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林起笙
时间:2022-09-24 17:30:19

  顾着初沅的身份,也顾着案情,他没敢直言原委,交代宴会闹出命案一事。
  闻言,初沅无措地掐紧手心,澄澈眼眸浮起一层名为惊慌的水光,“那,世……会不会有事呀?”
  她下意识地想唤出旧时称呼,却又担心他们之间的过往被人堪破。迟疑片刻,终究是欲言又止。
  于是这份忧虑落入旁人眼中,便都成了畏怯。
  衙役忙道:“殿下宽心,有谢大人在,卑职等人定能尽快捉拿此等恶徒归案,不会让殿下伤到分毫。”
  初沅没法解释,她轻咬下唇,借着叮嘱掩藏心意,道:“你们一定要小心呀。”
  这话着实令衙役受宠若惊,连声应是。
  初沅迈着轻盈脚步进屋,走到美人榻前落座,唇角翘起的淡淡弧度,是如何都压不住的欣愉。
  时隔三年,她终于,和他重逢。
  ……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里,她真的有认命地想过,或许,他们已是缘分尽了,此生不复相见。
  好在,命运眷顾。
  她还能,再遇到他。
  思及此,初沅的鼻尖不免有些发酸。她樱唇翕动,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念着他的姓名:谢,言,岐。
  谢言岐……
  清风穿过窗牖,悄无声息地,将她的呢喃吹散。
  这时,屋外忽然敲起一阵叩叩之音,随即“吱呀”一声被推开。
  太子妃带着两名宫婢快步走近,看见她安然无恙,绷直的心弦微松,欣慰叹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好你没事。”
  如今,正堂混乱不堪,原本喜庆热闹的寿宴,也彻底沦为闹剧。
  那些赴宴的宾客悉数聚集庭院,困在佩刀衙役的围护中,等待大理寺的排查。
  就连她这个太子妃,亦是在洗脱嫌疑之后,寻着机会来找初沅的。
  初沅是因她而来,倘若在这里发生个什么意外,那她实在是难逃其咎。
  说罢,太子妃坐到初沅身旁,拉着她的小手来回端详,“没被吓到吧?”
  闻言,初沅不禁面露茫然,明显还不知情。
  太子妃瞧着她的眉眼,愣了一瞬,随后,抬手轻触她泛着薄红的眼尾,“……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过了?”
  因着她的触碰,初沅不住地颤着鸦睫,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道:“阿嫂,我没事的。”
  她只是,太高兴了。
  高兴能和他相遇。
  作者有话说:
  世子的毒,可以简单理解为心动魔咒
  一对女鹅心动,就会毒发难受
  但世子还是会和女鹅一起长命百岁白头偕老的!!
  ps:本来想今天中午补上昨天那章的,但我实在高估了我自己
  就当我请假一天吧呜呜呜呜
  我趁机会好好捋捋剧情!
 
 
第八十二章 
  一刻钟以后, 佩带陌刀的金吾卫便迈着齐整步履,赶到了承恩侯府,协同大理寺衙役排查嫌犯。
  然, 前来赴宴的宾客大都是达官贵人,向来养尊处优, 又何曾遭过此般怠慢。
  以防冒犯贵客, 差吏在盘查之际,慎之又慎,唯恐有半点唐突。
  饶是如此, 席间仍是不可避免传来地窃窃私议。
  “唉, 真是晦气!也不知道,这承恩侯府是造了什么孽, 好好的一桩喜事,竟是办成了血光之灾!”
  “可怜老夫人都这么大年纪了, 还要在自个儿的寿宴上, 受这样的惊吓……”
  “说起来,那个死者……究竟是个什么来头?难不成,也是赴宴的宾客吗?”提起这茬的贵妇不免胆寒,还好这个真凶, 没有在席间任意地选中她。
  另一边的贵客连忙嘘声应道:“我听说啊,那是承恩侯府的二爷,在外头养的别宅妇呢, 以前, 好像是个什么扬州瘦马来着……出事的时候, 都已经身怀六甲了!”
  “天爷哟, 那岂不是一尸两命?”
  “没想到, 自诩门风清正的承恩侯府, 竟还有这样的腌臜事儿!”
  要知道,别宅供养外室,于当世而言,实乃触犯禁令之举——倘若犯事者官至五品以上,轻则罚禄,重则贬官。
  这滕二爷因着面子,不愿将娼妓纳入后院,反倒是铤而走险,蓄于别宅。事到如今,更是因为这桩命案披露于世,闹得物议沸腾,难以收场。
  想必,不论真相如何,这件事情都会让整个长安城为之嚣然。
  毕竟世人爱看的,不就是这种高楼轰塌的戏码吗?
