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林起笙
时间:2022-09-24 17:30:19

  这些日子,谢贵妃的身子也逐渐好转,瞧着,已与以往无异。
  她见初沅这般喜欢小孩,不禁笑着打趣道:“再有一两个月,你就要和蕴川成亲了,到时候,你和他也趁着年轻,抓紧要一个呗!”
  若是寻常的姑娘家,听见这样一番话,必是要羞的脸红的。
  可初沅知道,这种事情在她身上发生的几率,微乎其乎,她的心里,也没觉得她能有机会,可以拥有她自己的孩子。
  初沅微垂着眼睑,伸手握了握安安的小手,淡淡地笑着,没有应话。
  谢贵妃权当她是害羞,便未曾接着说道。
  时间过得既快,且慢。
  不知不觉,就到了正月十五的上元佳节。
  按律例,这三日解除夜禁,满城的百姓,都可在这几天晚上任意出行。
  初沅也终于有机会出宫,和华阳一起去外头赏民间花灯。
  不过,为了她们的周全着想,她们此行极为低调,无论是犊车,还是装扮,都与外头的贵女无异。
  可再是伪装,初沅的那张脸,也不像是平淡无奇。
  她们所经之处,还是会引得路人的侧目。
  无可奈何之下,华阳只好顺手给她拿了个街边的面具,让她戴上挡着。
  值此良宵,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街[1]。
  熙来攘往,尽是欢声笑语。
  华阳拉着初沅在人海穿梭前行,很快,就因为路边的绚烂花灯驻足。
  店家在路边筑起高架,上边悬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若是想要,只能凭着自身本事猜谜,猜出的越多,得到的花灯便越是精致繁复。
  华阳看重的,是拔得头筹方能获取的那一盏。
  初沅试着去猜出灯谜,但她也不可能知道所有谜底。
  尤其是,越到后面,给她的题就越难。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2]”初沅仰首望着灯罩上的谜题,轻声地念着。
  她微蹙起眉头,如何都想不出答案。
  见她迟迟各不出答案,店家不禁笑着劝道:“姑娘,若是解不出,拿其他的也成。”
  初沅和华阳无奈地对视一眼,正想着退而求其次,这时,一道温润的嗓音响起,为她们作了答:“是风。”
  初沅登时怔住,在绚烂灯火之中,蓦然回首。
  但见青年穿着鸦青圆领袍衫,身形清癯地站在她们身后。
  他上前,接过因为得胜,而在店家手里拿到的花灯,随即,又转交给初沅,“送给姑娘。”
  初沅怔然望着他,嗫嚅着唤道:“苏公子……”
  上次和他见面,还是那回,圣人给他们安排的相看。
  一门之隔,他在外头告白心意,她却在里头,和谢言岐耳鬓厮磨。
  如今,冷不防地再和他相遇,初沅还是免不了的尴尬和难堪。
  苏承泽显然也是认出了她们。但他没有戳穿,而是笑着将手里花灯往前递了递。
  初沅懂了他的意思,迟疑地轻拍华阳肩膀。
  华阳登时喜笑颜开,伸手接过那盏花灯,盈盈笑道:“多谢这位公子。”
  直到这时,苏承泽方才留意到初沅身边的华阳。
  他还以为,是初沅想要这盏花灯。
  ——尽管初沅带着面具,但远远地,他还是通过她的身形、声音,认出了她。
  她是灯火阑珊处、茫茫人海中,最为瞩目的那一个。
  苏承泽的手上落空,心头亦是有刹那的落寞。
  顾及此情此境,他也不好轻易地道出她们的身份,向她们见礼,只得略微颔首示意。
  苏承泽是和同窗一起出来的,转交了花灯之后,他和初沅客套地说了几句,便在同窗的催促之下,先行离开,
  然后,和她们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苏承泽回首看向初沅的身影。
  忽然间,也不知怎的,释怀地笑了笑。
  她于他而言,确实是风。
  她不会为他而停留。
  他也永远,都抓不住她。
  听说她和镇国公府的世子定下了婚约,那他便诚心祝愿,他是觅得了良人。
  往后余生,能够平安喜乐。
  ……
  初沅陪着华阳,继续走在车水马龙的街衢上。
  她垂眸看着华阳手里的花灯,总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也许对他来说,帮着她答题,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初沅还是不太喜欢无缘无故地,欠旁人一份情。
  可方才那个情景,若她主动提及酬谢,反倒是,有些羞辱人的意思。
  初沅咬咬唇,到底回首朝他望去。
  然而人海茫茫,她再不能瞧见他身影。
  就是她出神的这瞬间,她竟不慎撞到迎面而来的一人。
  初沅趔趄着往前倾倒,顺势便撞进了那人怀中。
  淡淡的清冷松香萦绕鼻端,熟悉得有些亲昵。
  初沅整个人怔住,下意识地抬首朝他看去,不经意间,和他四目相对。
  周遭人来人往,光影流转。
  他似笑非笑地垂目睥着她,薄唇轻启,道:“还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嗯?”
