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儿佳妇——旅者的斗篷
时间:2022-09-24 16:35:13

  像是压在心头的千钧巨石骤然落下,长公主惨然呼了一声,“玄儿!”
  随即将谢灵玄抱住,痛哭成一团。
  温芷沅和谢蕙儿、谢灵骐等人也围在旁边,跟着啜泣。
  谢灵玄任长公主搂抱着,神色微微染些冰冷,一双青眸,却投向温初弦。
  那表情,很迷,如雪迷山径,让人看不清,却直透人心底。
  温初弦浑身倏然一凉,眼前之人并不是玄哥哥,而是那人回来了。
  谢灵玄推开长公主,按部就班地掀袍,跪于长公主面前。
  他平和中又带了淡淡的笑,解释说,“儿子不孝,失踪的这些日子里,叫歹人接近了母亲,引得母亲伤心,实万死难辞其咎。”
  在场之人除温初弦外,个个呆若木鸡。
  他们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面前这个谢灵玄和昨晚被带走的谢灵玄,气质完全不同,言行举止也迥然有异,连痴傻之人都能认出不是同一个人。
  和风膏雨浇在谢府焦灼的众人身上,宛如一剂清凉的药。从前那个亲和熟悉的大公子又回来了,全家的主心骨儿回来了,那种踏实、稳定的感觉也跟着回来了。
  谢灵玄柔声安抚颓丧落魄的亲眷们,将他们好好搀回了内室,才说起事情的藉由。
  原来昨日在大理寺递诉状之人,正是他。
  有人趁着那日他落水之际,改头换面,冒代了他。所以这一个月以来的谢灵玄,根本就是假的。
  此言一出,人人均感信服。从前众人只是隐隐约约感觉不对,经谢灵玄这么一提醒,蓦然感觉蒙在眼上的窗户纸被点透了,确实是这么回事。
  最近的谢灵玄,给人感觉太呆了些,古板木讷,根本就不像他。可他的面容又和从前一般无二,所以才瞒过了众人得以苟到现在。
  长公主哀然道,“我真是糊涂啊,居然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认不清楚。”
  老人泪如雨丝,晶莹的泪水含在皱纹里,簌簌而落,黯然神伤,似乎还藏着别的心事。可她表面上显露出来的,就只有对谢灵玄的深信不疑。
  “玄儿,过来,让母亲仔细看看你。”
  谢灵玄淡淡尽礼数,只象征性地给长公主抱了下。毕竟长公主不是他亲母,他对长公主也没有任何依恋。
  母子俩之前形影不离,密不可分,这会儿却更像是一对假母子,因为某种原因,长公主在努力扮演母亲的角色,谢灵玄在扮演儿子,互相演戏,心照不宣,谁也不戳破。
  谢灵玉一早就认出了来人并不是他亲大哥,百味交杂,站在一旁默然无语。
  谢灵骐愤愤不平道,“大哥竟被那恶贼代替了这么久,如今那恶贼被抓到了大理寺,真是大快人心,非得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长公主闻此,倏然抽搐了下。
  谢灵玄道,“骐弟且息怒,碎尸万段倒也不必,一切只听陛下裁决。”
  他不在时,感觉一家之主是长公主;他一回来,他就变成了绝对的一家之主。
  长公主在谢子诀面前是肩扛天地的母亲,在他面前却只像一个垂暮老人,没有能力没有气力,只能依附于他过活。
  其实不止长公主,整个谢家大厦是否就此倾颓,都依托在眼前这个谢灵玄的身上。
  保住谢家的荣耀是一件很难很需要手段的事,谢子诀太软善,根本没有任何能力保住家族。
  谢灵玄安抚长公主先歇下,又和谢灵玉等人攀谈了半晌,才从新月阁里出来。
  温初弦在新月阁门口等他。
  “动作够快的。”
  她不冷不热地夸赞一句,像讽刺,却又不是,“你要夺回什么东西,还真是比捻捻手指还容易。”
  谢灵玄眯了眯长眸,不动声色。
  “你答应我饶玄哥哥一命的,不要反悔。”
  温初弦絮絮叨叨说着,叹了口气,安分地任他搂抱着,“玄哥哥他是个好人,只是为人迂腐了些,其实并没做过什么太伤人的事。他罪不至死,你不能要他的命。”
  “温初弦。”
  谢灵玄漫不经心打断,“你这要求多少有些无理吧。你要是我,会不会把他斩草除根呢?”
  他停住脚步,捏了捏她姣好的脸蛋。
  “……万一你跟他死灰复燃呢?”