  ……
  听着外边的闲言碎语,屋内的承恩侯府众人噤若寒蝉,各个神情凝重。
  尤其是承恩侯府的二爷,冷汗涔涔,双.腿打颤,几乎要跪倒在堂前。他看着首位上,怄到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夫人,终是哭嚎着伏地,忏悔道:“娘,是儿子糊涂!儿子不该因美色昏了头,酿成今日大祸!娘,娘,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他又如何能知道,琼羽会在今日挺着个大肚子登门,还以这样出乎意料的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
  平日里,她都安分守己地待在别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孰料这难得的外出,竟是不慎赔上了两条性命。
  说罢,滕二爷抬起袖角,哀戚抹去眼泪。
  就是,可怜了他那尚未出世的孩儿……
  对他的话,老夫人充耳不闻,只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呼吸着。
  她的身后,承恩侯夫妻俩无奈对视,你一言我一语地细语安慰。话里话外,无不是开脱之意,顺带望着大理寺尽早查明真相,平定这场风波,还承恩侯府一个清白。
  “新任的大理寺少卿乃是镇国公府世子,三年前,那桩举世轰动的狐妖复仇一案,便是由他和大理寺卿冯稷共同破获。”
  “想必这回发生在承恩侯府的命案,于他而言,也算不得棘手。”
  提起这位年轻世子,承恩侯的话中不乏有赞赏之意。
  想当初,他还看走了眼,以为这个谢言岐不过就是世家纨绔,整日斗鸡走马,远不比谢家早逝的两位郎君。如今看来,这谢家不愧是名公钜卿,一脉风骨相承。
  这么突然的一场命案,这谢言岐都能及时带着衙役赶到,并且有条不紊地整顿好乱局,来一出瓮中捉鳖。
  实乃举棋若定,雷霆手段。
  正当承恩侯思忖之际,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动荡不安的喧嚣。
  “快,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大理寺衙役和金吾卫巨细无遗的盘查,终究是让真凶无处遁形,慌不择路地在宾客中穿梭逃窜。但如今的承恩侯府已经布好天罗地网,纵使他有飞檐走壁的能耐,到最后,也没能逃过四面八方的围捕,束手就擒。
  只是他牙里□□,落网之前,就自尽而亡。
  得知这个结果,谢言岐并不意外。
  此次不同以往。传至手边的信条,与其说是提示,倒不如说,是一出饵敌之计。
  而所谓的钓饵,便是此案的凶手。
  ——命案是当着大庭广众当即发生的,动手的真凶根本就没有充足的时间抹去踪迹逃遁。
  是以,打从一开始,这幕后之人的意图,便是要将凶犯送到他手里。
  “大人,此人是承恩侯府的仆役,听侯府的管事说,他是两个月前才到这里来的。平日里,都是在正堂值守……所以会对正堂布局了如指掌,能够趁着混乱之际行凶,并且将尸身藏在正堂的房梁上。”随行的衙役回禀道。
  仆役的尸身横陈庭院,旁边,几名衙役正在布设防线,等待仵作前来验尸。
  闻言,谢言岐慢步向仆役走近,肘臂轻搭膝上,蹲下身来。
  他垂目睥着七窍流血中毒而亡的“真凶”,眉头小幅度上挑,忽而薄凉一笑:“既如此,可有调查清楚,在来侯府之前,他曾在何处任事?”
  说着,他眸光微动,瞥见了仆役袖中半露的令牌一角。
  衙役道:“回大人的话,是、是昭阳公主府。”
  话音甫落,谢言岐也将那块令牌拿到手里。
  上面的徽记,不偏不倚,正是他熟记于心的那枚。
  慈恩寺事发那日。
  他也曾在她的玉佩上,见过这个,举世无二的徽标。
  作者有话说:
  今天来不及写到对手戏了
  我也想快点走感情线,我写剧情真的又累又难受,我也想写贴贴TUT
 
 
第八十三章 
  “大人, 今日莅临侯府的那位殿下,好像就是昭阳公主……大人,我们要去查问一下吗?”回话的衙役躬身立于谢言岐旁侧, 迟疑问道。
  按理说,对于涉案之人, 大理寺都会照章审查。但这位昭阳公主备受帝后恩宠, 其身份之尊,实非大理寺所能开罪。
  往日里,就算借给他一百个胆子, 他也不敢将嫌疑引到这位殿下的头上。这般询问, 不过是依着这段时间的侦缉办案,他对新任长官的一些知悉罢了。
  他们这位谢少卿, 瞧着是纵|情风月、潇洒倜傥的风|流相,实则桀骜不恭, 想做的事情, 没人能拦得住。
  恐怕,他可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便徇情私曲。
  这回的命案虽已捉到凶手,但尚未查证缘由, 指不定还另有隐情。任何的蛛丝马迹,都有可能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衙役屏息敛声,本来都做好了提审公主的准备。
  孰料下一刻, 半蹲于尸身前的谢言岐忽而应道:“不必。”
  说着, 他若无其事地将令牌拢进广袖, 站起身来。
  从衙役这个角度, 只能瞧见他捋顺袖边褶皱的细微动作。
  “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外室, 她还没必要, 为此大费周章。”谢言岐略微蹙着眉宇,沉声道。
  话里的她,指的就是昭阳公主。
  衙役思忖片刻,顿时心下了悟:既然昭阳公主贵为金枝玉叶,便有的是法子去惩治死者。而不是挖空心思地将仆役安插到承恩侯府,闹得人尽皆知、难以收场。
  至于这个真凶和公主府的牵连,应当只是巧合罢了。
  但不知为何,衙役总感觉,谢大人的话中,似有几分偏袒之意。
  他问道:“大人,接下来我们又该如何?”
