的话又怎么能信呢?
  那刑部官踱到她面前:“不知娘子想如何解决?”
  楚沁抬眼:“我自是想要他们还钱啊。”
  安成仁还在喊:“我没见着那钱!那钱跟我没关系!谁借的谁还!”
  刑部官扫了他一眼,再看向楚沁,压低了声音:“其实他这话在理。”
  “谁借的谁还”,这话在理。
  楚沁自然也知在理,但她敢排这出戏就是因为知道自古以来还有一句“民不与官斗”,也在理。
  她含笑望向面前的刑部官:“常言道父债子偿、子债父偿。他女儿嫁到我们府里之后,他得了不少好处,总没道理如今出了事就推个干净。再说,那钱自是让他拿去还了赌债,我跟他女儿要,也要不出来呀。”
  刑部官点点头:“这我知道。”
  楚沁续言:“这笔钱他若不知情,是他女儿的过错;但若他知情、亦或是他怂恿的,他是不是就难辞其咎了?”
  刑部官怔忪一瞬,旋即心领神会。
  他看向安成仁,抖了抖手里的借据:“白纸黑字的借据在这放着,写明了是为你还赌债,若是假的,难不成是你出了嫁的女儿蓄意害你?她何苦来哉?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今你既不肯认,那便跟我去刑部吧!”
  “不是,等等……”安成仁这回真的怕了,浑身战栗如筛,那刑部官自不打算多理他,让人押了他就走。
  这么一押谁都明白,入了公堂就得动刑。
  楚沁冷眼看着,眼见安氏伤得厉害,觉得安成仁被刑部动刑教训一下也不冤。却不料安成仁草包到了极致,竟立刻就怂了,改口嚷嚷道:“有!有这钱!我来日慢慢还……慢慢还行不行!”
  刑部官扭头看向楚沁,楚沁挑眉:“不行。”
  刑部官蹙眉不语,安成仁咬咬牙,认命道:“这钱我认,但您……您要我立时三刻还上,我拿不出,要不您打死我?”
  俨然又是一副耍无赖的架势。
  楚沁面无表情:“我今日非让你还上不可。”说着她语中一顿,继而一边思索,一边慢条斯理地续言,“不止这三千两,还有她逾期十几日的利钱、你打人的药钱,都要一并还上。但我也不讹你,就请刑部这位打人估个价,咱们按着律例走便是。”
  安成仁听得傻了。
  他原也时常讹人,可他不明白面前这高门显贵的娘子怎么能一边讹他一边还搬律例,这合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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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红烧牛肉面
  那红烧肉是净瘦的,不知炖了多久,已十分酥烂,味道略甜咸适中,一咬就在口中碎开,带来满口的鲜香。
  楚沁说罢看向那刑部官, 意思是等着他估价。刑部官想了想:“若依放印子钱算,当下以每月两分利居多。但娘子在借据上写明了若按时还上便不计息,冬月到腊月这一个月就没有利息可算了。”
  楚沁点头:“这我知道。”
  刑部官续言:“那便是只算腊月到元月, 三千两的两分利是六百两, 便该还三千六百两。至于这医药钱……”
  他的目光投向安姨娘,楚沁道:“一应实情我都照实说给您——我方才瞧着, 我们家这位姨娘别的伤没受,但实实在在地挨了一记窝心脚, 当即就吐了血, 可见是有内伤的。大人您看, 姨娘年纪也不大,算来比我还要小几个月, 倘使留了病根, 那便是一辈子受罪的事,所以这论起医药钱……”
  她睇一眼安成仁:“就算四百两,不过分吧?正好凑个整, 总共便算四千两。”
  “……”刑部官觉得有点过分, 因为对寻常人家来说, 四百两看场病属实是太离奇了。
  反倒是安成仁点了头:“行,就按您说的办!”
  这原因也是明摆着的,因为他在听到三千两的时候就早已清楚自己还不起,之所以认下只是为免上公堂受审, 至于认下来之后,他拖着不还也就得了。
  俗话说得好, 欠债的是大爷!他嗜赌这么多年, 在欠债这事儿上早已登峰造极, 钱袋子比脸都干净, 国公府又能拿他如何?