  温初弦僵硬-了一瞬,迟滞说,“不会的。”
  谢灵玄挑挑眉。
  温初弦搂住他的腰,唏嘘着说,“这段时间我总是心口疼,但一想到你我就不疼了。”
  他道,“你想说你离不开我?”
  温初弦默默嗯了声。
  “所以,放他一条生路吧,算我求你。你之前欠我那么多,我只求你这一件事。”
  谢灵玄沉吟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她。
  他是个守信之人,只要答应的事,就不会出尔反尔,这一点温初弦可以放心。
  回到水云居,谢灵玄看见湖边的夫妻石已荡然无存了,只剩下一点点残破的石渣滓。
  “他干的?”
  温初弦怕他动怒再要了谢子诀的性命,“我-干的,我看那上面的字褪色了,就寻思着卸掉这一块,和你重新再镌一块石头,作为咱们新的夫妻石。”
  谢灵玄早已将她看穿,却没作太多嗔怪,“小骗子,说的谎言那样拙劣。”
  回到水云居,水云居的许多物什都被移了位置,卧房内还添了一书案,摆满了各种酸腐的经啊书的。
  谢灵玄心下不悦,叫人统统给丢了出去。
  “只有你这里还和原来一样。”
  温初弦轻轻一笑,“因为我一直没和玄哥哥同房。”
  他旖旎问,“为什么?为谁守着呢?”
  “你。”
  她今日嘴异常甜,许是有求于他,如她之前所说,彻底认命了。
  “我和玄哥哥同房,不知怎么心会跟剜了一样疼,连气都喘不上来。”
  谢灵玄长嗯了声,手指撩了撩她乖乖巧巧的圆额,“怎么还叫那个人玄哥哥?”
  温初弦脸色一暗,“叫惯了,一时没改。”
  “那以后求娘子改过来吧。”
  他蓬松柔软的发贴着她,又痒又温暖,“我听着,很是酸妒。”
  一股诡异的幸福感涌了上来。
  温初弦怦然,对他的冲动,仿佛比以前更强了些。
  她稍稍一转头,樱桃红唇正好对上了他的下巴,随即朝他的唇吻了下去。吻是甜甜的,好像也是樱桃味。
  作者有话说:
  哈哈,看了一个神仙美工太太的设,觉得太好看就买了,换个新封面
 
 
第69章 处置
  这是她为数不多主动吻他的时候。
  和被动承受不一样, 她主动吻来时有股少女的青涩,如夏日梅子将熟未熟,掩映在扶疏枝叶之间, 透着诱人的芳香。
  她的吻不会很深,浅尝辄止。
  但这浅尝,已远远叫人把持不住了。
  谢灵玄滚了滚喉结, 眸如死水无粼,暗哑成一片。
  “你真是狐狸变的?”
  温初弦愣了愣,那清白的神色, 真是纯透又无辜。
  “我没有啊。”
  她以为他不高兴了,尖尖的眉尾垂下来, “你不喜欢,以后我不碰你就是了。”
  谢灵玄情丝如潮, “喜欢。”
  快喜欢死了。
  他发觉他对她陷溺得比想象中要深,此刻她也终于肯对他敞开心扉了, 实不枉他费尽心机筹谋这一场。
  她的爱,真比天上的星星月亮还难摘得。他可以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雨,却一直等到了今天,才等来了她这一点点主动的温存。
  他将怀中的一截小木枝拿出来, 含笑给温初弦看。
  温初弦一看就认出那是何物,小木枝上还刻着断续模糊的谢灵玄三字。
  “怎么到了你手里?”
  她警惕地瞪向他, 嗔怪道,“原来你一直在跟踪我。”
  姑娘宜嗔宜喜,千伶百俐, 怒起来都别有一番好看。
  谢灵玄给她赔礼道, “对不住娘子, 不是蓄意要跟踪你的, 我那时名义上是个‘死人’,却又禁不住想见你,只有站得远远的,瞥你一眼。”
  发现她给他做衣冠冢,便顺便把这根小树枝拿回来了。
  “……你第一次如此用心地写我的名字。”
  温初弦捉住他的话茬儿,名字?谢灵玄三字那是他的名字吗,明明是玄哥哥的名字。
  “你把你真正的名字告诉我罢,”她垂垂倚在他膝上,青丝如毯,散落了一榻,“事到如今,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谢灵玄道,“我没有名字。”
  温初弦以为他说谎,怫然不悦。
  他软语央求道,“不敢欺瞒你,我确实没有。我也不知父母是谁,从记忆里就是一个人过活。你若是喜欢,就给我取个名字吧,我以后都叫这个。”
  温初弦沉吟半晌,失落地说,“我一时想不到。”
  她想给他起一个讽刺他人格、却又不失寓意的名字。
  谢灵玄淡笑道,“书到用时方恨少,还不是你年少时不肯好好读书。”
  温初弦辩道,“这跟读书却也没什么干系。”
  她痴痴摸他英挺的五官,感受着他皮囊下的骨相,“……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和别人长得一模一样?是天生长成这样吗?”
