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养妻录(重生)——芝芝萄萄
时间:2022-09-24 17:42:48

 
 
第25章 侍疾
  雍渊帝不着痕迹地压了压手腕, 控制着梨水的流速,免得人呛到。
  “知道送来是酸的不尝它便是,非得咬上一口。”他撇下眼, 拿走了小姑娘手里剩下的红果。
  姜岁绵含着甜滋滋的梨块,讨好地晃了晃人的袖子, “甜的吃多了总要换换口味嘛。”
  换口味...
  如果她不是连喝安神汤都想放两勺子糖, 这话说不定还有点可信度。
  不过是看出他不喜欢甜, 特意让膳房送的酸的罢了, 还每次都要自己先尝上一个才敢给他。
  那次吐血终究是把人吓到了。
  “嗯。”雍渊帝看着正绞尽脑汁编理由的小姑娘,没有戳破,而是在人喝完后自然地将茶杯放回,又从另一方小桌上取了盏白釉瓷碗。
  小姑娘瞧着他的动作,都还未曾看到那碗里那泛黑的药汁, 就觉得嘴里的甜味顿时散了, 只剩下了涩到发苦的药味。
  她扁扁嘴,试图挣扎一下:“太烫...”
  “已经温了。”雍渊帝指腹贴上碗底, 把药稳稳当当地送到了人儿眼前,连理由都没让她说完。
  姜岁绵:“...太——”
  “岁岁, ”见人还想说些什么,雍渊帝微叹口气, 哄道:“放凉了会更苦。”
  计谋被识破,少女成了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兔子, 不情不愿地捧过了碗, “那今上再吃两颗...不, 三颗果子罢, 晚膳也得多用几口。”
  待雍渊帝应下, 小姑娘才闭上眼咕咚咕咚就往下灌。
  那般视死如归的模样若叫旁人见了, 还不知道会以为她喝的什么呢。
  实则不过是太医院那群人熬了几个日夜,好不容易才开出来的调理方子罢了。
  兴许是真有些用处,又或许姜岁绵运道极佳,这小半个月过去了,宫人倒是倒了一个又一个,她却没有什么染病的迹象,蹦蹦跶跶地陪在帝王身侧。
  雍渊帝把空了的药碗拿开,不叫那气味继续熏着她,又取过本与药盏放在一出的小碟来。
  那方掐丝珐琅缠枝莲纹碟内满是要溢出来的蜜饯梅子,上头的糖霜清亮且厚,一看就是极甜的。
  雍渊帝把梅子喂到她嘴里,直到人儿那苦到皱起的眉重新松缓,这才收了手:“是继续解九连环还是想看话本?”
  姜岁绵边咽下裹满糖霜的梅干,边随口应了句。
  一直等到宫女将她昨日看了一半的话本子摆在案上,甚至精准地翻到了之前的那一页,被温水煮青蛙了的小姑娘才似有所觉地抬起了头。
  “圣上,我怎么觉得我侍疾的方式不大对呢?”
  哄人吃果子没错,哄人用膳也没错,可瞧着怎的就这么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围观了全程的曹公公:...“噗。”
  姜姑娘居然到现在还以为她这是在侍疾吗?
  雍渊帝吃下那三枚应答了的糖渍红果,不置可否地瞥了眼曹陌,由他侍奉着净了手,然后才在人儿凑过来的小脑袋上揉了一把。
  “没什么不对的,姜府给你递了信来,可要瞧瞧?”
  自然是要的。
  小姑娘兴冲冲地拆信去了,便也顾不得再考虑这些。
  太医院院首例行进殿诊脉,曹陌笑着敛下眉,尽力隐去了自己的存在感。
  他直到现在才真切地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君恩。
  那不是帝王权衡术下所谓的雷霆和雨露,而是毫无理由的、彻彻底底的宠爱。
  姜岁绵倚在案旁,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大半张案桌,捧着那封足有两指厚的家信一点点读着。
  勤政殿彻底锁住后,君王有恙的消息亦在宫里传了开。但不知为何,那传言所说的却并非时疫,而只是普通的风寒。
  因着这个缘故,哪怕后来金吾卫连夜守住了由京郊入京的各城门,朝中内外也皆稳如磐石,不见动荡丝毫。
  再那之后便是一道皇榜宣告京城内外突发瘟疫,金吾、羽林两卫同时出动,肃清街道,警醒百姓。
  而姜府诸人自是也只能闭府不出。
  好在小姑娘知晓自己未归父兄他们怕是会心急如焚,早早就央了雍渊帝送了信出去,说她一切安好。
  当然,信里的她此刻仍在永宁宫内,而非雍渊帝的勤政殿。
  这是她自个的主意。
  待将信仔仔细细地看完后,姜岁绵熟稔地从笔架上抽出支狼毫,沾了雍渊帝手边的墨砚就开始给人写起回信。
  头上的银点翠多宝绒花随着少女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相碰时发出细碎的铃响。
  雍渊帝看着她,淡淡地将墨推得离人更近半分,然后将手腕垂下递给太医,便继续批阅起奏章来。
  梨香混着梅子的甜从小姑娘身上一点点散出,冲散了殿内晕不开的药意,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慢慢荡开,盖过了人一轻一重的呼吸声,恍有一种岁月安然之感。
  可偏偏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响动。
  是来向今上请安的。
  埋头写信的小姑娘没有理会。自从雍渊帝病了后,时不时就要来上这么一遭,她都习惯了。
  甚至等请完安就该声泪俱下、声情并茂地恳求今上让他们进来侍疾了。
  看来好像很多人惦记着自己这个位置啊。姜岁绵想着,不由出神地在笔身咬了一口。
  却是浓郁的牛乳香,软软糯糯的,一抿就化开了。
  小姑娘垂下眸,嗷呜一口叼走了雍渊帝指尖的牛乳菱粉糕。
  今上这么好,难怪他们惦记了。
  她朝人露出了个又软又乖的笑容,正要得寸进尺地再用一个,恍惚之间却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岁岁...你是不是也在勤政殿里?”
