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惜月此时也顾不了其它,只能听岳重渊的话。
——
藤君宜昨晚睡了个好觉,临近巳时才起,洗漱完后,绿勺和红蕊端着食盒走了进来,一小碗莲子红枣粥,水晶虾饺、梅花酥酪,份量都不多,但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她一边慢慢吃,一边听两个丫鬟对她说今早的事。
“我听人说少爷一早从聚灵阵中出来就去找了那个白家女子,也不知道俩人干了什么。”
“夫人,我打听过了,那女子叫白惜月,好像是近日被灭了门的白家的人,应当是运气好逃了出来,少爷就把她带回了府中,没了家族的庇佑,那女子定然会想方设法地勾住少爷!”
宁如芝平日的脾气素来温和,两个丫鬟在私下说话大都不避讳,有什么说什么。
藤君宜趁此机会问了她们岳重渊平日都做些什么。
绿勺以为夫人终于改变了心意,打算挽回岳重渊的心,高兴地将她之前打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在府中时,如若无要紧事,岳重渊大多时候都聚灵阵中修炼,此外,族中弟子定期的切磋和前去秘境找机缘都是由他主持和带队。
藤君宜大概了解了,吃完东西,擦了擦嘴,她说自己要消食,然后在府中又逛了起来。她先回了之前的院子,对红绣鸳鸯交代了一番话,这才出去朝着昨日没逛完的地方继续逛。
将岳府的构造和一草一木都印入脑海中,又得知了岳重渊出了府,藤君宜这才回了房,借故休息不让人打扰,然后悄然出了府。
白家一夜被灭之事依旧被传得沸沸扬扬,随便一个生面孔在元州都能引人注意,所幸她穿着黑衣,气息身形全无,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宁如芝住的院子。
见她来了,宁如芝很是高兴,而后担忧地问她在府中怎么样。
藤君宜这会儿用的是自己的脸,闻言笑了笑,“放心,他们都没有起疑心,你安心待在这里就好。”
宁如芝听她这样说了不再多问,说起了昨日她来这里听到的一些消息。
“白家出事那晚有人看到了,说是白家人并没有被屠,而是被带到了其它地方。”
藤君宜不避讳地说出了事实,虽没透露是藤家带走了人,但也明言了白家因与隐仙阁暗中勾结而被十大宗关押。
宁如芝惊得吸了口气,显然没想到十大宗居然会出手。
“我今日来是想问你一件事。”藤君宜说,“你可知岳家的定莲珠?”
“定莲珠?”宁如芝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脑中并无印象。
“这灵珠能趋利辟邪,化险为夷,招来气运,是岳家至宝,如果能得到它,你背后的残图也能被抹掉,修为和身体都能恢复到从前。”
宁如芝半晌回不过神,颤着声音问:“……真的吗?”
她早已做好了活不了多久的准备了,哪知会有这样的希望,一时间想哭又想笑,激动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藤君宜声音放柔:“是真的。”
宁如芝擦了擦眼尾的泪,缓了缓心神,不知是不是被这天大的喜讯砸到神思清明,她陡然想起了多年前偶然在宁府中族中长老说过的话。
“怪不得……”宁如芝喃喃,“当年我族中的长老说岳家的气运逆天,次次都能化险为夷,斩获机缘,原来是因为有定莲珠这样的灵物。”
多年来,宗盟十家不知陨落过多少仙家,一族倒,另一族又起,唯有岳家,明明只位列十家中游,却一直屹立不倒,韬光养晦至今。
宁如芝又想起一件事,“我曾听族里人说,十多年前宗盟十家之首想要对岳家下手,那时候岳家实力堪堪摸到十家之尾,按理说是逃不过这一劫的,可不知怎地,到了最后反而是当时的十家之首败了,岳家也因此入了十家之列。”
难不成岳家就是在那之前得了定莲珠?藤君宜没有打断她说话。
宁如芝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绞尽脑汁想自己是否还漏了什么,倏尔,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她脱口而出:“我记起来了,我娘对我说过,岳家有一厉害的灵物,如若成了岳家人,那灵物也会庇佑我。”
宁如芝的娘亲与岳老夫人交好,想来知道些什么。在宁家还未衰败以前,她娘亲也有意将她嫁入岳家,不过那时她心生反感,不愿嫁人,把那些话丢在了一边,不曾入心。
“重渊是个好孩子,你多与他相处,到时候成了成了夫妻,心意相通,比在宁家待着要好。”
宁如芝苦笑:“我娘定是知道的,不过我和岳重渊没什么缘分。”
藤君宜安慰了人几句,她从宁如芝的话中得到一点提醒,定莲珠庇佑着岳重渊,以种种方法和巧合躲过她,究其原因,会不会是岳重渊本来就对她心怀警惕?