  这时,远处的庭院中,隐约传来低声的啜泣。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长久压抑着,终是惊吓到了席间的部分宾客。
  谢言岐眼眸微阖,瞬息之间,似乎又在遥远的回忆中,看到了她那双盈盈带泪的清眸。
  ——“世子,我怕。”
  心口又是一阵绞痛,他喉结微动,沉声道:“先放人。”
  ***
  这件命案的真凶落网以后,承恩侯府的封禁便也解除。
  赴宴的宾客们经此骇闻,哪儿还有庆贺寿诞的心思,礼节性地和承恩侯府众人告过别,便惊魂未定地陆续离去。
  原本,太子妃是想借宿承恩侯府,以安抚受惊的外祖母,但她记挂着随行前来的初沅,一时间,竟是有些为难。
  毕竟侯府这才出过命案,难免让人有所避讳。更何况,初沅还是帝后的掌上明珠,太子妃实在不敢委屈了她:既不能劝她一道留下,又不能置她于不顾。
  瞧见太子妃眉间蹙起的愁绪,初沅主动道:“阿嫂安心地留在侯府陪伴老夫人便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连回趟家,都还要阿嫂来送。”
  太子妃送她到承恩侯门前,看着她提裙登上马车,冁然一笑:“初沅,真是对不住了,明明是带你来参加寿宴,没想到,竟会遇到这样的祸事……”
  初沅微弯着明眸,笑意温柔,“阿嫂,这不怪你的。好在……事情已经结束了。”
  说着,她望向熙来攘往的承恩侯府,唇角翘起浅淡弧度。
  她都听说了,这桩案子,是由他破获的。
  他现在一定很忙。
  所以,她不能打扰他。
  那她就,再等等。
  车帘缓缓放下,一点点隔断初沅的视线。
  这时,忽然有一阵脚步声纷沓而至。
  “殿下且等等!”虞崇峻带着身后的四名金吾卫,大步流星走到车前。
  他这趟本就是为着初沅而来,自是时刻留意着她的行踪。再加上,他有着金吾卫将军的身份,在如今金吾卫遍布侯府的情况下,能及时得知她的去向,并不算稀奇。
  听出虞崇峻的声音,车里的初沅不经有刹那的愣怔。但出于礼数,她还是掀开曼帘的一小条缝隙,躲在后边觑着他。
  “不知虞将军,有何要事?”
  因着曼帘的半遮半掩,虞崇峻无法瞧见她的面容。他抬手摸了摸后颈,难为情道:“末将是想来给殿下赔不是的。往后……末将一定收敛,不会再像先前那样,让殿下困扰的。”说到最后,他牵唇浮现灿然笑意,在明媚天光之下,竟是有几分晃眼。
  对他的话,初沅半信半疑,她轻咬着下唇,问:“那,你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虞崇峻记起正事,忙道:“末将听说殿下将要回府,所以就来护送殿下!”
  初沅倏然睁大双眸。
  又听他接着说道:“殿下莫要误会!末将不是要缠着殿下,实在是天快黑了,末将放心不下,所以就找了几个金吾卫护送殿下回府!”
  初沅身边随行的有来庭,还有另外两名武功高强的侍卫。虞崇峻的好意,她极力婉拒。但她终究不擅长推脱,末了,还是无可奈何地准允那四名金吾卫同行。
  看着翟车在金吾卫的护送之下,碾过残阳驶远,虞崇峻唇角的弧度翘得愈高。随后,他转过身,准备回到承恩侯府,继续收拾残局,却冷不防地在门前撞见深绯官服的男人。
  那人长身立于石阶上,身形颀长挺拔,正垂眸睥着他,眸中浮着一层晦暗不明的笑意,似笑非笑。也不知是在那儿看了多久。
  “谢大人。”虞崇峻后知后觉地认出。
  谢言岐近乎嗤嘲地提唇一笑,径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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