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烫的气浪从底下涌了上来,热得人面目潮红,他们站在狭窄的石壁缝隙间,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竟然是火熔浆……”岳重渊低低道。
藤君宜知道火熔浆,别看这沸腾的岩浆看上去分外骇人,可它却是这天下间难得的奇珍异宝。若是能将这火熔浆炼化到体内,不仅能淬体,灵力还会发生异变,拥有这天下至烈的熔岩属性,轻易就能融化其他修士普通的灵力。
除了这火熔浆是个好东西以外,在这滚烫的熔岩之下还有另外一样天材地宝——九瓣红莲。
只能由火熔浆灌溉生长的九瓣红莲吸收了其大部分精华,不仅颜色鲜艳如火,其中蕴含的灵力对吸收了火熔浆的修士更是大有裨益,能将人的经脉和灵窍重塑拓宽,好处甚多。
随便一掉就进了这么个宝地,而且这个地方只有岳家人,看来只有他们被传送到了这里,岳重渊果然身负大气运。
藤君宜对定莲珠的厉害有了确切的认识,身负这样的灵物,岳重渊入秘境只怕是来捞宝的。
岳家来的长老和众弟子看着底下的火熔浆眼睛都是发亮,哪怕已经去过不少秘境,寻过不少机缘,这火熔浆在他们眼里依然算得上珍稀。
不过和火熔浆珍稀程度一样,要想把它们炼进体内的难度也非同一般,滚烫的岩浆从每一寸毛孔里钻入体内淬炼,皮肤融化,然后又在灵力的滋养下重新长出来,这样煎熬的过程需要重复数次,宛如在濒死的边缘,痛不欲生,常人根本无法忍耐。
岳重渊知道宁如芝体弱,不可能受得住这样非人的折磨,而白惜月虽然在他眼里是个娇弱女子,但是听了她之前的一番话后得知了她想要变强有自保之力,这火熔浆若是能忍耐下来定然对她是有天大的好处的。
数十名弟子盘膝坐在石壁上,用灵力掬起火熔浆浇筑到自己身上,不过短短一瞬,一声接一声的惨叫此起彼伏,凄厉痛苦得令藤君宜都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白惜月更是吓得一脸惨白。
“你身子受不住,这几日先在这里等一等。“岳重渊说。
藤君宜自然没想过要用这火熔浆淬炼自身,反而心里想着等岳重渊炼化火熔浆之时能不能找到机会夺走定莲珠。
岳重渊见她答应心里稍松,他见识了宁如芝的性子,有点担心她不愿什么也不能做就待在这儿。
“阿渊,那我怎么办?”白惜月见他同宁如芝说话,心里不是滋味地问。
“火熔浆能淬炼筋骨灵力,若是能忍下来,对你来说大有裨益。”岳重渊对她说。
白惜月一看到那下面沸腾得冒泡的岩浆就浑身发软,耳畔岳家弟子们痛苦的惨叫更是令她心惊胆颤,她入秘境的初衷本就不是为了变强,哪怕她有心想要提高修为也不愿用这样活生生熔下一层皮的方法。
她会活活痛死的!
白惜月强挤出一抹笑,脸色是不自知的苍白,“阿渊,这火熔浆浇到身体会不会很痛?”
怎么可能不痛?
白惜月故意这样问就是为了激起岳重渊的怜惜,宁如芝身子骨弱受不了火熔浆,难道她就能受得了吗?
岳重渊听出了她的意思,心里谈不上失望,他知道用火熔浆淬体需要忍耐多大的痛苦,白惜月心生怯意也无可厚非,他不可能强迫她。
于是他让白惜月陪同宁如芝等着他们。
藤君宜暗道一声可惜,有白惜月在身边,她想从岳重渊身上夺走定莲珠又难了不少。
岳重渊不再将心思放在她们身上,他盘坐在石壁上,深吸一口气,灵力裹挟着滚烫的熔岩浇到了自己身上。沸腾的熔浆一触到皮肉就发出“嗤嗤——”的声音,冒着白烟,皮肉烧焦熔化的味道弥漫开来。
藤君宜离的位置不远,亲眼见到岳重渊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被熔浆熔化成了往下淌的血水,身上穿的墨蓝衣袍和皮肉也一同被熔化,隐约可见森然的骨架。
不过岳重渊好似非常能忍,周遭的弟子明明被折磨得惨叫翻滚,他却一声不吭,高大的躯体稳稳盘坐,像是一具不能言语的尸体。
好在藤君宜的眼睛已经适应了看这样骇人的惨状,她仔细地盯着岳重渊看,想找出定莲珠在哪儿。
可她这盯着岳重渊专心致志的模样在白惜月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恋慕心思,人都成了那副吓人的模样都还能看得下去,宁如芝果然是爱着岳重渊的。
白惜月扭头不愿看那被火熔浆烫得渗人的场面,眼睛的余光瞟向宁如芝,故意用一种柔柔的语气问:“姐姐,是不是因为阿渊带我来了,你不高兴了?”
