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养妻录(重生)——芝芝萄萄
时间:2022-09-24 17:42:48

  青白玉面具下,帝王撑着伞,神色自若,仿佛丝毫没有被人认出的担忧。
  小姑娘眨眨眼,什么也没说。
  不过等她将视线在转回来时,发现自己身前的地上多了个东西。
  是把折扇。
  或许是被主人不小心遗落的。
  前头已然从二人身侧走过的少年郎似有察觉地摸了摸腰间,回望了回来。
  小姑娘瞧了瞧地上的扇子,又瞧了瞧那厢正看着她的少年郎君。对方笑着,先开了口:
  “小生陈...”
  “喀——”他未说出口的话兀地被一道脆响声骤然打断。
  不明所以的陈公子不自觉循着声望去。
  灰白砖石上,那把曾是他心头好的狼牙骨扇在他眼前一寸寸碎裂开,眨眼间便化成了齑粉。
  风一吹,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陈家公子:“!”
  想起自己花百金买扇时商人那句“此扇可抵宝剑”的应承之语,少年郎君缓慢地吞了下口水,捂住了自己的胸骨。
  怎么这儿突然疼起来了。
  雍渊帝面色未改,淡淡移开长靴,同时伸手轻捏了下小姑娘的后颈。
  “现下无事了。”
 
 
第59章 姻缘
  姜岁绵一个愣神的功夫, 原本神采奕奕的小郎君像被折了脖子的孔雀似的,一点点挪出了他们二人的视线。
  仍叫人捏着后颈的小姑娘鼓了鼓腮,不解道:“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之前那位好歹还说了些不中听的, 揍了也就揍了,这个连名姓都没报完就叫圣上折了扇子。
  有点亏。
  雍渊帝垂下眸, 轻描淡写地评了句:“计谋低劣, 又胆小怯懦, 没什么好让岁岁听的。”
  姜岁绵:“...?”
  今日的圣上真的有一点点凶。
  但此时的小姑娘未曾料到, 这只是个开始。
  半柱香后,被碾成粉末的玉石如常般没入盛夏的清风之中。
  这是掉在姜岁绵眼前的第三枚玉佩。
  在它之前一同被毁的还有五把折扇、两本诗集。
  姜岁绵乖乖跟在人身侧走着,神色却似有困惑,怔愣着差点走出了伞外。雍渊帝神色未变,指尖却不着痕迹地动了半分, 兰竹做的伞骨略往旁一倾, 顶上的日光便被尽数遮了去,半点没落在小姑娘身上。
  少女鞋上的琥珀穗子轻轻晃着, 姜岁绵微垂着头,仿佛自说自话般地嘀咕道:“他们怎么都认不出圣上呢?”
  不过多了个面具, 她瞧着也没挡着什么呀。
  更何况...进士不是当初不是要殿选的么?
  小姑娘百思不解,步子却还下意识往前迈着, 连自己身侧的人是何时停下的都没有察觉,对着殿槛就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嗯?
  还未等姜岁绵多感受几息失重下的眩晕感, 一只修长的手便亘于她的腰间, 将她牢牢的护住了。
  小姑娘怔怔抬起眼, 映入她视线中的却不是什么禅房, 而是寺中宝殿。
  殿中的佛像泛着金光, 庄严肃穆。
  梵音从远处缭绕而来, 淡淡的燃香气萦绕在她鼻尖,和雍渊帝袖口上的冷香混在一起,反倒有些好闻。
  “这世间能到朕面前的,甚少。”雍渊帝垂下眼,等人借着力站稳了身子,这才收回手,言语是一贯的温和:
  “岁岁不是想上香?去罢。”
  姜岁绵望着眼前显得尤为空荡的大殿,以及在旁侍立的僧人,不禁愣了瞬,念道:“我娘亲和哥哥...”
  “他们在山下等你。”似是知晓她记挂着什么,帝王先一步给出了答案。
  姜岁绵闻声点点头,提裙往前走了几步。佛像高大,殿也空阔,衬得走上前的小姑娘愈发纤柔了几分。佛身上的金色泄下来,洒了些在嫣红的绒花枝上,像一副缓缓挥墨的美人画。
  自始至终,雍渊帝的视线都从未从人儿身上移开过。
  他就这么看着,看着她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远...
  “圣上?”跪于蒲团之上的小姑娘蓦地回头。她望着依旧站在殿外的男子,抿了会儿唇,又起身朝他跑了过去。
  她逆着光影,似是黑夜中不期而落的流星。
  姜岁绵跨过殿槛,在人跟前站定,轻声问:“圣上不拜么?”
  雍渊帝定定瞧着再一次折返的少女,神色难辨。
  几息之后,他轻轻启唇,唤了她一句:“岁岁。”
  姜岁绵:“嗯?”
