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南书百城
时间:2022-09-24 17:17:07

  切出来的蛋糕分成两份,装在碟子里,一人一半。
  商行舟尝了一口,蓝莓馅儿,他放下餐叉:“陶也的文件下来了。”
  温盏微顿:“要转业吗?”
  商行舟抿唇:“嗯。”
  夜风掠过餐厅,温盏身上月白的吊带裙裙摆被吹动。
  她愣了下,想找点什么话来安慰安慰商行舟,下一秒,又听他郑重地,低声道:“温盏,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猝不及防,耳边炸开烟花。
  温盏吓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我说,盏盏。”商行舟撩起眼皮,黑色的瞳仁紧紧锁住她,眼睛深邃得好像藏着海洋。
  他背脊笔直,低低地,认真地,又重复一遍:“我们结婚,可以吗?”
  温盏怔怔地,长久地望着他,攥着餐叉的手指无意识地蜷曲,收紧。
  “我,没跟别的女生在一块儿过。从头到尾,真的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他神情微有些不自然,这些在他以往看来压根没必要解释的事,在这一刻,变成无比重要,“这些年,我也没有和宁语兮联系。我……”
  “我知道的。”温盏轻声打断他,“宁语兮,今天,跟我说了。”
  虽然温盏和商行舟分手,不完全是因为宁语兮,但确实,也有一点点关系。
  商行舟当初解释得不够清楚,温盏没有底气,他也不成熟。
  时隔这么多年,最后他还是让当事人,亲自来跟温盏讲。
  ——“图是P的,商行舟没回过我消息。但他确实也不知道,因为我那几条朋友圈,仅你可见。”宁语兮轻描淡写,描述温盏和商行舟这些年的分离。
  “我没有特别纠结她。”原则上来说,温盏信任商行舟,二十来岁时,她不信任的,仅仅是那时什么也做不了的自己。
  她垂眼:“我从头到尾纠结的,只是,你喜不喜欢我。”
  已成过往的事,被她这样轻轻放下。商行舟有些想笑,开口时,舌根又发苦。
  酸涩抑制不住,他嗓音发哑:“你已经决定要跟我分手了,我以为,不提喜欢你的事,我俩都会好受一点。”
  温盏问:“那后来,你好受吗?”
  商行舟摇头,沉声:“不好受。”
  两败俱伤,没有赢家,搞得她也难过了那么久。
  “所以后来,就两件事,我很后悔。”商行舟看她,自嘲地笑,“一件是,在青岛的时候,我俩分手,我竟然没跟你说,我一直很喜欢你。”
  “……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我竟然答应,跟你分手。”
  时光呼啸而过,温盏站在原地,被记忆的海浪侵袭。
  “温盏。”
  商行舟情绪堆叠到这里,好像崩塌一般,忽然红了眼眶:
  “我有病,大冬天,不在屋里头待着,零度的天气,求着泳池放水,让我泡里头冬泳。”
  “——就因为你每天都会从那里路过,你总爱走那条街。”
  “其实你第一次从防护栏边经过,我就发现了。”
  “——我好几次想上去搭话,但你每次都跑得好快,我完全捉不住你。”
  所以后来选修课上,教室里。
  初遇,他问的是: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而不是:我们是不是见过。
  他知道。
  她一定见过他。
  “所有面无表情,都是我装的。”
  “每一次擦肩而过,我都有回头看你。”
  潮湿的夜,雨仍在下,室内干燥温暖。
  他字字认真,忽然有些说不下去,浮动的情绪里,嗓子哑得厉害。
  他说:“我一直在等你叫住我,可你从来不肯叫住我。”
  带水汽的夜风拂过发梢,温盏站起身,没有犹豫,凑过去,吻住他。
  隔了这么多年,明明曾经吻过无数次,她再靠近他,竟然还会感到紧张。
  唇齿相碰,她依然不熟练。
  小心翼翼地,生涩地,试探着,舌尖卷进去。
  商行舟眸光倏地转暗。
  下一秒,手掌掐住她细软的腰肢。
  温盏没反应过来,天旋地转,已经被他抱起来,一整只地放到了腿上,他的气息铺天盖地,捏住她的下巴,浑身肌肉绷紧,含住她的唇瓣,吞没呼吸。
  温盏仰着头,脚趾蜷曲,他的吻贪婪霸道,热烈胜似少年时。
  心脏跳得飞快,窗外雨打芭蕉,她由他去,想接一个地老天荒的吻。
  忽然,身体一轻,商行舟将她抱起来。
  左手不能用,他真的是单手将她拎起来的,着力点在小臂,他额头抵着她额头,哑声问:“你想好了吗?”