看了一圈都没找着定莲珠的藤君宜闻言侧目,兴许是无聊,在一干被火熔浆烫得面目全非的人里,白惜月这张白皙纤楚的脸蛋瞧着分外洗眼,她很有耐心地“哦?”了一声,“我其实没你说的那么不高兴。”
白惜月对宁如芝不怎么了解,只能从岳府里的仆从那里打听,不过那些个人哪里清楚一天到晚都待在房里的夫人,只能囫囵地说说些大家都知道的事。
体弱,话少,不爱出门。
故而白惜月也就没把人放在心上。
后来才隐隐察觉出宁如芝和仆从口中说的有出入,岳重渊并非她第一日来府中对她说的那样对宁如芝毫不在意。
“那就好,我和阿渊从小便认识,如今遭了难,也只有他会伸手帮我了。”白惜月唇角抿出一丝苦涩又掺了点甜蜜的笑,“我无处可去,岳府是我日后的依靠,要是能和姐姐好好相处,一同伴在阿渊身边我就知足了。”
二女侍一夫呢?
藤君宜听着这番明里暗里挑拨的话没有生气,只是庆幸真正的宁如芝不在此处,否则指不定心里多难受。
“也别这么容易知足,万一岳重渊以后又带回个姑娘呢?到时候只能拉下身段让他回心转意了。”她淡淡道。
白惜月觉得这话很是刺耳,“阿渊不是这样的人。”
藤君宜不置可否,这还没被岳重渊纳进府中呢,现在就把人当做是自己的了,这点心思倒是容易猜。
暂时取不到定莲珠,岳重渊等人淬体少说也要三四日的时间,她在这里和白惜月大眼瞪小眼未免太过浪费。
藤君宜往外走去。
白惜月见她想走,问:“宁姐姐,你去哪儿?”
“来秘境自然是去寻机缘了。”藤君宜说,“放心,我会及时回来的。”
谁担心你了?
白惜月腹诽,没吭声了。宁如芝那身低微的修为能在秘境中找到什么机缘,别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杀了。
不过她出了什么事也好,日后岳重渊就是她一人的了。
藤君宜顺着唯一的出口往外走去,这条甬道狭长幽深,一股干燥的闷热,愈是往外走愈是凉快,走了接近一刻钟的时间,炽亮的天光总算映入眼中。
她出来固然不是为了寻机缘的,而是找邬云雁。
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可攻略人物,若是就这么放走未免太过可惜。
作者有话说:
上章没有评论,sad,俺想要摩多摩多的评论!
第171章 ☪ 结伴 ◇
◎“只是想到我曾经喜欢过的一个姑娘。”◎
氪金查到了邬云雁的位置, 藤君宜御剑朝着西南方向飞去,不足一刻钟,面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一片丛郁的茂林出现, 周遭寂静无声。
长剑落地,她顺着指引的方向朝前走, 一只脚刚迈入林中,眼前倏尔一黑, 一座宽阔的石殿出现, 石壁中间置有的几根蜡烛发出微弱的烛光, 堪堪照亮了周围的景象:大殿空旷,四面延展开曲折的小道, 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处。
藤君宜没有犹豫, 径直朝北面走去,然而才刚走了一步,数十支利箭就从头顶暴射而下, 好在她从进了这石殿后就一直警惕, 当即反应迅速往前一掠, 灵力扫过飞来的暗箭。
铛铛铛——
箭身落地碰撞的声音清脆。
藤君宜头也没回,穿过长长的小道,面前的景象再度一变,天光乍开, 明亮的光线落入她的视线,耳边传来水流的轰隆声, 一道巨大的瀑布从上而泻, 如一条俯冲而下的巨大银龙, 旁边立有一座石碑, 上面写有三个大字——龙泉瀑。
最下方还有一列稍显斑驳褪色的小字——瀑下坚持一时辰者可进藏经阁一楼挑选功法一部。
想来这地方是从前某个宗派门下弟子的修炼之地。
瀑布之下,邬云雁正盘腿而坐经受瀑布的洗礼,比起之前,他此时颇显狼狈,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鬓边,发辫上束的坠饰也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摇摇晃晃,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湿湿坠下,好似被打湿翅膀的蝴蝶,眉心蹙着忍耐,看得出正竭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哪怕是察觉了有人进来,他也没有睁开眼睛。
藤君宜并未站在原地特意等他,这样目的性太明显,她走到瀑布底下,耳边是瀑布轰隆隆落下的巨响,她试探性地伸出了一只手,如千万斤巨石同时倾轧而下,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短短一瞬,她伸出的那只手五指骨节断了三根,手腕差点被齐根切断!
