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也看出来了?只是提起此事,许宣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娘子的脉象...虚弱且散,是...滑胎之象...”
“那你们打算如何?”
“前天我同她说...先不要这个孩子,她很生气,大动肝火..昏迷了一天方才醒转,徒儿想...既然孩子托生到了娘子腹中,无论缘深缘浅,我一定拼尽一身医术,保她母子平安。”
娘子,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不会再有了...
怎么会?
许宣,你要是敢伤害我的孩子,我这就与你和离!你不要孩子,我自己要!
夭夭,你要为你的身体着想!
你根本不懂...要我如何...
夭夭!
许宣陷入回忆中难以自拔,青帝脸色越来越沉重,“罢了,说到底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为师能做的,也只能是尊重你们俩的意见,这方子能助她稳固胎象,你斟酌着用吧。”
“谢师父!”
快三个月过去。
原先白帝并不怎么待见小青,听说自己就要当爷爷了也是窃喜,回忆起自己每每去九奚山找青帝下棋,看见他们爷孙俩很是投缘的样子都免不了一真羡慕。
又因凌楚说小青的胎虚弱得紧,那怎么得了,当下把昆仑镜扔给她让她自己看上几眼提一提修为。
“小白,我总觉得你有心事。”小白害喜害的比她厉害多了,脸都瘦了一圈,裁剪衣服的手指骨节分明,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一般,本来过了四个月就应该显怀了,可是小白的肚子也没怎么变。
“没有...就是精神不大好,总是犯困。”
小青明显感觉小白有些气短,说起话来总感觉她提不上来力气,也不大爱说笑,眉头不经意间就会皱起来。
“小青,以后我如果顾不上,这几个孩子的吃穿,你得多费点心思,我把能教的,都教给你。”
“姐姐?”
小青找了个话题,没想到小白开了话匣子,跟她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看似提醒,实则是托付的语言让小青更是有些不安,仿佛姐姐下一秒就会离开他们。
从算产期到坐月子,再到给孩子做衣服,“我是担心你的绣活不过关,你这都六个月了,趁着孩子还算乖巧赶紧备衣服,喂奶换尿布什么的你也要学着些。”
“这不是还有你吗?小白,反正我就都靠你了,你看,等你生下孩子,我刚好出月子,你先照顾我,我再反过来照顾你怎么样?”小青一点都不害羞,靠在白夭夭肩上整个人像一只小奶猫。
“好好学,仙家的孩子长得慢,从呱呱落地到学会说话走路,你可能要忙活个一百年。”白夭夭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方才的话她听进去了多少,以后相公若是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小青也能帮上一把。
一百年啊一百年,在小青的记忆里念儿从襁褓婴儿到现在活蹦乱跳时间好像也不长,怎么现在觉得…
就这么被压着学了一个多时辰的女红,因为没做好还挨了小白一顿骂,说她不用心,头上挨了“轻轻的”一下打,最后实在不想学了就给自家夫君抛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凌楚又把这个表情扔给许宣,意思是让你娘子也歇歇,我家娘子月份大,熬不住了。
“夭夭,你都坐了一个上午了,坐久了腰疼,我扶你出去走走。”许宣走到她身边耐心劝着,连劝带拉把她拉出去散心去了,就这白夭夭还因着小青偷懒絮絮叨叨了好久。
“你也是,不去看着点念儿的功课总盯着我做什么,还有凌楚,你们兄弟俩就没什么话说?两个人一人一双眼睛盯我们一上午,我还能把小青丢了不成?”白夭夭走了好久心里还想着自己给孩子做的衣服不够穿。
娘子今天话总算多了起来,哪怕连带着被她奚落他心里也只有甜蜜,许宣拍拍她的小脑袋,站住亲了亲她唇角,“小青是来找你,我和凌楚现在唯一的话题也是关于你们的。”
白夭夭咽下喉头的血腥,还好,借着孕吐害喜,无人发现她毒发吐血的模样,这千日泪...竟然还能掩盖她的脉象,连相公都发现不了...毒发的越来越频繁,她都担心孩子没生下来她自己一命呜呼了。伸手回抱住他,“相公,我舍不得你…”
“为夫这不是在吗,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她最近总是做噩梦,孕中多思,她总是喜欢说些有的没的,凌楚说小青也经常这样,叫他不用太担心,是以许宣对她这样的话也见怪不怪了,“为夫也舍不得娘子。”
白夭夭摇头,额头抵在许宣肩上抓住他两侧的衣物,“你不能生我的气…绝对不能,你哪怕忘了我,都不能生我的气。”因为这样,我走得会很伤心。
“好好,小白不哭了,为夫怎敢生娘子的气,哭鼻子就不好看了。”她这又是想起什么事情了,问她做了什么梦她也不说,这些日子听她说这些,许宣也只以为是她梦到断桥诀别的那一幕幕,她是害怕自己又扔下她不管了。
“小白,小白?”
