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惜月本来在房里待得好好的, 她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会让岳重渊误会,她都做好了安慰和宁如芝吵完架的岳重渊的准备了。
哪知道等来的不是岳重渊,而是岳老夫人身边两个厉害的丫鬟。
这两丫鬟身高体壮, 修为还都不低, 言语间虽听着客气,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明显:老夫人说你一个未婚的姑娘住这里不方便, 夫人心宽不计较,但是该避的嫌还是要避, 岳家的院子多, 随便哪一间房都比这里好。
白惜月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 像是平白无故被捆了一巴掌,强撑着笑搬到了另外的院子。等人一走, 她立马回了之前的院子, 满心委屈地等岳重渊回来问他是怎么回事。
等了好一会儿,总算见到了人,可没想到来的不只一人, 她见岳重渊停下来对宁如芝说话, 这样远远一看, 两人甚至般配。
白惜月的心霎时提了起来,本来已经酝酿好的眼泪也收了回去,匆匆走了过去,扬声叫道:“阿渊!”
岳重渊神情复杂地回了头。
眼瘸?
在宁如芝眼里, 他岳重渊有这么差?
藤君宜看白惜月走了过来,一眼看出她眼中没藏住的探究打量。
“阿渊, 宁姐姐……”
岳重渊这才想起他娘之前吩咐了什么, 揉了揉眉心, 他有些歉意地说:“惜月, 我娘她身体不太好,委屈你搬到另外的院子了。”
白惜月面色一僵,那些诉苦的话只能咽回肚中,尤其是在宁如芝面前,更是只能挤出不在意的笑,“……没关系,我住哪里都是一样的。”
岳重渊没看出她的心口不一,他还有话对宁如芝说,便道:“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白惜月默了默,不明白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岳重渊就像是有些变了,她不想这两人独处,但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只好盈盈不舍地看了眼他,小声道:“好,我等你。”
藤君宜在一边像是看戏。
她还是头一回当面见这种戏码。
毕竟这么久以来所遇到的女子大都将心思放在了修炼上,不比男子差,白惜月为了个男人耍尽心机,在她眼里倒显得奇怪起来。
白惜月三步一回头地走了,岳重渊则回了房,把门一关,“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藤君宜装不知道。
岳重渊可不认为这么会儿功夫她就忘了自己才说的话,哪怕他不喜欢宁如芝,也不意味着他会喜欢她说的那些话。
不过这样继续问下去倒显得他心胸狭隘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她,愈发觉得宁如芝之前的模样是装的,眼前这人分明胆大狡猾,口齿也伶俐的很。
“算了。”岳重渊对上那双盈盈熠熠的眼,“这些时日你就住我这里,先应付我娘一段时间。”
藤君宜往他身后看去,床很大,铺得整整齐齐,两个人睡绰绰有余。
“我睡这里,那你睡哪儿?”
岳重渊听出了她的意思,面无表情道:“我睡外面,不会碰你。“
藤君宜泰然自若地看了一圈,这间房比她那里大多了,一扇绣有花鸟云石的屏风后另有空间,一张黄花梨木桌,可横卧的软椅,上面还摆放着几本未阖上页的书和卷轴。
想来岳重渊闲来无事会坐在那里看看书。
藤君宜坐到床榻边,目光落在岳重渊身上,他究竟把定莲珠放在了哪里?
系统说定莲珠这样罕见的灵物必须佩带在身上才会有效,可她没见他戴任何东西,难不成藏在了贴身衣物里?
走到屏风后,正准备脱下外袍的岳重渊感觉到了一股隐晦的打量,他的动作一顿,而后重新穿上了外袍,往外走了两步,恰好对上了藤君宜看过来的目光。
“你看我做什么?”
藤君宜眼眸乌黑灵润,艳容显出一丝挑衅似的天真,“怎么,我不能看吗?”
岳重渊:“……”
他实在是搞不懂宁如芝是怎么回事。
三句话呛他两句,以前那谁也不招惹的安静模样简直像是他梦里看见的一样。
“你有什么不满?”岳重渊想问清楚。
“没有啊。”藤君宜说,“眼睛长在我脸上,我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
岳重渊深吸一口气,“你在气我带白惜月回家?宁如芝,别忘了当初我们说好的事,你这个样子做给谁看?”
藤君宜站了起来,丝毫不畏地走到他面前,眸中含怒,“和那没关系,我气的是你!今日你只是听她几句话就这么气势汹汹地来找我,咄咄逼人,这才第一日!往后是不是我看她一眼,说她一句就是欺负人了?然后你又来找我算账?当初你说我们只做名义上的夫妻,我答应了,什么也不管,安分守己地待在那小院子里,可你呢?二话不说带回来个女子,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找我麻烦,我难道还要上赶着谢谢你吗!”