  “神佛之说不过世人妄想借此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可岁岁若有想要之物,却是不必求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的。”
  只需她开口。
  雍渊帝伸出手,拨走了她耳侧跑散的一缕发丝。
  小姑娘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帝王,仿佛明白了什么。
  姜岁绵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什么音节来,而她对面之人也丝毫没有催她的迹象。
  雍渊帝所有的耐心,估计都倾尽在了一人身上。
  “圣上...”小姑娘手指拧紧,犹豫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凑到了人耳边,小声道:“有些愿望若是拜佛,那便是祈愿,可若是讲给圣上你听,我二哥便是舞弊了,更何况...”
  “圣上也不是事事都能做到的。”
  雍渊帝侧眸,姜岁绵温热的呼吸堪堪打在他衣襟之上,还有些烫。
  “那岁岁求的什么?”他问。
  这题小姑娘会。可是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眨眨眼,没有说话。
  清风拂过山间,雍渊帝随手挥了挥袖,原本向内而开的大殿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裹挟着,猛然阖上。
  “砰——”满殿神佛再无踪影。
  殿上的匾额颤了颤,些许灰尘落下,却无一落在了二人肩上。雍渊帝看着身前的人儿,诱哄道:“岁岁但说无妨。”
  ???
  被哄的小姑娘有些懵,她望着不远处紧闭的殿门,平白生出了种掩耳盗铃的错觉,“我...”
  在帝王温和的目光下,姜岁绵最终还是答了他。
  “一乞我爹娘常健,二乞我兄长夺魁,三...”
  小姑娘顿了顿,声音霎时小了几个度,几乎是用气声答的,换了旁人怕是要听不清的。
  可雍渊帝听全了,她说:
  “三乞圣上长命百岁,万岁无忧。”
  圣上便是要活得久久长长的才好呢,这样哪怕萧祈当了太子,那也是没什么用的。姜岁绵心虚地低下脑袋,想。
  雍渊帝神思一颤,目光却是慢慢冷起来,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淡漠。
  他隔纱看着她,一如三年前的勤政殿里,看着那只傻乎乎闯进内殿的猫儿。
  “岁岁。”
  雍渊帝屈起指,抵在小姑娘的眉心,迫使她抬起头来。
  他面上的温和之意骤然一消,青白玉面具下只余满目的平静漠然。还是那身常服,可周身敛去的气势却倏地变了,恍有帝王之威。
  仿佛此刻身处的并非空寂的山林,而是辉煌的殿宇。
  他端坐于那方高座之上,俯瞰众生。
  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可让他审视的众生,却只剩下独独一人。
  两人相对站着,所隔不过半尺之距,雍渊帝一垂眼,目光所至之处便全是小姑娘。
  是人身上那身若有流光的衣裙,是她颈侧的金色小蝶,是她眉心那点小小的花钿,是她衣上淡淡的梨香。
  灿烂绚丽,美得像黑夜中流淌的星河一般。
  近得仿佛他一伸手,就能将她拥入怀里。
  他望着小姑娘发上在风中瑟缩的绒花,言语里平静得没有半分情绪:
  “朕之帝位,建于枯骨,长于血海,却是不该为神明所容的。”
  姜岁绵叫他抵着,有些怔怔的。远处传来的梵音越发轻了,她仰头望着他,两厢无言。
  四周过于寂静,静的仿佛让小姑娘听到了心跳声。
  像她的,又不像她的。
  雍渊帝沉默几息,却是先松开了手。
  罢了。
  他神色变了变,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好似一切都未曾变过。
  在他将手移开之际,他身前的小兔子倏地从袖口摸出一大叠东西来,攥在手里,然后踮起脚,像做什么坏事般凑到他耳侧低低嘀咕道:
  “愿望难办的话,等会我多捐些香火钱给佛祖便是了,它收了我的银子,自然是要做事的,要是还是不成...”
  “我就砸了这寺庙,再建一座新的,总有一方神明会庇佑圣上和哥哥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鬼神也是神嘛,大抵天上那些正经的神仙也是如此。
  雍渊帝罕见地怔了瞬,只觉胸口有些闷闷的疼。
  小姑娘没察觉到帝王的异常之处,嘀咕完,转身一把推开了宝殿大门,攥着银票跑到了殿内的僧人那儿。
  这门虽然看着沉的很,倒是很好推呀。正往僧人手中塞银钱的少女心道。
  就是眼前的住持怎么好像有点紧张似的。
  姜岁绵摇摇头,不再想这些。待捐完银钱,她又规规矩矩地上了几炷香,这才对着年迈的僧人软声道了句:“叨扰师父了。”
  住持勉强平稳的气息一乱,行僧礼的动作也带着些微的慌乱。
  “施主言重,言重。”
  大殿里的气息莫名沉重,僧侣们低眉站在一侧,却是多一个字都不敢说的。入寺不久的小沙弥懵懵懂懂的,心里虽有不解,但也照着诸位师父的动作双手合在胸前。
  看着姜岁绵就要往殿外走,他挠挠头上的戒疤,不由出声问了句:“女施主不求个姻缘签么?”
