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有关圣上的。
不过有句话萧饶安没说,自从上次打完叶子牌后,他总觉得圣上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虽然他一见到雍渊帝依旧会腿软。
“等他们打完架走了,我们就去摘桃子。”他还惦记着小姑娘所说的桃。
“嗯...”姜岁绵顿了顿,有些无奈地将小世子那遮得并不严实的手扒了下来,“我觉得已经避不开了。”
此处静得很,看二皇子那眼神,当是听全了她们的对话的。
而那个被他抵在树上的人...“三殿下?”
萧禄烦厌地抽回手,三皇子猛咳几声,左手扶在树干上稳住身形,然后才抬起头,冲着不远处的少女虚弱一笑。
“姜姑娘。”
“姜姑娘要去摘桃子,可着人拿木梯了?”
桃花从萧祚肩上飘下,他淡淡笑着,仿佛刚刚险些挨打的人不是他一般。
萧饶安怔了瞬,有些惊讶,姜岁绵倒是不意外,摇了摇头。
“没有。”她不打算自己动手,自然也用不着梯子了。
萧祚却是不知,“我过会便让榉木给姑娘送来。”
小世子闻言,也顾不得心中困惑了,急忙接话道:“我树爬的极好,我给岁岁摘就是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围在少女身边,萧禄见状,冷冷嗤了一声。
“不过是摘个桃子,竟也要这么个阵仗。”
姜岁绵寻声瞧了他一眼,“二皇子是又想自告奋勇,替我去摘一篓子桃了吗?”
“你——”萧禄喉头一哽,又忆起那日荷花池畔旁成筐的莲蓬。
他本就在气头上,姜岁绵这话更是不吝于火上浇油,回怼的话转瞬便要脱口而出。但萧禄对着小姑娘那张脸,气息却骤然一弱。
二皇子沉默半晌,脖子都红了,却只硬生生憋出一句:
“反正单凭你自己,是什么也摘不到的。”他现在可没把柄落她手上了。
姜岁绵嘴角一抿。
她之前可是摘过的。
虽然用了三皇子的梯子就是了。
她还未开口,时刻谨记自己跟班之责的世子当即就彻底忘了自家父王的叮嘱,跟二皇子呛起声来。
被迫游离战局之外,小姑娘无聊地仰起头,望着那棵离她不足三米远的桃树。
她细瞧了一会儿,被颗红润润的蜜桃吸引了视线,抬脚便往桃树底下走去。
“咻!”
刚来到树下的姜岁绵看着直勾勾砸到她怀里的桃子,缓缓地眨了眨眼:“?”
争的你来我往的二皇子两个:“???”
萧饶安率先回神,跑到小姑娘身边,骄傲地微抬起了下巴。他虽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没有炫耀的过于明显,可那眼里的得意却是藏不住的。
“……”“不过就是正巧熟透了而已。”萧禄梗着脖子,冷冷道。
姜岁绵思忱片刻,抬腿往右边小小微挪了一步。
顶上的树枝上正悬着颗碗口大的桃。
下一秒——
“二殿下,”少女拿起怀里第二颗完好无损的蜜桃,朝着他晃了晃,笑颜如玉:“你刚才说什么?”
二皇子张了张嘴,彻底陷入沉默。
她腕上的金铃叮叮响着。而距她不远,再未开过口的萧祚望着桃树枝桠上轻晃的绿叶,垂眸将神色中的惊惧一一敛去。
刚刚在空中一闪而过的...
玄都阁里,曹公公心惊胆战地捧着箭袋,铁铸的箭钩四散在他脚下,只觉呼吸都是冷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耳畔终是不再响起凌厉的弓弦声。
一瞬千年。
屋内重归寂静,雍渊帝将弓放进长箱,淡淡唤了句:“曹陌。”
“奴才在。”
“吩咐内务府,去各处寻些桃树移养于养心殿旁。”
“啊?是。”曹陌顿了顿,弓身应是。
帝王望着半开的支摘窗,指尖轻挲。正当曹陌以为他再没有其余吩咐之际,却蓦地又听闻了句:
“这两日让女医拿了药,给岁岁涂了。”
大太监下意识应答下来,转瞬却惊讶地瞪大了眸。
姑娘她...是何时伤着的?
作者有话说:
圣上射出的箭,都是失了箭头的
*
论那莫名的熟悉感
“朕的信呢?”