难怪坚持了一个时辰的弟子可以到藏经阁随意挑选一部功法。
藤君宜抽了一口短气,体内的灵力迅速流转,滋养修复被压断的几根指节。
不过她也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以她如今的修为若是用灵力防护自当是不惧的,不过这龙泉瀑不是普通的瀑布,想来应当可以炼体,比起将皮肉活生生熔化的火熔浆,这龙泉瀑的痛苦倒是还能忍受。
她上前一步,挑了个离邬云雁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耳畔听不到其它声音,只有骇人的轰然巨响,如进了一片雷海,千钧重负毫不留情地砸到头顶、肩膀、手臂……
细微的骨折声悄然响起,与此同时。龙泉瀑布中蕴含的炼体之力从毛孔中渗透而进,灵窍中的灵力也同时不停地流转,难以承受的痛苦过后便是被修复的舒愉,周而复始。
很快,藤君宜没有余力再去关注邬云雁,她在心中默默数着数,足足一个时辰后,她睁开了眼,霍然起身,感受到了与之前稍有变化的身体。
体内的经脉灵窍的变化不算大,较为明显的是她的骨骼,一种轻盈却坚硬的感觉在体内充斥,这次再将手伸到瀑布下,想来不会那么容易再断指了。
对了,邬云雁呢?
藤君宜连忙转头,就见少年已经出了瀑布,正坐在一边调息,他恰好也在看她,这么一转过头去,两人的视线冷不丁地就撞上了。
还不等她有所反应,邬云雁就自然抿唇对她一笑,他头发和衣袍都已经被烘干,眉眼在水洗过后更显剔透灵净,眉梢眼角都是如春般的秀皎俊俏,动人至极。
藤君宜微微一愣,没想到邬云雁会主动对她一笑,她走了过去,“你曾见过我?”
“没有。”他拍了拍衣服,站起来,语调悠悠,“不过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个保障嘛。”
“你说的没错。”藤君宜眼里带了点笑意,“我叫宁如芝,可否交个朋友?”
她坦荡明朗的模样令邬云雁生出一丝好感,爽快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邬云雁。”
“邬公子是一个人?”
“不错,听闻元州有一处秘境开启于是过来寻个机缘。”邬远雁说。“宁姑娘也是一个人?”
藤君宜:“不是,不过一同来的人都留在了另外的地方。”
邬云雁没有再多问。
藤君宜则趁机直言:“邬公子,若是不介意可否让我同你一起,两个人总比一人要安全。”
邬云雁闻言只有微微诧异,他想了想,欣然同意。
这宁姑娘既然能在龙泉瀑布下坚持一个时辰,想来是个心志坚毅之人,面相也不坏,颇合他心意。
——
半天过后,藤君宜轻而易举地打听清楚了邬云雁来此处的原因——离家历练。
和她遇见过的许多人不同,邬云雁身上有种坦然无畏的洒然跳脱,或许是因为家中爹娘和几位姐姐的溺爱,他不曾缺过爱意,总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全然无顾忌,这种可以称之为“单纯”的气质在她眼里很是罕见。
从邬云雁口中得知他从垣城邬家来,家中有六位姐姐,因为磨了他娘亲许久才得以出来……末了,邬云雁感慨道:“如今隐仙阁将外面搅得一团糟,若我继续留在垣城怎么能抓住他们?”
藤君宜看他,“你和隐仙阁的人有过恩怨?”
“邬家也曾受过隐仙阁的迫害,他们现今这样嚣张,我自然是看不下去。”他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怅然。
“怎么了吗?”她不由问。
邬云雁唇角往上,露出瓷白整齐的牙齿,“只是想到我曾经喜欢过的一个姑娘。”
藤君宜:“……”
不用她问,他自己就接着说下去了,“可惜那姑娘已经成亲,与夫君恩爱有加,我们有缘无分。”
藤君宜:“……”
好在邬云雁说起这些话时不见悲伤,更像是对自己的调侃,她也没太当真,只问:“你这么相信我吗?什么都告诉我?”
邬云雁偏头看她,眼尾斜斜勾起,乌眸明亮漂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宁姑娘就觉得亲切。”
他没好意思说,其实他觉得这宁姑娘的眼睛长得和那位他曾经喜欢过的夏姑娘很像,他看着这双眼睛就生不起什么防备之心。
藤君宜倒是信了他这个理由,毕竟在她看来邬云雁红颜知己众多,想来嘴巴讨巧,这样的理由算不得稀奇。
两人御剑而行,途中看到有人因为机缘而争夺起来,他们没有多管闲事,继续往深处前行。
半个时辰后,他们面前出现了两波对峙的人。
邬云雁在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距离停了下来,“是莫家的人。”
藤君宜望去,两队人每队都有十几人左右,右边的是莫家,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另一边应当是非元州仙家之人,面目瞧着都十分陌生。
两家人中间有一只石头大小的乌龟,那乌龟背上的绿壳有三道白纹,完全不受两边正对它虎视眈眈的人的影响,正慢悠悠地往前爬。
“那是什么?”邬云雁没认出那只乌龟是什么厉害的灵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