白夭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许宣抱起她回了卧房,又添了一个暖炉,临走时床榻上的人又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只是眼睛还闭着,“紫宣…原谅我…”
“夭夭…”许宣的心忽然抽痛起来,不知道她究竟说的哪件事情,“你说,因为什么事要我原谅你?”
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答,娘子以心头血温养他的元神,这么多年他们心意相通,如今他心口处的疼痛,娘子到底瞒着他什么事情?
她的脉象...幸好,孩子没事,有些事情,等她临盆之后再问不迟。
一开始她也总是愁眉不展,脾气也渐渐躁起来,他也只是以为孕中多思,并没有想其他的,但是现在,他必须问个明白了。
“原谅我…”
“傻娘子,不管什么事,我都原谅你,只要你不离开我。”
握住他手腕的手先是松了松,后忽然又来了力气,可是终归陷入了梦乡,松了手。
饭桌上,小青也察觉出夭夭的不对来,“许宣,你有没有发现姐姐有心事?”
凌楚腾出一只手绕到她身后扯扯她衣服,人家小夫妻闹矛盾,小青可别再添乱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小白让你学的你就好好学,别再惹她不开心。”
“哼,说我女红太差,等下个月我就来交作业,到时候让小白好好夸夸我!”
最后小青也是在絮絮叨叨的抱怨声中被凌楚抱走了。
白夭夭睡醒后走到房门处,午饭没吃正要去厨房拿点蜜饯垫肚子,听见许宣正问着念儿一些事情。
“爹爹,娘亲这几日确实变了好多啊,她总算不再逼我额外做功课了,说教我念书爹爹一个人就够了。”
“除了这些,你娘还跟你说什么了?”
“说要我好好学法术,这样以后也能像爹爹一样厉害!还说以后要好好孝敬爷爷,照顾爹爹,学会做一个好哥哥。”
“念儿是个乖孩子…你娘亲说的,可都要听啊。”
白夭夭的手不自觉紧紧握住,相公…该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怪她,怪她…
白夭夭收起不安和悲伤的情绪,希望他和儿子不要再担心,整日都在想灵脉和龙玉的事情,妖族的事情她不能不管,且她对龙族有愧,若是让妖族和龙族成为相公坚实的后盾,那她就不用担心天帝会对相公不利。
这几日...孩子动的次数越来越少,她更不敢告诉相公,害怕他察觉出什么来。
月份渐渐大了起来,许宣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有时候念儿坐在白夭夭腿上也会被他训斥,夭夭看书看得晚些也会被他唠叨好一阵子。这不,又来了。
“我到底是怀过孩子的人,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我自己有分寸的。”白夭夭说完就又抱着痰盂吐了口酸水,“唔...”
“你看,孩子也受不住你这般折腾自己不是?”
“是是是,我都听相公的好不好,睡觉就...嗯...”
“娘子,你怎么了?”
白夭夭摇摇头,拿起帕子捂住口,“你去拿些蜜饯来,我得压一压...”
“那你先去歇着。”
“好...”还好没被发现...
有时候看他焦急的眼神,白夭夭真害怕他不同意她生下这个孩子。
“白夭夭,你当真要生下这个孩子?”天帝面色不善,入梦后便诘问起来。
“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如今毒入骨髓,势必影响到胎儿,“你该知道这个孩子保不住。”
白夭夭护住小腹,“我会保护好他。”
“你宁愿死,也要生下他的孩子,许宣...”你到底哪里值得她为你这般!
“把孩子打掉,我想办法替你解毒!”
“不可能!”
天帝右手结印,将禁制打入她身上的那一刻...
“啊!”
“娘子!娘子不怕,有我在呢。”许宣拍拍她后背,帮她把脉的手越攥越紧...担忧这个又担忧那个,噩梦连续不断,到现在她一睡着就会做噩梦…怀象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白夭夭刚抹完眼泪,外面就有仙使前来传旨。
“娘子,你有着身子,别出去了。”
白夭夭就知道没好事,许宣回来后一问才知道,气得连连拍桌子,也不管屋外有没有人,起身走到门前就开始埋怨,“真是大材小用,这种事情随随便便一个小童子不就去了,我家相公出将入相,就是做一界之主都绰绰有余,如今升了仙倒成了给你们打杂的?”