她眼中有怒火,那双眼珠愈发灼亮,说到最后,她像是气不过了,抬手就推他胸膛。
岳重渊被这番质问钉在了原地,愕然不已,被推开时都没来得及有反应,然后……踉跄几步倒地了。
藤君宜则捻了捻手指,刚才摸到一片平坦,看来定莲珠没挂在他胸膛上。
“你……”岳重渊手撑着地,不可思议地看着人。
“你什么你!”藤君宜下巴一扬,还趁机踢他一脚,“你好好反省吧!”
踢完,也不看他是什么反应,转身就上了床榻,把新铺的锦被一拉,整个人盖住,眼不见为净。
岳重渊坐在地上半晌没回过神。
脚踝隐隐作痛,他撩开一看,上面一片青紫。
“……”
宁如芝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按理说岳重渊本该很生气,可那番质问和宁如芝因为生气而愈发明亮的眼神,微微晕红的艳颊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十分怒火只剩三分,他甚至觉得她说的好像也没错。
外人不知道他们不是真夫妻,他这样做明晃晃地在其他人面前落了宁如芝的面子,还冤枉了她,她这么气也是情有可原。
罢了,不与她计较。
……不过宁如芝的气性怎么这么大?说便算了,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岳重渊往床那边瞥了一眼,只看见个隆起的弧度,像是还在气着一样。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他才默默熄了灯转到屏风后歇息。
直到彻底没了动静,藤君宜才拉开盖在身上的锦被,她五感明晰,能听到岳重渊的呼吸声,不甚规律,应当是还没睡着。
她耐心地等着,心里默默数着数,数到上万了,岳重渊的呼吸也平缓规律了,她起身穿上隐藏的黑衣,绕过屏风,走到了岳重渊面前。
岳重渊卧在软榻上,只脱了墨蓝的外袍,内里是月白色的里衣,肩膀宽阔,能隐约看到胸肌的形状,锁骨平直,身形强健。
他睡得不算好,眉心微蹙,英俊的眉眼在睡梦中都显出一丝不近人情来。
藤君宜一边注意着他的神色,一边用手小心摸索着他的躯体。
她的气息被黑衣隔绝,只有手指微不可察的动作。
指尖悬起,一点一点地摸过两条手臂,再从腰背往下,最后停在双腿以上的位置。
她默了默,手指再度往前,目的明确,朝着岳重渊的臀胯处摸去,就在她要摸上去的那一刻,原本睡着的岳重渊蓦地睁眼,眼神锐利。
藤君宜下意识屏住呼吸,身体僵住,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可过了好一会儿,岳重渊依旧一动不动,眼神却慢慢缓和下来,似在想些什么。
原来没有发现她。
藤君宜悄然往后退了退,等着岳重渊再次入睡。
岳重渊自是不知,他刚才做了个短暂的梦,梦中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将他脱光捆住,他反抗不能,只能任其宰割,那女子手拿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锋利的刀尖对准他的身体,从他的脖颈轻轻划到下腹,似乎在考虑从哪个地方下手。
那感觉实在是太过逼真,他惊醒过来,四肢麻痒,仿佛梦中的一切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岳重渊甚少做梦,他身怀定莲珠,梦境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预警,但刚才那莫名又有几分旖旎的梦是怎么回事?
想了半天,他不得其解。
睡不着觉,他干脆坐了起来,眸光下意识往床榻那边看去,一个念头倏尔冒出:难不成梦里的女子是宁如芝?她因为对自己有气所以恨不得用那种方式报复他?
岳重渊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他在软榻上坐了好一会儿,把昨日发生的事细细捋了一遍,先是万宗盟的议会,白家与隐仙阁暗中勾结一事必然跑不了了,莫家族长既然开了这个口就意味着这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他答应了白惜月报仇一事只怕要不了了之了,此事还是要告知于她。
还有宁如芝……他的确是冤枉了她,她这么气恼也无可厚非,往后他会注意些。
想完以后,岳重渊照旧睡不着,他不想吵醒宁如芝,干脆起身穿了衣出去,打算去聚灵阵中修炼。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藤君宜脱下黑衣,从床上坐起,若有所思。
岳重渊无缘无故醒来会不会是因为定莲珠?