如若岳重渊对她敞开心扉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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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 编织的幻境 ◇
◎恩爱一生◎
岳重渊回府已是未时, 他神色凝重,为今日在议事堂听到的消息而暗自心惊。
白家并未满门被灭,而是被关押在了十大宗联手封印的地方, 除了白家, 这几日被暗中抓进去的仙家不知凡凡。
元州只白家一族,骚动不算大, 有的州甚至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冲突频发, 死伤惨重。
为了防元州被波及, 这几日万宗盟要派人到街上巡查, 随时注意外来的新面孔,不能让隐仙阁有可趁之机。
岳家身为宗盟十家之一, 自然也需派出族中的弟子。
岳重渊将此事告知了岳老夫人, 将族中的弟子召集起来,把任务委派了下去。等忙完这些事,天色已黑, 他本想去看白惜月, 但转念一想还是等明日去为好, 若她知道自己的族人都被关押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冲动行径。
还没进院子,他便见檐下新挂的两盏灯亮了起来,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想起了宁如芝昨日搬进了这里,他微妙地觉察出一丝不自在。与其在房中和她相看无言, 不如去聚灵阵中修炼。
他转身就要离去。
房门恰好这时被推开, 里面的人好似知道他要走, 出声道:“你在躲我?”
岳重渊停住了脚步, 转身往房里走,淡淡道:“我以为是你不愿见我。”
“……”藤君宜唇角往上带了带,“你想多了。”
岳重渊看了她一眼,“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人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她神色不变,说:“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若是一天到晚吵来吵去的还会让娘伤心。”
岳重渊也是这么想的,他“嗯”了一声,神色稍缓。
说完这些,房里一下安静,藤君宜想了想,问:“你今日在外是有什么事吗?”
岳重渊把这话当做宁如芝示好的询问,也没隐瞒,“去了万宗盟的议事堂,最近外面不甚太平,元洲也需要加强戒备,明日起街上就会有各家巡查的弟子了。”
藤君宜了然,只怕是隐仙阁的动作大了起来,十大宗出手了。
岳重渊本还想说“你的身体虚弱,近日还是不要外出了”,可突然想起宁如芝自从嫁进来后就没怎么出过府,这话便咽进了肚子里。
之后二人就无话可说,各做各的事。岳重渊在屏风后端坐看手里的卷轴,藤君宜则半倚在床上,让躲在床帏间的红袖鸳鸯出来。
“可以了。”她张唇无声地说。
红绣鸳鸯摆了摆叶子,示意自己知道了,下一瞬,它张开了自己头顶那繁盛艳丽的花瓣,淡粉色的雾气悄然无息地沿着床边蜿蜒而下,一股甜香也弥漫开来。没多久,屏风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咚”声,岳重渊倒在了桌上。
他的神识已经进入了红袖鸳鸯特意为他编织的幻境了。
——
岳重渊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几个月前成亲的那一夜。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喜服,艳红得灼目,身边的新娘子也是同样一身红,头上盖着盖头,身段纤柔。
他这是太累以至于做梦了?
岳重渊的意识清晰,但却又有一种奇异的朦胧,他抬眼看周围,发现主座上的娘亲因为他迟迟没有动作而面露不满,“重渊。”
岳重渊的身体自然地动了起来,扶着身边的新娘子朝前一拜。
岳老夫人这才笑了起来,“往后你们夫妻要好好的。”
岳家行事向来低调,哪怕是少族长成亲,他们只是派了人去其他仙家通知了一声,至于成亲宴,不会像是凡间那样把人请来大摆宴席。所以新郎新娘在府中拜见过长辈后就直接进洞房。
两个丫鬟搀着新娘进了洞房,岳重渊落后几步,等他进去,新娘已经坐在床边等他掀盖头了。
本是新婚之夜,迎娶新娘,可他的内心此时却毫无波澜,他走过去拿起放在床上的玉如意,挑起了盖头。
一双顾盼神飞的灵动双眼撞进了他的眼中,新娘好奇地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双颊飞上了两抹晕红,眼波盈盈,喊了一声“夫君”。
岳重渊本来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原本想说:我娶你并非本意,日后我二人做一对假夫妻就好,除此之外,你在府中的待遇和真正的夫人没两样。
可看着那双盈着光的眸子,他发觉这些话好像有点伤人了。沉默了半晌,他只能说:“睡吧。”
新娘听他的话上了床,岳重渊在隔她一人宽的距离躺下。等过了今日,他还是在另外的院子睡吧。
这么想着,他闭眼准备入睡。可没过一会儿,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传了过来,新娘轻轻地半坐起来挨了过来,岳重渊霍然睁眼,“你要干什么?”