  楚沁原本留了讲价的余地,见他这么无所畏惧地直接认下,微微一笑:“那好。那这笔债,便先由这位大人另出个字据吧。本钱、利钱、医药钱一应写清,再盖上刑部的印,咱们一式三份各自存下,也免得日后说不清。”
  “行啊。”安成仁应得不疼不痒,心里甚至禁不住地笑话起了楚沁,他觉得这小姑娘还是年轻,空有个国公府娘子的名头,却没经过什么事,全然不知要债有多难。
  就连那刑部官心里也犯了嘀咕,自感楚沁只怕终究是要吃个哑巴亏。
  但他也没多嘴,眼见楚沁身边的婢子置了案桌端来笔墨,他就依言去写了东西。这样的字据在民间都有约定俗成的格式,刑部的更严谨一些,一句句都写得清清楚楚,还钱的最后期限放在了元月三十。
  他写完后,楚沁便先去画了押签了字,怕安成仁不识字,还贴心地着人给他念了一遍。
  安成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也没心思细听,听了个大概也就签字画押了,而后又交由刑部官盖了刑部的印,算是个有力的见证。
  盖好印的字据中有一份交回给楚沁手中,楚沁交给清秋妥善收好,清了清嗓子:“大人,这人是个赌徒,最会赖账。我若今日放了他走,这钱怕是再也追不回来了,还是让他先还上一些为好。”
  “我没钱!”安成仁一听她这就想要钱,底气反倒足了,“你要是不信,上我家搜去!搜得出一两银子,我这条命都给你!”
  刑部官皱皱眉,也道:“娘子,这钱总没可能凭空变出来。再说他一个赌徒,若要他与旁人借了还您,怕是也难。”
  “这我都明白。”楚沁抿笑,“那既然还不出,就拿人抵吧。”
  安成仁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楚沁睇着他,不急不慌地道:“我听安氏说,你家中还有一妻一女。这钱你既还不上,不如就把她们送来抵债,我们府里活计多,总有些差事能给她们,我只当花钱买了两个奴仆。”
  她说罢就等着安成仁发火,然而短暂的安静之后,她却他眼中生出了喜色。
  安成仁想:就算把那两个都卖去窑子,也不过换个几十两银子,若现在一个能抵两千两,倒是他赚了!
  下一瞬他顿时动了心思,想与楚沁再谈谈价,若能高于四千两卖了,他就还能拿点零头回去。来日她们母女在国公府做活免不了也有月钱,他就又有了银钱的来路。
  楚沁捕捉到他神情间的变化,同时发觉了他的心思,恍悟之余泛起一阵恶心,即刻又道:“当然,若想两个人抵四千两是不可能的。如今京城买一个身体康健、样貌也说得过去的婢女不过是十几两的事,你们家这两个,我就按着拢共一百两算,不算亏了你。”
  安成仁刚想抬价的念头顿时被打消了,他不免一划而过的气馁,没脸没皮道:“五百两!”
  楚沁冷笑:“你在这儿敲竹杠呢?”说罢顿了顿,“就一百两。余下的钱,我日后从她们母女的月钱里扣,扣到还清三千九百两为止。”
  “不行!”安成仁一听月钱没了便不干了,“那我不抵这债了,我回去筹钱去!”
  他说着就转身欲走,到底是长了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四周围观的街坊四邻见状都赶忙让路。楚沁却分毫不怂,眉心一跳,厉喝:“拦住他!”
  两边的小厮立刻箭步上前,二话不说将人拖了回来。楚沁见他被按住了,便也不怕他气急了动手,慢悠悠地踱上前,衔笑抬眼:“二百两,我给你两条路——一是你接着这价钱,乖乖把她们送过来,剩下的三千八百两欠银就与你无关了,自有她们来还我;二是你这就回去,我即刻劳刑部的诸位大人去把她们请到牢里暂押,到了该还钱的日子你若还得上四千两,她们就与你回家,若还不上,她们还是要来我这里抵债,到时可就只值一百两了。”
  “你……”安成仁被她拿捏住了。因字据已然签下、还有刑部作证,他自己也知道转圜余地不剩许多。但想着就此断了银钱的来路,心里还是不甘的很——要知道,如今他家里头的娘子给别人浆洗衣服、那个赔钱的小丫头日日采草药去卖,一个月也有一二两银子的进项呢!日后没了这钱,他怎么办?他拿什么当本钱去翻本啊?
  或许是被逼到了“绝境”,安成仁急中生智,忽而灵光一现:“二百两把人给你行,但不能从那四千两里扣。你给我二百两现钱,只当我还欠你四千两,让她们在你手里慢慢还!”