  作者有话说:
  [1]《观灯乐行》李商隐
  [2]来自网络
  我有罪,我为什么还不能完结,我哭得好大声
  我不管我要再赌一次,最迟周五完结,完结不了这两章一人100jjb,过时不算
  177、结局上
 
 
第177章 
  元夜时, 花市灯如昼。
  街上熙来攘往,摩肩擦踵。
  其时,恰有人经过他们身旁, 撞了初沅一下。
  初沅一个不慎,便径直朝他倾去。
  人山人海之中, 他也不避讳, 伸手扶住她的纤腰,迫她跌向自己怀中。
  与此同时,走在前头的华阳见初沅未有跟上, 也疑惑地回首望去。
  尽管人烟浩穰、车马骈阗, 但她还是在繁丽辉煌的光影之中,一眼便瞧见自家阿姐, 被一个男人抱在怀中!
  华阳顿时是双眸圆瞪,气急败坏地朝着他们小跑回去, “你个登徒子!快放开我阿姐!”
  待走近, 她看清那人,原先的恼怒骤然转为惊愕,“表哥?”
  虽说两人的婚约已经是昭告天下,但初沅暂时还没有那个脸皮, 能够当着自己妹妹的面,和他有过于亲密的举止。她忙是挣脱他的怀抱,退后半步和他拉开距离。
  手上落空, 谢言岐不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小幅度地抬了下眉。旋即, 他也行若无事地收回手, 缓慢转动扳指。
  华阳尚且是孩子心性, 自是盼望着, 人越多、越热闹的好。
  谢言岐的出现于她而言,无疑是意外之喜。
  她喜笑盈腮地惊叹道:“表哥,怎么这么巧!你也是来看花灯的么?”
  谢言岐面不改色地应了声:“算是吧。”
  可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不曾从初沅身上移开——噙着淡淡的笑意,似笑非笑地打量着。
  显然,是心里生了怒。
  跟在他身边的奚平,这还是头一回见识到,自家世子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倘若真是为了今夜的花灯而来,他们又何必安排人手四巡,在,找了大半夜,直到现在,遇见两位殿下?
  初沅迎上谢言岐的视线,亦是慢慢地回过神,后知后觉地心中了悟。
  她怔怔地回望着谢言岐,之后,到底是招架不住他噙着笑意的逼视,轻颤着睫羽、垂眸回避。但她的唇畔,却几不可见地翘起淡淡弧度。
  ——显然,是知道了他安排这次偶遇的用意。
  看见她流露的这点笑意,谢言岐不屑地提了下唇角,旋即,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这事不过是个小插曲。
  华阳继续在前边走着,新奇观望着街沿的各种花灯。
  她身后,谢言岐和初沅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并肩而行。
  上元节的街衢车马如龙、仕女如云,他们在人潮涌动之中,时而近,时而远。
  初沅侧过首,怯怯地看向他。
  他似乎对她的打量全然不知,始终目视前方,侧脸的线条在灯光映照下,锋锐宛若工笔绘就。
  初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攥住他的尾指,见他不为所动,又得寸进尺地小手滑进他掌中,曲起细指轻挠。
  带着几分讨饶的意味。
  一下,又一下。
  终于,谢言岐握住她的手,扭头朝她看去。
  初沅笑吟吟地凝望着他,一双瞳眸映着璀璨灯烛,就好似月下的静谧湖泊,眼波流转之间,既是柔情似水,又是勾魂摄魄。
  相视一眼,谢言岐仍是不动声色。
  只是,棱角分明的喉结微动。
  紧接着,初沅又樱唇翕动,趁着华阳没注意,小声道:“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话音甫落,谢言岐眉梢轻挑,唇畔的弧度似笑非笑。
  ——呵,原来,她还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呢。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她都杳无音信。
  今日适逢上元,京中不设宵禁,聚戏朋游,万人行乐。
  他知道,以华阳的性子,定是坐不住,要拉初沅出宫游玩的。
  是以,他便提前出府候着。
  孰料,他好不容易发现她的踪迹,便是看见她和旁人言笑晏晏的情景,而且,两人还在分别之后,依依不舍,十步九回头。
  怎么就没见,她这般挂念着他?