“信...或许是小白送的时候风太大,被吹走了。”
第55章 心颤
七月初二, 姜家的马车入了城。
不知是因为已走过一遍,车队对往来路况分外熟悉,还是因着姜尚书思女心切的缘故, 姜家一行人在先一天夜里抵了京。
比去时缩短了大半日的光景。
永宁宫侧殿内,萧祈闭目躺在罗榻之上, 额头右侧的白纱往外一点点渗着血。贤妃叫宫女搀着, 哭得声嘶力竭。
此时正值深夜, 太医跪在榻前, 战战兢兢地收回诊在人脉上的手,汗如雨下。
“回,回圣上,大殿下额上的伤并未伤及内里,本是无碍的, 可...”
“你胡言!”太医话音未落, 贤妃便红着眼怒斥道:“若是无事,本宫的祈儿怎么会至今未醒, 庸医,都是群庸医!”
那是她的儿子, 是她坐上后位唯一的指望,如何能出事的!
锋利的护甲怼到近前, 太医身子颤了颤,一头扣在了砖石上。
“臣惶恐, 殿下的伤确实只触皮肉, 但, 但...”他犹豫几瞬, 方才十分艰难地道:
“但卑职诊脉之时发觉殿下其脉如丝, 恐有心气郁结之症, 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这...这才昏迷至今的。”
贤妃得了答案,却是愣住了。她指甲掐进肉里,久久未曾回转过神,“不可能,不可能的。”
祈儿年岁尚浅,怎会生出心疾?
太医心下也觉得古怪,宫里的主子心气不顺乃是常事,可像大皇子严重成这样甚至愈发凶险的,当真罕见至极。
雍渊帝望着萧祈惨白的面色,神态自若地侧过身,对着曹陌低语了几句。
半柱香后,前太医院院首被小太监们挟着跑进了永宁宫侧殿。张太医强行喘上几口气,便将手搭上了大皇子的脉上。
得出的结论与先前太医亦是一致。
话到最后,他顿了顿,道:“殿下之疾臣或可以用银针一试,但能否顺利苏醒,怕还是得靠大殿下自己。”
说白了,大皇子所患的乃是心病,哪有什么对症之药。
雍渊帝微一颔首,准了他的动作。
银针入脑,殿内宫人齐齐跪着,四周静的只能听见他们自己的呼吸声,心却犹如擂鼓。
若是大皇子醒不过来...
软榻之上,萧祈垂在身侧的手猛然颤了下。
“祈儿!”
贤妃刹时扑在榻前,眼底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张太医也不禁松了口气,“娘娘宽心,想来不出一刻,殿下就该醒了。”
闻他此言,贤妃略微松缓的心弦总算定了,也有了心思去想旁的事情。她看向那边俊美无俦的帝王,悄然理了理云衫上的褶皱,眼中泪意更甚:“若不是圣上,臣妾和祈儿恐怕...”
“贤妃好生照看着大皇子罢。”她陈情的话刚一说出口,就被帝王淡淡打断了。
他惯是清冷的。
贤妃虽然对此毫不意外,但仍旧心存侥幸,试图能博得君王半点怜惜之情。
“圣上...”
雍渊帝看了她一眼,那目光轻的很,可贤妃却觉得自己被一层层剥开了来,冷到了骨子里。
她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只能眼睁睁瞧着人转过身,朝永宁宫外走去。
“岁...岁岁。”
刻有浮雕的殿门外,已半个身子没入夜色的帝王脚步一滞,停了下来。
“岁岁...不,不要。”
“不准喝那酒。”
随着主人情绪的极大波动,少年本沙哑的声音越发清晰,竭力吼着,像在挣扎着什么似的。
跟在帝王旁侧的曹陌也直接愣住了,忍不住回头往榻上望去:“大殿下这——”
他不敢多非议皇子,迅速敛了声。可鬼使神差地,大太监觑了眼身前的帝王。
皎洁的月色打在人的身上,映着殿内莹莹灯火,雍渊帝的面容愈显冷峻了。
*
龙辇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了永宁宫。
未批尽的奏章摆在养心殿案前,曹陌拿着徽墨小心翼翼地磨着,不敢多言半个字。
这位简在帝心的大太监兀地发觉,他已越发难以琢磨透今上的心思了。
但直觉告诉曹陌,此时做个哑巴方才是最好的。
冷香在香炉里一点点燃尽,他低着眉,恭敬地看着帝王在最后一本折子上留下御笔朱批。
圣上今日的批阅,仿佛要比往日严厉许多。不小心瞥见一个铁画银钩的“驳”字的曹公公如是想。
“她可回府了?”