  今日日子特殊,之前来寺的女客都是求了的。
  小沙弥以为她忘了。
  “姻缘签?”小姑娘步子顿了顿。
  小沙弥见姜岁绵朝自己看来,错以为她是想求签的,便将不远处的签筒拿了递了过去。
  那筒厚重,他要两手合力抱着才行。小姑娘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诸多竹签,浅浅笑了下,拒道:“我不求姻缘,多谢小师父了。”
  她要留在娘亲身边的,才不求这个呢。
  “咔嚓——”
  雍渊帝抵在殿门上的手一颤,原本完好无损的朱红寺门却是直接裂了大半。
  小沙弥只觉自己脚下的地似乎震了震。
  他一时没抱稳,签筒里的竹签颤巍巍地晃了个出来,正巧落在了少女脚边。
  姜岁绵见状并未多想,直接弯下腰将这支平平无奇的签拾起,递还给了小沙弥,方才转身走了。
  求完了,也该下山了。
  哥哥他们还在等着她呢。
  回到帝王身侧的小姑娘没瞧见,在她身后,小沙弥看着那支签上所篆的签文,眼睛一点点瞪大了,“住持——”
  山阶蜿蜒,日光渐柔,暮色在天边慢慢晕染开来,打在沿阶而下的二人身上,竟恍惚让看客生出几分岁月安然的滋味来。
  金色佛像前,朱红色的殿门吱呀几声,终究是支撑不住倒了地。
  可惜并无僧人注意到它。
  寺庙后院,已算的上年迈的住持紧紧攥着手里的物什,健步如飞地走到某个禅房前,急急叩响了门:
  “师叔祖!”
 
 
第60章 赐婚
  接连三声, 皆无应答,禅房的门却是被直接叩开了来。
  禅房内,唯余一蒲团静静摆在正央。
  住持愣了一瞬, 然后便转身寻起什么,小半刻钟后, 他终于在一方屋檐下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僧人站在那, 手里的佛珠串轻轻滚着, 一颗连一颗, 似有定数。他眉色霜白,眼下也依旧有着象征岁月的纹痕。
  一如数十年前,他的模样。
  “师叔祖,签王...”
  住持话刚开了个头,却又蓦地停住了。
  若非已经知晓, 闭关参佛数年的人又怎会出现在此处呢?
  住持敛言行了个佛礼, 只默默地将手中之物递了过去。
  墨色竹签上篆着的并非寻常签文,甚至无关姻缘。
  竹骨凉润, 骨长三寸有余,却只在中心处简单地刻着由梵文所书的“签王”二字。
  盛云寺八十一个签筒中, 唯有一支,连寺内诸人都不知它到底在何处。
  自他任住持起, 便再未见过这签。
  许多年前,盛云寺的香火比此时鼎盛得多, 只因先帝信佛, 又有师叔祖坐镇于此, 可后来...
  年迈的僧人闭了闭眼, 在心中默念了几句佛, 方才睁眼, 看向那厢正望着什么的人。
  师叔祖...究竟在看什么?
  他顺着他慈悲的目光看去,却只依稀看到了一阶隐隐约约的山梯。
  那是下山的路。
  “在看大雍的“缘”。”
  住持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将心里话问了出来。可...
  “缘?”
  屋檐下,僧人将竹签从他手里接过,满目皆慈悲。
  “累世功德,换得一念缘生。
  “阿弥陀佛。”
  *
  山底,在刻有姜氏徽印的马车跟前,虞氏直直地朝着阶石的方向望着,终于——
  “娘亲,大哥,二哥!”
  姜岁绵快步走下最后几阶山石,然后径直扑到了人怀里,有些心虚地软声道:“阿娘是不是等我等很久了...”
  现下四周都没什么人了,马车更是孤零零只余下了尚书府的。
  虞舒拥着她,如水般的美眸里总算掺了些笑意:“未曾很久,只是各府听闻有宫中贵人来此礼佛,封了山,怕惊扰了娘娘,这才走的急了些,便显得这儿有些空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帕子,给人在额上擦了擦,“岁岁在禅房歇息,大抵通传的人也轻易注意不到那儿,晚些也是应当的。”
  不过小姑娘的关注点显然不在她后一句话上。姜岁绵眨了眨眼,困惑道:“娘娘?为何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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