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养妻录(重生)——芝芝萄萄
时间:2022-09-24 17:42:48

  “父,父皇。”
  他剑尖上勾着的虾未曾被扎透, 虾身弓着, 打在剑身发出啪的一声, 萧禄这才一惊, 慌不择路地把剑给扔在了地上。
  “哐当——”
  雍渊帝淡淡地将投往亭中的目光收回,随后才分了一丝眼神给萧禄:“二皇子因何在这?”
  “儿,儿臣...”
  这事说起有些繁杂。他先前听手下的人回禀说,近些日子时常瞧见有太医往玄都阁的方向去。
  若说身份地位,萧禄自认那储君之位只有萧祈还有能力与他争上一争。
  一个无母家权势可倚, 又不得父皇在意的弟弟, 他素来是不放在眼里的。但后来一经打探,才知父皇不仅命太医给萧祚诊脉, 甚至还赐下了疗伤圣药。
  老三那个祚字...
  萧禄思来想去,还是决心往玄都阁走上一遭, 结果今日他刚到外头的桃花林,就...
  二皇子低垂着脑袋, 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只觉得父皇的视线轻落在他身上, 却是重于山石, 让人喘不过气, 更别说隐瞒什么了。
  他不像萧祈那样被父皇带在过身边处理政事, 偶尔得了些许差事, 也是不值得提些什么的, 此刻叫帝王如此打量,他额上不禁涌出了些冷汗。
  侍候的宫人自不敢搭话,四周静得只余下风吹过池面的细微响动。荷叶上半藏的花苞微晃,躲过一劫的鱼儿在叶底游着。
  小姑娘慢悠悠站起身,扇面下的流苏穗子轻轻打着:“二殿下见我不好摘那莲子,就自告奋勇留下来,入水帮我摘去了。”
  静谧倏地被打破,二皇子还没想明白少女是怎么有胆子在父皇跟前插话的,听完话中内容却被气得险些一个倒仰。
  “我分明——”
  什么叫自告奋勇,他分明是被她给算计了。
  若说最开始他的确是动了些向她示好的心思,可眼下二皇子明白了,此女心机深沉,还不如直接下绊子的好。
  当初林婉被罚,罪责全落在荣妃头上,赵、林两家就此交恶。萧禄对那位林家女虽连喜欢不喜欢都谈不上,但好歹对方也是被内定于他的,哪怕是个玩意,那也是刻上了他名字的玩意,怎么能叫人落了他的面子?
  等从荣妃口中得知事情“真相”后,萧禄可算是将罪魁祸首记在了心里。
  他原本是想先折腾折腾人的,可在看到她的样貌时却是换了个主意。
  二皇子见过的女子不少,可无论哪个拎出来和对方一比都好似云泥。草木精灵,妖鬼惑心,又哪里比得过仙人坠凡。
  怪不得贤妃每次召人入宫都看的紧,叫他没多少动手的机会。
  光折腾有什么用,贤妃不是想要她做大皇子妃么,那他就引她上钩,等得手了,再狠狠抛下,这才算一报还一报呢。
  谁知她要求这么多,女子不都是随意哄哄就好了的吗?
  姜岁绵往外走的动作一顿,小丫鬟手忙脚乱地打起伞,挡住水榭外的日光。
  少女歪过头,眉眼里带着些许困惑,似乎对萧禄的话十分不解:“分明什么,难道不是殿下自己说要替我摘莲蓬捉虾的么?”
  二皇子:“自然不...”是
  小姑娘眨眨眼,无声说了几个字。
  她唇色薄粉,依稀可辨得是“林家”二字。
  “自,自然不错。”萧禄深吸一口气,把先前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青棠垂着眼,试图掩住不断抽动的嘴角。
  二殿下哪会主动入水给她家姑娘摘莲蓬呢?分明是被姑娘用林姑娘落水一事威胁的,说荣妃娘娘把人接进宫来,又不好好看护,让人不小心掉进了水里。
  不过若不是二殿下先跑过来对姑娘说些胡话,她们姑娘大抵也不会提起这事,偏二皇子居然还真就这么被吓住了。
  反正姑娘是没错的。
  小丫鬟暗暗在心里嘀咕道。
  她哪里知道萧禄刚得了萧祚受宠的消息,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得到雍渊帝看重,当下是半点岔子都不敢出的,自然就被姜岁绵给拿捏住了。
  “嗯,殿下记得清楚便好。”少女瞧了眼明黄大伞下大片的暗荫,自然地挪了挪步子。
  雍渊帝微垂着眸,将小姑娘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本冷厉的眸子霎时温和许多。
  躲掉了直射过来的日光,姜岁绵将扇子抵在颌处,望着萧禄那副气到脸红又无计可施的憋闷模样,盈盈笑着,有恃无恐地又给添了把火:
  “那殿下肯定也不会忘了,你先前还答应说要替我将这些捞上来的莲蓬都给剥了吧。”
  实则半个字都没答应过的萧禄:“……”
  雍渊帝看着两人间的交锋,未置一词。
  *
  小半刻钟后,萧禄抱着一篓子的莲蓬,咬牙切齿地在荷花池边剥了起来。
  雍渊帝端坐在水榭的石椅上,将小姑娘往外头那边倾的身子给按了回来:“岁岁眼下又是不嫌热了。”
  之前来宫里是连动都懒得动弹,现在不用回府了,却是成天往外头跑,还摘起莲蓬来了。
  “那还是嫌热的,”姜岁绵乖乖坐回,轻摇着头,声音娇娇的:“可这不是有二殿下么?”