  困惑抬头的小姑娘眨了眨眼,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牛乳糕,一脸明悟。
  她说这声音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呢,原来是萧祈。
  她都快忘了有他这么一号人了。
  作者有话说:
  蜜饯梅子:我的打开方式是这样的吗?我怎么记得之前好像不是这样说的呢(翻开剧本仔细看.jpg)
 
 
第26章 撒娇
  萧祈在勤政殿外跪了良久, 却始终没等到任何人。
  寒风萧瑟,如刀一般割在人的身上,他身后的小太监忐忑再三, 最终还是没忍住劝了出来:“殿下,您为了赈灾一事已奔波了好几个日夜, 先回去歇上一歇罢。”
  “无碍。”萧祈盯着前头紧闭的殿门, 从喉咙里逼出两个字来。
  之前他从父皇那领了观星监的差事, 足有大半个月不得歇息, 好不容易等地动之事稍缓,紧接着却又被派去了安涞县赈灾至今。
  算起来,他已很长时间未曾见到过她了。
  在那犹如炼狱的安涞县里,富商和县丞占据着一仓仓的粮食,外头的米价却从铜板涨成了白银。
  一斗米一两银, 数不清的房屋在震中变成了众人埋骨之地, 年迈的妇人被逼投河,刚出生的幼子被弃, 年轻力壮的少年人被生生磨成了皮包骨。
  而被他发现之后,那些官商勾结的贼子竟还妄想着掩盖罪行、草菅人命。这一桩桩一件件, 都像横在心头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萧祈仍旧记得临行前贤妃的叮嘱, 字字句句,都在强调着同一件事——
  他必须将此事办的妥当, 以此来得到父皇的青睐。
  她欢喜于父皇对他的重用, 忧心于揣度父皇的圣意, 可那么多话语里, 却唯独没有对他这个儿子的关心。
  萧祈没有哪一刻如此明了的认识过, 母妃疼他, 可这些许的疼爱里究竟有多少是为着他背后的权力的,恐怕只有对方自己才清楚。
  母妃需要一个儿子,需要一个能为她夺得帝位的好儿子。
  至于那些依附着他的官员则是墙下的蒲草,只要他一有失势的苗头,就会顷刻间奔向别处。
  他身边这许多人,唯独有一个会因为担心他饿着,傻乎乎地提着食盒就闯了勤政殿。
  不是为着君王的心意,而只是因他而已。
  萧祈闭了闭眼,试图压下涌动的心绪。可有些东西你越想丢开,对方便会缠得更紧,如同跗骨之蛆,在心田生根发芽。
  他曾在无数个夜里,闻着周围那股甩不脱的腐朽气,剖明了自己最真实的心意。
  待见过世间的极暗之后,才更觉得那份纯挚让人神往。
  他是喜欢她唤他鹤栖哥哥的。
  所以他才会在事情结束之后彻夜赶路,连宫城都未入就先行赶往姜府,只是为着能尽快见她一面罢了。
  可他不成想得到的会是少女在永宁宫的消息。
  时辰渐渐晚了,微薄的暮色打在宫墙之上,冷意顺着地砖不停往上攀岩,萧祈垂手跪着,微暗的眸里看不出情绪。
  “母妃宫中无人,又不在勤政殿内,她能去哪呢?”他低声喃道。
  “殿下...”小太监顾不得自己头上急出来的汗,咽了咽口水,慌忙间寻了个理由,“姜姑娘许是去了其他娘娘的宫殿,又或者...”