  温盏眼睛湿漉漉,被他亲出生理性眼泪。
  两条小细胳膊环在他肩膀,轻声叫:“商行舟。”
  “嗯。”
  “我已经不难过了。”她轻声,“你也不要再难过了。”
  窗外雨势忽地转大,疾风渐起,骤雨敲打窗台。
  卧室门被踢开,温盏陷入柔软的床铺。
  那些细密的,绵长的雨声,遮盖大半喘.息。
  灯影下,商行舟脸庞轮廓清俊得不像话,他克制着,衬衫扣子坠地,到最后一步。
  温盏还是眼泪汪汪:“怎么弄啊……我真没看过那种电影。”
  他躬身,轻笑着亲她侧脸,嗓音低哑,透出颗粒感:“那种电影误导人,没看过也挺好的。”
  温盏手足无措:“那我……”
  房间内万籁俱寂,商行舟两只手压在她耳边,小臂肌肉线条紧实。
  他额头抵额头,目光紧锁着他,眼神幽暗,瞳仁深处火星一点点燃起来,慢慢将理智吞没。
  他说:“你记不记得大学的时候,教你打太极。”
  “嗯?”
  “里头有个招式,叫白鹤亮翅。”商行舟抵了下腮,低声,“你试试做一下那个动作?”
  “……然后呢?”
  他唇畔挂着抹痞气的笑,低低地,哄她:“你把白鹤亮的那个翅,亮我腰上。”
  作者有话说:
  舟舟:不错,今晚复习一下太极,测试一下平衡和柔韧度。
  盏盏:……?QAQ
  -
  温盏:没有人能拒绝库洛米!
  商行舟:没有人能拒绝半夜打太极!
 
 
第65章 天真
  温盏后来回忆这一夜。
  她有时清醒, 有时,思维又是不太清晰的。
  余光里暖黄的灯光一直在晃,身体里的感觉陌生又酸胀, 她手指无意识地揪紧床单, 感觉自己像在海中翻滚, 被汹涌的浪潮不断冲撞,起伏。
  但商行舟一直抱着她。
  一直。
  再醒过来,天光已经大亮。
  手臂伸长,迷糊地四处摸摸, 身侧没人, 床铺也没有余温。
  ……应该走了有一阵子了。
  温盏:“……”
  温盏蹭地睁开眼。
  怎么会有这种渣男, 睡完就跑是吗?
  温盏腿软, 身体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胸前和颈窝还有他留下的红痕。
  她索性没起来, 蜷在被子里, 气鼓鼓地给商行舟打电话。
  那头微震一下, 接起来, 他声音很低, 带着慵懒的笑:“醒了, 盏盏?”
  “商行舟。”温盏像只愤怒的小海獭,攥着被角一字一顿, 嗓音又哑又软,控诉他, “有你这样结束就跑的吗?”
  听声音也觉得好可爱,商行舟脑子不受控制, 又浮现昨晚的画面。
  身后传来闷闷一声枪响, 子弹出膛, 陶也正中靶心。
  商行舟回过神,轻咳了咳,低笑:“陶也今天退役,我带他回一趟队里,下午就回去。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今天天气很好,下午想不想去跳伞?”
  “是有一点……不舒服。”他太用力了。
  温盏小声哼唧:“陶也今天就离队吗?你都没有提前跟我说。”
  “我说过的。”商行舟轻声哄,“你嘴上说知道知道,然后就扣着我的肩膀,昏过去了。”
  “……”
  啊啊啊——
  温盏心里的尖叫鸡一秒复活。
  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一只小蒸汽机,红晕迅速蔓延至耳根,羞耻到不能言语。
  “你别说了!”
  “没关系,我周围没别人,陶也跟我有段距离,他听不见。”商行舟解释完,顿了下,低笑,“行,我不说了。你有没有起来吃点东西?”
  “没。”温盏躺平瘫在床上,像一条委屈的小咸鱼。
  她想不起来昨天做了几次,他掐她的腰,很深。
  温盏趴在他怀里,不受控制地掉眼泪,商行舟动作缓了缓,低头亲她。他憋着劲儿,等她眼泪停了,比前头更凶。
  后来她就有点断片。
  意志昏沉,记忆断断续续。
  “我出门前,在厨房给你留了吃的,放在餐桌上。”商行舟话筒里有风声,他还真没再提前头的事儿,嗓音低沉散漫,低声,“你热一热,等哥哥回来,好不好?”