  她指使起人来分外随意,一点也不避着,像是关系熟稔之人才有的亲近姿态,雍渊帝没说什么,眸光却倏地一沉。
  他今日着的是一身烟色常服。现下坐在水榭中,与端坐于龙椅之上时又有些不同,周身的冷色似乎被削弱了些,仿佛仙人入世,多添了些平易近人。
  雍渊帝伸出手,拨去少女黏在额前的碎发,声色平淡:“他倒是听你的。”
  这个“他”指的是谁自不用言明,曹陌在旁站着,不知怎的心尖突然颤了下。
  姜岁绵没听出什么,答得那叫一个随意自然:“我手里握着他的把柄,二殿下自然要听我的,才好叫我不跟圣上告他的状。”
  雍渊帝神色微缓。小姑娘暗地里那些小动作本就逃不过他,依着那“林家”二字帝王就将事情的始末猜出了泰半,但他仍是开了口,问上一句:“什么状?”
  姜岁绵眨了下眼,“二殿下应诺帮我剥了莲子,按理说我便不该告诉圣上了的。”
  话一落下,小姑娘将手摊平,向上朝着,迎着雍渊帝看过来的目光,理直气壮地开了口。
  “一诺千金,圣上给我些金啊银啊的,抵一抵,我就都说给圣上听。”
  刚刚还心有不妙的曹陌:“...咳。”
  雍渊帝听着也忍不住笑了。
  他屈起指骨,在少女白嫩的手心上敲了两下,“岁岁要向朕告状,还要朕付你千金,嗯?”
  姜岁绵偏偏脑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像是贵了点,那不要金子了,圣上给我块好木头罢。”“半人高的就行。”
  她抬手简单地在他身前比划。薄绿外裳下,淡色披帛微展,再配上腕处的青绿手钏,清丽得似夏日枝头绽出的菟葵。
  雍渊帝定定看了瞬,紧接着他猝不及防伸出手,于刹那间扣住了小姑娘的袖口。
  许是知晓他不会伤着自己,姜岁绵怔了怔,却没有往回缩。
  雍渊帝的指腹从袖口的霓裳丝上掠过。
  姜岁绵正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听人先一步道:“尚衣局送的牡丹宫装不得岁岁喜欢么,为何轻易叫她人穿着了?”
  “牡丹宫装?”
  他们不是在说木头吗?
  小姑娘愣了会儿,连手都忘了抽回,等她好不容易将那身衣裙跟落水的林苓对上,方才有些恍然:“我只是让青棠随意寻一件给她换着罢了,总不好让人湿着走回去。”
  她的语气疏松平常,还掺着些困惑,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君王在意的地方。
  两人离得近,小姑娘一抬眸就能撞入他眼底。
  雍渊帝扣在人腕处的手倏地一滞。
  姜岁绵叫他扣着手,被攥住的地方存着些微的痒意,她指尖不自觉蜷了下,碎碎念道:“再说我箱子里的衣裳不大多都是圣上叫尚衣局送的?哪怕是青棠想选些别的,也挑不出什么来。”
  雍渊帝静静听着,本微皱起的眉却骤然松了松:“嗯。”
  他散了些力,言语间也变得温和许多。即便神色仍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可姜岁绵莫名觉得——
  帝王的心情比之刚才仿佛要好上些许。
  小姑娘不明白这种变化因何而起,只缩了缩手,然后就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不一会儿,她又想起之前那件未竟之事:“圣上,木...”
  帝王看着算计着什么的人儿,微挑了下眉。
  “岁岁想要木头。”
  他语气里没有丝毫的不确定,小姑娘抿抿唇,委婉道:“也不是那么想要,这不是圣上想听,我又答应了二殿下么?”
  颇有几分强买强卖的意味在。
  “哦?”雍渊帝嘴角噙了丝笑,“那便让二皇子无须给岁岁剥莲子了可好?如此他没将事情做成,岁岁应下的诺自然也做不得数了。”
  姜岁绵:“?”
  小姑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雍渊帝这话的意思,稍缓片刻后,少女那双清眸一点点瞪圆了。
  这样岂不是她的莲子和木头都没了!