  见人未曾言语,小太监灵机一动,倒真让他想出个更好的说辞来。“又或者是殿中嘈杂,姑娘一时听不见殿下唤她也是常事。”
  他可是看着自己的主子是怎么从姜府策马到永宁宫最后再一路奔到这的,自然知道对方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但继续任由人这么跪下去伤了身子,他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了。
  所幸萧祈身子一颤,微青的面色也似有松动。太监觑着他的神色,赶忙趁势又劝了句:
  “天色将晚,主子不若先回罢,明日接着来请安便是...否则若此番叫姜姑娘知道了,怕是要心疼殿下了。”
  不知哪句话戳中了萧祈的心思,原本直挺挺跪在殿外的人竟是真有了反应,屈起的膝总算离了地面几寸。
  大喜过望的小太监忙不迭地扑过去将人搀起,却倏地听到了声轻语。
  “是了,不该再让她为我费心的,合该我宠着她才是。”
  小心翼翼扶着他的太监脑子一嗡,试图悄摸瞥了一眼对方的神情,只觉自己主子此时的模样复杂到让他辨不明。
  像历尽千辛终于拿到了糖果的孩童,万分谨慎地剥开糖纸,却是平生第一次嗅到了名为“甜”的气息,便再也舍不得放手了。
  萧祈的背微微曲着,那身青色的常服也灰扑扑,布满血丝的眼实在难掩疲色,但又亮的惊人。
  他最后朝守卫森严的殿门处深深望了一眼,然后便带着身旁的太监走进了漫天飞雪中,背影渐消。
  而在主仆几人看不到的角落里,那个因殿内嘈杂听不见唤声的小姑娘正倚在窗边,瞧着人的身形怔怔出神。
  啧,这时辰还短了些,若是能再跪跪就好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少女微摇摇头,连手中攥着的瓜子都忘记磕。
  “想见他么?”
  姜岁绵正出着神,雍渊帝低沉的嗓音倏地在殿内响起,轻飘飘的,让人听不出情绪。
  小姑娘下意识回望过去,耳边坠着的嵌宝石缠金小珰来回晃着,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雍渊帝目光微顿。
  褐色的支摘窗边,本探出小半个身子张望着的少女蓦地偏过了头,一副呆呆愣愣的小模样,似乎是为殿外的人牵去了心肠。
  帝王的眸色一点点深了,说不上来是怎样一种情绪。
  就像养了只矜贵的猫儿,素日里连鱼都是选的最鲜嫩的,挑了刺片成片才舍得喂过去,生怕划伤了它那脆弱的小喉咙。结果等他好不容易将它养得油光水滑了,却发现对方看上了泥沟里的虾米,甚至伸出小爪子想扒拉。
  “若想见萧祈,朕宣他进来,”雍渊帝神色不显,语气亦是十分平淡,“免得你着了寒。”
  正在旁边伏案改药方的太医手一顿,不小心在纸上抖了个墨点。
  好歹是个皇子呢,可他听今上这口吻怎么轻易得跟街上百姓们买个糖葫芦似的,单是为了逗自家小孩儿开心。
  太医院院首不禁小幅度摇了摇头,赶忙稳住了手,继续低着眉写方子。
  他也是魔怔了,居然把大皇子跟糖葫芦作比。
  太医心绪万千,那厢的小姑娘眨了眨水润的眸,终于回过神来,反射性地就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原正想辩解两句呢,却见雍渊帝放下手中的奏章,朝她微招了下手,“过来。”
  他话音一落,姜岁绵二话不说就抛弃了自己趴了半宿的窗户,乖乖地挪到帝王身边坐下,笑得又软又甜...如果忽略那点掩不住的小心虚的话。
  雍渊帝扫去飘落在人儿肩上的几朵雪花,守在后头的大太监适时递来了温热的手炉。支摘窗发出轻微一声“吱呀”,在宫女手上彻底闭合,也将漫天风雪彻底阻隔在外。
  少女冰凉的指尖重新散发着暖意,她边抱着怀里精巧的手炉,一边扯着人的袖子乖巧地露了个笑。
  “我不想见,圣上别准他进。”
  雍渊帝垂眸看她,小姑娘娇娇的,如山似的黛眉微微皱着,仿佛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抓包了般,又带着些许的懊恼。
  他抿唇未答,姜岁绵没有听到熟悉的“嗯”声,眉心蹙得更紧,急急地又重复了遍:“圣上不要让萧...大殿下进勤政殿好不好?”
  是不想见,还是怕对方染了病,所以不能见?
  雍渊帝眸色愈深,却莫名不想深究下去。他抬起手,在人蹙起的眉心小小敲了一下,轻柔得好似羽毛般,却把小姑娘眉间的愁色晕开了。
  “好。”他淡淡道。
  得了对方的应承,姜岁绵悄悄呼出一口气,提起的心总算得以放下。
  幸好幸好,若今上真因为误会把人放进来了她才要哭呢。总不能解释说她是因为想看萧祈跪着才趴那看的吧。
  少女大着胆子瞧了人一眼。
  她不是看不出雍渊帝这些时日以来对自己那明晃晃的纵容,在小姑娘心里,眼前这位杀伐果决的帝王已经跟疼爱自己的长辈们一般无二了,高到和自家爹爹一个水准的那种。
  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她会不会有机会让萧祈这一世不要那么顺利坐上太子的位子呢?
  哪怕最后结果无法改变,那也只要让对方多吃点苦头就行。姜岁绵咬着唇,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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