  “商行舟。”温盏耳朵烫得要命,躲在被子里,小声,“你今年几岁了,怎么好意思自称哥哥?你要不要脸?”
  “你昨晚刚叫过。”商行舟耸眉,坏心眼地,轻声问,“才几个小时,这就不记得了?”
  “……”温盏羞耻地咬被角。
  她不说话,呼吸轻轻的。
  商行舟大概能想象到她的表情,那种炸毛又不太敢咬人的小动物,让人想放在怀里把玩。
  他稍稍正色,低笑:“我不逗你,盏盏。陶也这边要走流程,只剩今天一天了,所以我先带他过来,用不了太久。我早上出门前在冰箱上也给你贴了便签纸留言,你可能还没看见,但我不是故意跑掉的。”
  他嗓音清澈,在风里说:“把我们盏盏一个人扔下了,是我不对。原谅我这一次吧,不生气了,好吗,盏盏?
  温盏屏住呼吸,心脏怦怦跳。
  他怎么能……这么温柔,这么蛊。
  她有点迷糊,蜷着,完全无法招架。
  “好”字险些脱口而出,前一秒,一个激灵,忽然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在套路我?”温盏狐疑,“你想提前结束试用期,是吗?”
  “……”商行舟喉结滚动,微眯起眼。
  “不行,试用期是试用期,那个……那什么是那什么。在我俩正、正式复合之前,我还要再观察你一下,你保持警惕,不要松懈。”
  温盏飞快地说完,不等他回复,挂断电话。
  细白手指攥着被子,用力掀过头顶,负气似的,闷声藏起来。
  忙音嘟嘟嘟。
  商行舟愣了下,失笑,这姑娘胆子比过去大不少,现在敢挂他电话了。
  回去之后,要摁住,使劲亲亲。
  靶场空旷无人,青色的草在风中摇摆,有零星小士兵从旁边经过。
  他收起手机,迈动长腿,走回陶也身边。
  陶也放下枪,转过来:“队长,你是不是还有事?要是有事,你先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吧。”
  “没,你嫂子。”商行舟咬了根烟,点燃,青白烟雾在指间飘散,“不碍事,你继续打。”
  是退役前最后一次了。
  他向上提申请,让陶也在离开之前,打最后一次靶。
  陶也想了想,放下枪:“队长,其实你不用太替我难过的。”
  商行舟撩起眼皮,风从眼角纠缠着,卷过。
  “我不做特种兵的话,也有时间能多陪陪家里人了。”他停了下,笑道,“我未婚妻之前一直想跟我结婚,现在正好也能把婚期定下来……对了对了,队长,我结婚的时候,你跟小温师傅一定要来啊!”
  蓝天之中白云翻滚,夏天快要来临,风里有熏热的气息。
  商行舟忽然想到,当初陶也来,他说:是因为祖国需要;现在他走,他也说:是祖国需要。
  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我们的事业将默默地、但是永恒发挥作用地存在下去,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
  商行舟下巴微压,低声:“你继续,我等你打完这一箱子弹。”
  -
  温盏真正下床,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接近中午,朝南的卧室慢慢有阳光照进来,洒在地板上,一室亮堂。
  她迟缓小心地溜达进厨房,到门边探出一颗脑袋,嗅到椒盐虾绵长微甜的香气。
  温盏微怔,小跑冲过去。
  菜装在盘子里,被保温的盖子和倒扣的碗罩着,扒拉起来时,热气化成水。
  商行舟做了椒盐虾,玉米排骨,豆皮小白菜,豇豆肉丝,以及一道牛肉羹。
  电饭煲里装着蒸好的米饭,香喷喷,撒着一层青豆玉米粒。
  “什么时候做的……”
  他应该是大清早就走了,温盏完全没听见动静。
  她把米饭盛出来,加热,餐厅里香气四溢。
  排骨咬开,肉质意外滑嫩,一点都没有煮老。
  温盏叼着骨头,忍不住,想。
  跟商行舟结婚的话,是不是也挺好的,她完全不会做饭……虽然闹别扭嘴硬非要喊着说两人没复合,但该做的都做了,满脑子全是结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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