  姜岁绵猛地一下就站起了身。
  可震惊至极的小姑娘忘了,自己的手还叫人轻轻扣着未曾抽回呢。
  甫一起身,一股截然相反的力道便将她往前带了半寸。自身的平衡感骤然被打破,她就这么往前栽了过去。
  雍渊帝眉心一动,原是伸出去阻挡的手不知为何有了一瞬的迟疑。
  帝王常服上的玄青色龙纹,叫人撞了个满怀。
  细微的闷疼从心口传来,雍渊帝垂下眸,指尖挟在少女小臂处,稳住了人将将往外倾的身子。
  姜岁绵被撞得有些懵,那一霎的失重感叫她下意识想要攥住些什么。
  她一伸手,却是攥住了雍渊帝腰间的螭纹玉带钩。
  雍渊帝面色未改,周围的内侍却惊得呆住了,连上前搀扶一二都给忘了。
  萧禄捧着一盘子剥好的莲子,毫无阻碍地踏入了亭中水榭。
  “父皇,儿臣...”
  哗——
  盛莲子的碗碟摔在地上,滚了一地。
 
 
第53章 反曲弓
  “殿下, 殿下!”
  荷花池旁,萧禄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莲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后头的小太监又唤了他几句, 他才恍惚回过神。
  “像个蛐蛐般吱哇乱叫什么,喊魂呢!”
  他语气不佳, 小太监被训得顿了顿, 方才一脸苦涩地抬起手, 指了指他身前的深碗, “殿,殿下,您的莲子...”都给扔了。
  剩下的都是绿油油的莲子皮呢。
  二皇子顺着小太监的手往前看去。呆愣片刻后,刚刚还神思不属的人猛一吸气,手忙脚乱地将即将扔出去的莲子又给接了回来。
  烈阳下, 莲蓬的清甜气息在荷花池外逸散开。
  这厢的小太监熟稔地捡过几个未剥的莲蓬, 掰开莲房,露出那一颗颗滚圆的绿色莲子。
  来宫中禀事的平王看着正用小刀将莲皮剥开, 取出莲肉的二皇子,不禁开口道:“殿下怎的自己动手了, 底下的太监们呢?”
  萧禄闻声手一颤,小刀划得深了些, 里头白色莲子就这么落了下来。见此他也顾不得回话了,直接伸手一握。
  等圆滚的莲肉没入碗中, 二皇子这才长长呼了口气, 朝着来人应了声:“皇叔祖。”
  老王爷瞧着他这紧张的样子, 心中生疑, 面上却是和蔼。
  “殿下剥莲蓬的手艺不错。”
  二皇子划开莲皮的动作一滞, 神情复杂不说, 还下意识抬起头朝一处看了过去。
  平王眼神一敛,不着痕迹地循着他的目光一同看去——那儿矗着座池心水榭。
  却是一览无余的空荡,没什么好瞧的。
  他暗暗皱了皱眉,随即便收回视线,再次落在眼前莲子上。
  许是剥的多了,还总是在日头底下站着,二皇子额上已然汗涔涔的,手上也破了道小口子,可瞧着却丝毫没有让小太监接手的迹象。
  这就怪了。
  更令人生疑的是对方那动作不仅并不生疏,还反常的有几分可圈可点。就像...刻意习过一般。
  平王哪里知道,这是萧禄剥的第无数棵莲蓬。
  察觉到他看来的目光,二皇子顿了下,勉强应了一句:“尚,尚可。”
  正说着,萧禄脑子里却又浮现出先前亭中所见那幕来。
  早在一刻钟前圣驾就回了养心殿,连带着姜岁绵也一同走了。
  虽说他后来也知晓不过是小姑娘不小心摔了罢了,但再剥起莲子时,二皇子脑中仍不受控制闪过少女依在他父皇怀中的模样。
  海棠醉日,腰肢如柳,如似掌中花般,我见犹怜。
  那姜家女儿...生的着实貌美。
  若平王再细致些,便能从二皇子话中听出对方那十分难言的情绪。可平王此时的思绪拐到了另一处。
  他看着旁边箩筐里被剥好的莲子。
  莲子,怜子。
  谁能让养尊处优皇子如此惦记几颗莲子,甚至亲自动手呢?
  是了,除了雍渊帝,又能有谁。
  只是不知二皇子此般行径是因为圣上亲下的令,还是他自发之举。
  老王爷更倾向于后者。
  若雍渊帝真有这等兴致,便不会因不思饮食孱弱至此。
  “二殿下当真是有心了。”
  短短瞬息,他心中思绪便几番轮转。萧禄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也什么都没说能出口。
  与其说是为了那姜家女,还不若说是呈给父皇的呢。
  二皇子拿着划开莲皮用的小刀,沉默地将满满一碗莲子放至小太监托着的瓷碟上。内侍弓了弓身子,便朝养心殿的方向稳稳当当地跑了去。
  虽没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回答,但平王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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