如果是,那时候说不定她已经快要从他身上找到了。
看来定莲珠应该就藏在那里了。
作者有话说:
不是裆里。
第167章 ☪ 询问 ◇
◎如若岳重渊对她敞开心扉呢?◎
第二日, 岳重渊从聚灵阵中出来便去了白惜月住的院子。
白惜月昨夜一晚上没睡好,今日早早起来就开始打扮,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可怜却又不失令人怜惜的楚楚动人。
岳重渊看她的样子心里不免愧疚, 话不知从何说起。
白惜月目光幽怜, 身若蒲柳,“阿渊, 我昨夜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可又怕打扰你和宁姐姐, 还好你今日来看我了。”
“我说了会过来。”岳重渊说, “你想对我说什么?”
白惜月:“昨夜……你娘是不是不喜我住在这里?我, 我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她的神色惴惴不安。
“没有的事,你别多想。”岳重渊一口否决, 顿了顿, 他说,“惜月,我有关于白家的事要告诉你。”
白惜月:“难道是找到了害我白家的凶手了吗?”
岳重渊紧盯着人, 不错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白家是因暗中和隐仙阁勾结才遭此一劫的, 你可知?”
白惜月的脸上霎时一片空白,惊慌、无措、惶然……哪怕她镇定得再快,那短短一瞬间闪过的情绪还是让岳重渊看得一清二楚。
“你知道?”
白惜月几乎是下意识否认:“不……我……”
但她很快看见岳重渊脸上一掠而过的失望,心下一个激灵, 马上改了口,“我知道的不算多!”
白惜月在白家并不出众, 她的修炼天赋平庸, 爹娘还都只是族中寻常的管事, 但好在她容貌出众, 又会使手段讨巧,在族中过得倒也不错,好些个厉害的男弟子都对她心有好感,巴巴往她跟前凑,有好东西也往她手里送。
白家与隐仙阁暗中勾结一事也是她从一个恋慕她的弟子口中得知的。
那人说,白家是在寻一条出路,与其龟缩在这小小的元洲,不如搭上隐仙阁,暗中为他们做事,这样一来,白家说不定日后能成为堪比十大宗的庞大仙家。
白惜月不知道隐仙阁给了白家什么承诺,但她听到那人说的那些话也跟着心动了,若白家真成了这天下间数一数二的仙家,那她岂不是也跟着一同水涨船高?地位一尊崇了,她能接触的天之骄子就更多了,再凭借自身的容貌,说不定还能成为宗主夫人。
白惜月心生憧憬,自此盼着隐仙阁能早日兑现对白家的承诺。
哪知白家一夜被覆,若非她偶然外出不归宿,只怕也性命难保。
她没想过会是因为隐仙阁,只当族中有人结了仇,走投无路之下想到的就是岳重渊。
这是她目前所能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哪怕不择手段,她也要将他牢牢握在手心。
岳重渊并非单纯无知的少年,他亲手操持岳家大大小小之事已经三年,也见过太多人,白惜月的反应已经将一切透露得清清楚楚,她不仅知道,而且还是故意瞒着他的。
他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其它,岳重渊恍然觉得白惜月好像并非自己想象中那般单纯,隐仙阁是何等令人除之欲快的存在,她却对此隐瞒至今。
白惜月很是心慌,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上前抱住岳重渊的腰,泪眼盈盈,“阿渊,你听我解释,我并非故意要瞒着你的,,隐仙阁一事我也是不久前偶然听到族中的一名弟子说的,我很震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我只是族中一名普通弟子,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在此之前,我根本就没想到白家会因此被灭族啊!”
岳重渊安静地听完了她说的话,他心中并没有完全相信,但他面上不加显露,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把她从怀里轻轻地推了出去,“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白家牵扯过多,你之前说的事只能是不了了之了,惜月,不要再想报仇一事了。”
白惜月有些难以置信,“就算是……白家也罪不至死啊,找出动手的人不是应该的吗?”
岳重渊:“难道你要向十大宗报仇?”
白惜月震惊:“十大宗?”
岳重渊:“就算不是十大宗亲自出手,也应和他们有关系。”
白惜月说不出话来,如果是十大宗,哪怕她靠岳重渊也是没用,蚍蜉撼树,她连十大宗的影子都够不上,别说为了白家报仇了。
“那,那我该怎么办?”
岳重渊自是不会弃人于不顾,他不曾忘记过白惜月的兄长对他的救命之恩,那人既不在了,那么照顾白惜月就是他的责任。
“你安心待在岳家,因为隐仙阁一事,外面近日恐怕不太安生,其它的你也不要多想。”岳重渊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