  他坦诚说,“不是的。”
  阖了阖眼睛,仿佛对她无所保留。
  “世间有奇术,人的外貌、声音,都是可以通过某种手段割肉断骨,从而达到改变的目的的。”
  “那你为了什么?”
  温初弦这么深问确实有套近蛊惑的嫌疑,可她却不会用这些话来做什么,就只是心中一直迷惑好奇,所以有此一问。
  谢灵玄被她蛊惑。
  他神色稍显旷远,重复道,“……为了什么?”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为了什么,自是为了荣华富贵,风花雪月,问这世间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有谁不是为了这八字?
  可事到如今,某些细节又发生了点改变,比如风花雪月要放在荣华富贵前面,荣华富贵变得可有可无,又比如风花雪月特指温初弦,任别的女子再美,却也无法再入他的眼。
  温初弦见他凝然,大概也猜到了他的答案。
  “那你想当皇帝吗?”
  这话问得大逆不道,若被外人听了去可了不得。
  但话赶话,既问到这儿了,她脱口就说出来了。
  谢灵玄失笑道,“不至于吧。”
  他是个很随性的人,没那么多远大的志向,宏伟的目标。当皇帝说得简单,实际做起来是多累的事情啊。
  “你之前说想和我归隐……虽然只是为了骗我的,但如果你现在还愿意的话,我还是在等着你的。”
  温初弦的心蓦然咚咚了一下。
  她怔怔扬眸去看他,愕然不笑,秀美的眼眶轮廓也在颤,像是泪水说话间就要涌出来了。
  他如羽毛般轻吻了下她的眼皮,她的眼皮随之闭上,吻中摇漾深情。
  她喉咙干涩,差一点点就说出“我还愿意”四字了。
  不是想骗他,也不是因为爱情而感动,完全就是鬼使神差,仿佛他说什么或者去哪里她都想迎合似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天长地久地这样肌肤相亲下去。
  可是他从前害过她的那些事,浮在心中难以忘怀。
  她艰难在他的温柔乡里挣扎着,竭力使自己不堕落,维持清醒……却不知这清醒还能维持多久。
  没得到她的答复,谢灵玄也不着急逼她。
  这次他们在一块,估计以后就不会分开了吧,他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厮守,不必急于这一时。
  ·
  翌日天不亮温初弦就自然醒了,只因每日清晨谢子诀都催促她去给长公主请安、陪长公主用饭,连着一个多月来,她已经养成习惯了。
  她醒得早,谢灵玄却醒得比她更早。
  他已然穿戴齐整,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帮她穿好了衣裙,拢罢了头发,谢灵玄说,“本想与你到外面用一顿早膳,却不想今日还要去大理寺一趟,实在走不开身,只得改日了。娘子便先凑合凑合,在水云居自叫些喜欢的吃食吧。”
  温初弦调侃道,“这些日我都去婆婆那处吃,用的都是清水白粥。如今能在自己院子里吃可太舒服了,吃什么都是美味。”
  顿一顿,又严肃说,“你去大理寺,能不能带着我?我要见玄哥哥,只有见他真的安然无恙,我才能放心,否则你休想和我在一起……”
  谢灵玄老大不快,捏着她的下颌,“再敢叫一声玄哥哥,我真把他脑袋卸下来。”
  温初弦悚然畏惧,讪讪摇摇头。
  “不,不敢。我说错了。”
  他这才去了怒火,平淡说,“去就去吧,有什么所谓,用不着这么威胁我。”
  温初弦回嗔作喜,挽住他的手臂,柔柔道,“谢谢夫君。”
  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人害了玄哥哥,她却还这般和他苟且,真称得上一对恶夫恶妇。
  她现在如在泥淖里挣扎,既挣扎不出来,就只得与他同流合污。
  谢灵玄微有怃然,二喜过来,给他端上一碗汤药,是治他背上伤口的。他被她刺下的伤口一直没好利索,时不时就咳嗽,这些时日他一直饮着药。
  水云居的总管已被重新换回了二喜,至于三旺,八成已被杀了。
  严格来说他是个记仇之人,得罪过他的人都没好下场,却不知为何他没跟她算那一簪之仇。
  是君子可欺之以方,还是他现在只是隐忍不发,后面还有更深更狠毒的报复等着她?
  她不相信他就这么轻轻易易把她放过了,甚至还答应释放他的情敌和死对头谢子诀,他原不是这样慈善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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