低沉的嗓音倏地在殿中响起。曹陌刚发散的思绪霎时被主人拽了回来。
大太监定了定神,几乎是瞬间就明了帝王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他紧忙弓身,答道:“郑指挥使还未归,但算着时辰,姑娘此刻应该已经下了马车了。保不齐...已歇下了。”
也是凑巧,曹公公这厢话音刚落,便有一宫人弓身走近,低着声道:
“禀圣上,指挥使大人求见。”
雍渊帝轻飘飘合上奏本,“宣。”
不知怎的,闻他此言,曹陌莫名松了口气。
不到片刻,一袭藏青色锦衣官服的指挥使径直走到殿前,行礼问安:“卑职见过圣上。”
“平身罢。”座上的人淡淡垂眸,视线不轻不重地落在他身上,或者更确切来说,是落在他放在旁侧的竹筐上,“何事?”
郑寒起身的动作微顿了顿,然后才抱着拳,低眉朝着御案后的帝王恭谨的道:“回圣上,这是姜姑娘回府时转予卑职的...说,说是给您留的。”
数颗薄皮桃子齐整地躺在篾竹筐底,曹陌看着那分外眼熟的桃,不禁缓缓吐出口气来。
“姑娘总是惦记着圣上的。”
他分明记得,小姑娘之前说的可是要分给姜府众人。
雍渊帝定定打量了那桃子几眼,方才回了个“嗯”字。
明明只有一个字,曹陌心下却是安了。
他走过去,小心地将那竹筐抱到近前,扬了个笑脸,试探着问了句:“老奴叫底下人切了,圣上尝尝?”
筐里空了小半,却仍剩上不少,个个皮薄个大的,想来是刻意选过的才对。
雍渊帝看着,抬首微颔,可当曹陌正要转身退下,他却倏一皱眉,将手伸进了筐中。
大太监不明他此举为何,但立马顿住步,抬手把身前的东西往上往送了送。
雍渊帝再抽出手时,指尖却多出了个墨绿锦盒。
它被压在筐底,上头又有桃子覆着,哪怕露出一角也容易叫人误以为是片树叶混了进去。轻易不得见。
曹陌一惊:“这,这是...”
他正惊着,帝王已将手置于身前这不知来历的锦盒之上。
那盒上并未落锁,轻而易举地便被人打开了来。
曹公公怔怔地吸了好几口气,就连雍渊帝也罕见地顿住了。
底下的指挥使不明所以,本能地奔上前,抽出了腰间的刀。
莫不是他不慎叫贼人混进了什么?
他还未曾来的及将护驾二字喊出,却见那盒内的帛丝上,正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支...
狼毫?
他抽刀的手顿在半空中。
匆匆一瞥,指挥使其实辨不太清那笔的种类,可管身的品相他还是看的出来的,怕是极品的檀木才会如此。
就是上头的花纹...着实简单了些,不像是大家所刻。
倒是有些浪费了。
出身名门的郑指挥使如是想着。
这时的他还没意识到不对劲之处。直到那位一直守在帝侧的太监总管愣愣嘀咕了句:
“难怪大殿下对姑娘念念不忘呢,换谁又能舍得放手呢?”
他连越矩一事都给抛之脑后了。
当初那块紫檀木还是他亲眼看着君王给出去的,这笔的主人是谁自不用多说。可这般的笔,哪里是一日两日能制成的?那也就是说...
早在启程回府的消息定下之前,小姑娘便已经开始着手做了。
只是不知做了多久,才得的这一支。
万千思绪在脑中闪过,曹陌寻回气声,不禁叹道:“这世间儿郎千万,怕是得最好的那个,才能配的上这般好的姑娘了。”
雍渊帝看着锦盒内尚未沾过墨的毫笔,眉心的皱意一点点消了。
心却颤了下。
在那一霎,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这对雍渊帝来说是个极为陌生的体验。
陌生到即使他富有四海,仍旧难辨。
养心殿内寂静非常,外头却突然变得嘈杂起来,直接打断了正在沉思中的帝王。
雍渊帝不耐地一抬眸,先映入眼中的却是指挥使腰间抽出一半的刀。
刀刃处泛着银白的光。
郑指挥一怔,唰的一下将刀按了回去,屈膝便是一跪。
他错了,那花纹哪是什么简单呢,明明是再尊贵不过了。
而曹陌此时已到了殿外,对着那吵嚷的小内侍厉声呵道:“没规矩的,何事如此喧哗!”
天色昏暗,斜月不知何时被云层隐住,小太监的衣衫叫淅淅零零的雨水沾湿了一小块。
他叩在养心殿外的砖石之上,言语说不出的慌乱。
“公公,大殿,大殿下他夺了马,向着宫门外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