  谢言岐面上虽是神情不显,仍旧是那般疏冷笑着、透着淡漠的模样,但在无人可见的广袖之下,他还是默不作声地,将她的小手拢于掌中,以防她受凉。
  察觉他的动作,初沅眸里的笑意不禁愈甚。
  明眸善睐,倒是比这交相辉映的灯火华灯,还要美上几分。
  瞬息之间,谢言岐心头那些不好的情绪,登时一扫而空。
  初沅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拉着手,走过人山人海的街头。
  不过,他却不是沿着华阳走的那个方向而行。
  初沅紧随他的脚步,拐过一个转角,走进一条暗巷。
  眼见得华阳他们的身影消失视野,初沅不由得心头一紧,时而看向身后的巷口,时而又回首,看着行在前头的谢言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我们就这样走了,幼珠他们会担心的。”
  谢言岐头也不回地道:“无妨,奚平会和她解释。”
  他们越往里,周边经过的路人便越少。
  慢慢地,外头的热闹已是离他们很远。
  他们身处的地方,灯火映照不到,就只有余晖幽暧,若隐若现。
  直到这时,谢言岐终是止步。
  他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肩上。
  临行之前,初沅本就披了件大氅,如今,他这再加一件,难免显得累赘臃肿。
  初沅不解其意,迷茫地抬头看向他。
  怎知,猝不及防的下一刻,谢言岐扣住她的腰肢,迫着她踉跄后退。
  初沅反应不及,脊背撞上墙垣,旋即,身前的男人便俯首覆下阴翳,挡住了她的视线。
  谢言岐单手护在她脑后,看似是不经意流露的柔情,但他的唇吻却带着微凉,半点不见怜惜,一来,便咬上她的唇角,攻城略地的攫取。
  就像是要在这顷刻之间,讨回这些时日的所有思念。
  也带着些微的惩戒意味,要报复她方才,和旁人的言笑晏晏。
  初沅困在他的怀抱、和身后的墙垣之间,完全没有任何的退路可言。
  她只能无助地攀着他的肩颈,在他迫切的索取之中,细弱地呜咽着。
  “咻——”
  倏然间,远处有烟火呼啸着腾空,绚烂的光亮,短暂地照亮这处角落。
  初沅的脑中,似乎也随着烟火绽放的这声巨响,转为空白一片。
  她只能听见,他们此起彼伏、纷乱|交错的呼吸,一下一下冲击着耳膜的心跳,还有唇齿之间、潺潺的细微水声。
  无人角落的静谧和幽暗,更是将这份意|乱|情|迷,逐渐扩散在黑夜。
  就像是一场天旋地转的黑甜梦境。
  难以遮掩,无法脱身。
  慢慢地,初沅的呼吸,尽是充斥着他身上的清冷松香。
  她不免有些乏力,浑身发软地攀附着他,好几次,都险些没站稳脚。
  谢言岐单手扣着她的腰肢,既是支着她的救赎,也是桎梏着她、不允她逃离的枷锁。
  终于,他的吻渐转为平缓,和她的樱唇轻轻厮磨,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在宫外多待些日子,嗯?”
  初沅阖着双眸,极力地平复着。
  呼吸的困难,让她纤薄的肩膀也不由跟着起伏。
  良久,她缓过神,睁开一双含着水雾瞳眸,怔怔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谢言岐喉结微动,终是发现,他这是将人给欺负得太狠了些。
  怕她不同意,他细碎吻着、她略微红肿的樱唇,哑着嗓音解释道:“月底,是我生辰。”
  他的气息带着温热,酥酥麻麻地扫过她面颊,似乎也波动了她的心湖。
  初沅止不住地颤栗,扶着他的肘臂,勉强才稳住身形。
  她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微红的双瞳流转着盈盈水光,既是含羞带怯,又是责怪和嗔怒。
  她伸手轻戳他胸膛,细声埋怨道:“……你都二十五了,怎么还逼着人家,给你过生辰?”
  闻言,谢言岐不禁极轻地笑了声:“嫌我老?”
  说着,他吻过她的下颌,转而攫住她莹润的耳珠。
  冬日的寒风彻骨,可他的呼吸却灼烫。
  冷与热交织,让初沅实难招架。
  她瑟缩着后躲,又被他按着腰肢,再次撞进他怀中。
  初沅只好抬手搂着他脖颈,笑着,话里带着求饶:“我哪敢。”
  其实她很早就在谢贵妃那里知道,他的生辰是几时。
  这次出宫,她也是准备在外头多待些时日,直到他生辰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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