  “你……”楚沁被这份无耻气到了,气得目瞪口呆。
  就她这么一时愣住的工夫,一道身影蓦然从旁边闪过去,待她再定睛,便见方才虚得起不来的安姨娘已不管不顾地扑到了安成仁身上,发疯般地与他厮打起来。
  “你不要脸!你不要脸!!!”
  安氏歇斯底里地嚷着。
  “姨娘!”楚沁忙让人将她拉开,安氏被拽开几尺后仍死死盯着安成仁,目眦欲裂地咒骂:“你不得好死!我等着看你遭报应!”
  楚沁深吸气:“一百两。若按你这法子办,我只给一百两。”她道。
  “那不成!”安成仁摇头晃脑,楚沁垂眸:“不成就由不得你选了,我前头那两个主意有理有据,刑部自会听我的。再说你也大可出去打听打听,一个生过两个孩子的妇人、一个尚未长成的小姑娘,卖去别的府邸也好,卖去青楼酒肆也罢,能不能有人给到你这个钱,少在我这里狮子大开口。”
  她说完就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府门,路过安氏时不忘睇她一眼,冷言道:“丢人现眼的东西,回去我再收拾你!”
  语毕,她走得更快了两步。
  实则这二百两银子楚沁不是出不起,就是再翻十倍,咬咬牙也能拿得出来。但凡事总要看场合,眼下这个场合里,她是那个“步步紧逼”的债主,正逼着安成仁卖妻卖女来抵债呢。这时候若安成仁叫出个明显不合常理的价格她也接受,瞧着就有古怪,安成仁便不难猜出她实是在发善心,继而只怕也要知道她会从她们妻女的月钱里扣钱也是假的,日后便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是以这一步万不能退,楚沁气定神闲地走向府门,实则心弦也绷得紧紧的。好在,在她离府门尚有几步远时,安成仁退让了:“行吧……一百两也行。”
  他的语气,就好像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楚沁驻足,回身间朝清泉睇了个眼色,清泉就折回去取银票去了。
  楚沁遥遥睇着安成仁:“依我们府里的规矩,她们一人一个月二两的月钱,三千九百两要还……”她估算了一下,“八十多年。”
  继而语中一顿:“不过呢,逢年过节总还另有些赏,再加上安氏作为姨娘的月钱我也会将能扣的一并扣了抵债,这年限便能缩短不少。所以你放心,咱们至此就算钱货两讫,我不会再与你要了。”
  “行!”安成仁这回点头点得爽快,想了想又皱眉,“不行!还得让这位大人另给出个字据,将这些都写个明白。还有……还有便是若她们在你们府里有个什么三灾六病,钱还没还完人就没了,你也不能再与我要!你若把人折磨死了,那是你自己的事!治病就医的钱,我可也不管!”
  楚沁深吸气:“自然。”
  “我呸!”安姨娘被两个小厮死死按着,仍气不过得狠啐了一口,“我娘瞎了眼才嫁给你!你……你不得善终!你死无全尸!”
  “先送姨娘回去。”楚沁沉声。
  她不是不想让安氏骂这人渣,只是眼见她脸色白得吓人,怕她急火攻心把自己气出个好歹。
  折回去取钱的清泉很快就拿了一沓银票跑出来,是五两一张的小额银票。她先给楚沁瞧了眼,见楚沁点头,便直接拿去递给了安成仁,却也气不过地图了个嘴巴痛快:“这钱你那拿好,一百两,可是能置办一口上好的棺材呢!”
  安成仁并不恼,仍是那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只是接银票时眼睛都发光了。
  那边的刑部官也被他这德性恶心得直皱眉,但见双方商量出了结果,还是“恪尽职守”地去写了新的字据来。字据里明明白白地写了安成仁的一妻一女抵了一百两、日后的赏钱月钱皆用来抵债,自此债务与安成仁再无关系云云,作为前一张字据的增补。
  这份字据同样是一式三份,各有一份交到楚沁和安成仁手里。至此,一场闹剧可算是结束了,街坊邻居见再看不着乐子陆陆续续就散了,偶有结伴而行地还会念叨几句,要么说安成仁不是东西,要么说楚沁趁火打劫。
  楚沁自顾差了几个小厮去安成仁家领人,自己先回了宅中,安氏被人搀扶着也跟回去,院门才刚关上,楚沁就闻一声闷响。
  她猛然回头,便见安氏又呕出一口血来,红得刺眼。安氏的身子也无力地向下坠去,楚沁看得有些慌,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扶她,口中责备道:“你何苦呢……咱们明明都是商量好的,你还真把自己气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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