“娘子,越说越不像话了。别忘了肚子里还有个小团子呢,你一生气,你就不怕孩子反过来折腾你?”他自是愿做一个忠臣良将,只是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守护好她们,其余的都不重要。
白夭夭展开双臂抱住他,“我知道天帝因为我屡屡为难你,相公,我忽然有些后悔,我不要你升仙,不要你做九重天的臣子,我只想和你做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妻,凡人也好。从前你没有这么多束缚,活得多么自在,还为天下苍生做了那么多…我…我是不是太小心眼了,我只是看不惯天帝这样的做派,他现在越来越自私,越来越喜欢为难别人…”
“娘子,别想那么多,万卷阁书籍很多,有很多书可以看,这是好事。天帝也有天帝的盘算和顾虑,我们不能,也不用去评判,”许宣吻住身前女子的额头,手掌一下一下抚过她因不安而起起伏伏的身躯,“我陪着你去睡一会吧。”
蓬莱的桃花三月一开,过几日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不如带上她去散散心。
刚牵过她的手,忽然她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唇,有多少话她憋在心里难以说出口,最终化为两行清泪落在颊边?紫宣,终有一天,你会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会实现你的抱负,你心中的热血,会化作对苍生的爱…
永远永远…
为妻的,只愿将来的某一天,你能原谅我对你的隐瞒…
“夭夭,我为了你,甘愿舍下三界,在你和苍生之间,我早已有了选择,你又何必自责呢?”
许宣每日去九重天整理书卷,白夭夭也没闲着,在厨房忙活了一上午做成了桃花酥酪,就要给他送去,今天早上她从相公带回来一本上了年代的书里发现了破解灵脉封印的法子,麒麟一脉说不定就是世代妖帝的人选,而她曾受斩荒麒麟血的医治,又过了莲火体质不同,所以才能得到这妖帝之位,可以冲破那一层结界。
那关键麒麟一脉现下除了天帝,就是潇湘仙子,她的猜测是不是真的?想来潇湘仙子自视甚高一心效忠仙界,看不起妖族中人,更从未踏足过北荒,加上和斩荒关系微妙,才没被天帝盯上。
至于龙玉,龙玉的下落…
得龙玉者锝天下!这不过是凡间坊间的传闻罢了,这天下指的是人间山河,是谁暗存了反心?
这盗走龙玉,不就相当于把龙族,人族还有仙族得罪了个干净?
不对,若是能得到灵脉的力量,人妖两界便会尽收掌心!
白夭夭走在天宫的长街上,心中盘算了许久,只是潇湘如今还在昆仑,白夭夭想请小青帮帮忙。
毕竟潇湘仙子若能成为下一任妖帝,对妖族是一件好事,也可以让仙族的人放心。
思索到此处,白夭夭头又开始晕起来。身旁的仙娥忙扶住她,“夫人,前面就是望仙楼了,我扶您进去歇歇脚吧。”
望仙楼?白夭夭看了看远处那座高高的阁楼,以前似乎没见过这阁楼。仙娥又说道,“夫人不常来天宫可能不知道,站在楼上可别有一番景象,我们姐妹当差的间隙都会在那里小坐一会。”
白夭夭有些迟疑,她要把发现的和猜想的都告诉相公。正要婉拒,看见逐风一个人东张西望做贼似的上了望仙楼。
逐风是天帝的近侍,这般反常必是有鬼。
过去看看!
走进阁楼,大门一关,四周立马便暗了下来,身旁的仙娥说要给她倒茶,留下白夭夭一个人上到了二层。
“哥哥,你这个位子,我坐着甚是不错,从前你总说我难当大任,可是我做天帝,有什么责任吗?从前羞辱我,伤害过我的人,我定然百倍奉还。”
“逆云,终有一日,青白二帝,紫宣凌楚,还有四海龙王,妖族上下,我统统要他们不得好死,我要将这三界大地,变成真正的人间炼狱!”
白夭夭无意间听到,却已是惊讶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看来她的猜测是真的!不行,她要告诉相公!
“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斩荒早发现了她,定住她身,缓步走上前“夭夭,好久不见。”
“是我太过蠢笨,就这般进了你的陷阱…你故意在我面前显露身份,想要做什么?”
“你知道了灵脉的诀窍是不是?告诉我。”斩荒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白夭夭冷笑一声,“斩荒,你想得到三界,应该做一个贤明的君主,而不是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斩荒见她如此不屑,抬起手就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摁到墙边,“不要挑战我的底线,白夭夭,你若是乖乖说了,我会给你缓解千日泪毒性的药,你若是不说,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