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新娘有一张艳若桃李的脸蛋,艳得像只狐狸,可惜额角有一道大煞风景的疤痕,颜色减了三分,不过……新娘有双异常动人的双眸,那疤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他严厉冷漠的语气没有吓到新娘,新娘反而眨着那双水盈盈的眼睛朝他说话,“夫君,我们该洞房了。”
洞……房?
岳重渊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新娘就直接低下头倾身吻住了他的唇。
柔软的唇瓣紧紧相贴。
岳重渊整个人僵住,他张嘴要说什么,新娘的舌趁机钻了进来。如电流激过全身,他惊得像是个木头。
一番唇舌交缠过后,岳重渊冷淡的神色不再,耳廓一片红,胸膛起伏不断。
新娘也是双颊绯红,盈盈脉脉,软下了身对他娇声说:“夫君,要了我吧。”
岳重渊心跳如擂鼓,他的内心万分纠结,可手臂却不受控制地揽住新娘的细腰,翻身压了上去。
喜房外,两个守门的丫鬟听着房内传出的动静羞红了脸。
岳重渊不是个喜欢逃避之人,他既然与新婚夫人有了夫妻之事,那他就要当好一个丈夫。他每日处理了族中的事后都会回房,偶尔夜里去聚灵阵中修炼,一段时间下来,夫妻二人的感情比一开始好上许多。
他的夫人宁如芝虽然长着一张妖娆艳丽的脸,可性子却不是那么回事,一个人时安安静静很是贤淑,可一见到他,高兴痴缠得像个小孩。
岳重渊心底慢慢欢喜,他知道他的夫人有多喜欢他。
两人这样过得倒也甜蜜,第三个月,他的夫人有了身孕,闻此喜讯,岳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我就知道你们二人能成一对恩爱夫妻。”
岳重渊小心对待着怀有身孕的妻子,两人在床上摸着肚皮说私房话,猜想这一胎是男是女,他想,若是儿子,那便从小严格教导,督促他好好修炼,若是女儿,从小宠着也不能过于溺爱,否则养成了骄纵性子容易遭人记恨。
怀孕辛苦,月份越大,宁如芝的身子就越是沉重,她的身体比不上修士,为了平安生下这胎孩子,岳重渊每日都要抽时间陪着夫人散步,晚上在床上亲自帮她捏手捏脚,在高高隆起的肚皮上涂药膏。
好在这一切他甘之如饴。
等到九个月,宁如芝的肚皮发动了,他没有在产房外等着,而是进去握着她的手陪她一起,看她痛得哭叫,大汗淋漓,他也好像痛得不行,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说着些颠倒不清的话,跟着掉眼泪。
他深爱他的夫人。生孩子多痛啊,等生下这个孩子,他再也不要她遭罪了。
好在最后大人小孩都平安,是一对龙凤胎。
岳重渊深刻践行着他曾经说过的话,用心地教导这一双儿女,没再要孩子,自己吃避孕的汤药。
时间如流水,他的儿子长成了个英俊挺拔的少年郎,修炼天赋出众,女儿则继承了娘亲的美貌,是个极为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只是偶尔喜欢捉弄人。
多年来,他们夫妻二人虽有争吵,但很快就会和好,感情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愈来愈浓烈,把对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这是一段天下人谁都会羡慕的感情。
岳重渊下意识抬手想要搂住人,可却掏了个空,他含糊地喊了一声“芝芝”,无人应答,他一下被吓醒。
哪里有什么芝芝,他面前的是昨晚睡前看的卷轴。
那只是一场梦?
那几十年的人生竟然只是一场梦?
巨大的空洞和茫然让他只能呆坐在原地,胸口像是被挖了一个大洞,嗖嗖的冒着凉气。那些画面历历在目,他和她一起度过了几十年了,怎么能是梦呢?
岳重渊心口疼得喘不过气来,他就这么坐着,足足坐了一个时辰,终于说服了自己那只是一场梦。
他没有在成婚当晚与宁如芝有夫妻之事,他没有与宁如芝育有一子一女,他没有与宁如芝许下海誓山盟,他没有……
他情不自禁地起身走到床边看宁如芝,和他梦里一模一样的容貌,盖着锦被正睡得安稳。一股庆幸却又酸楚的情绪漫上他的胸腔,他站在床边好大一会儿才强迫自己离开。
那真的只是一场梦,他和宁如芝哪里是一对恩爱夫妻。
他的内心其实有冒出一丝怀疑,怀疑这梦是宁如芝对他使的手段,可这念头刚起,胸口就一阵揪痛,他只能赶紧抛开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