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儿仨都是贪吃的性格,有了美食心中的烦心事便能消去大半,这人间的点心做得越来越精致了,入口丝毫没有油腻的感觉,淡淡的甜味夹杂着茶叶的清新,最后外缘一圈芝麻回味无穷,饶是吃过了九重天上最精致糕点的夭夭,此刻也忍不住叹道,“果真好吃。”
“娘亲,团团想去看那个…杂耍。”团团吃饱了肚肚就开始缠人,伸手指了指窗外,刚才有两个人在那边喷火,还有一个姑娘在顶碗呢,他们也会法术吗,好生厉害啊,哥哥说那叫杂耍,人间管法术…叫杂耍吗?
“还有呢?”白夭夭摸摸口袋,给了他十文钱,待会可以给那些杂耍的艺人。
“我还想吃路边的小糖人,还想买那个老奶奶的剪纸,还想…还想买一把扇子给爹爹。”
“嗯。”
若是相公在这儿…
算了他不在。
念卿看着远处的一处院子,那儿是一处茶馆,为了生意红火还请了说书人天天在那儿说书,听说有一出《白娘子永镇雷锋塔》的故事,自己总有三分兴趣去听,见娘亲对弟弟妹妹们有求必应,果然,娘亲允了。
多谢娘亲,原来娘亲喜欢看话本子。白夭夭对于儿子和自己有共同的兴趣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自己儿子以后一定是个懂人情义理的,不像他爹一个直肠子,活生生把她气个半死。
思及此处,又把那个不在人间陪伴她的相公骂了千万遍。
有必要让孩子们出来多看一看,养在天宫里一身娇气不说,这些人间百态他们根本都没见过,只是她私心,还是想和相公一起教他们。
怎么才能不想他念他啊!!!
他呢,估计又和那群文书作伴去了,哪里想得起来还有她这个娘子…
越想越气,白夭夭心中盘算着他要是再不回家就直接写一封休书送到九重天去。“待会要跟紧娘亲,可不能走丢了。”
“娘亲放心吧,孩儿记得回家的路。”团团拍拍胸脯很是自信,出来玩几天,路认得差不多了呢!
圆圆心里还惦记着自己在九重天上的漂亮裙子…
除此之外,别无其它。
吃了几筷子白夭夭才发觉这桌上少了点什么,今天相公不在,正好喝点酒,她酒量不差的,“念儿,你去找小二给娘亲拿一坛酒来,要竹叶青。”
娘亲怎么又…就她这点酒量,等下喝醉了回家都成问题。“娘…还是等爹爹回来…”
“等个屁,他今天不回来,快去快去…娘亲有奖励。”白夭夭取了一两银子在他手心里,拍拍他后脑,一副娘亲相信你可以的表情。
喝点酒…就不痛了,现在要是喝不到酒难过的是她,等会没法逛街他们三个就哭去吧。
这几天带着他们逛完西街逛东街,把这京城里大到酒楼小到巷间美食统统吃了个遍。
当然,美景也看了个遍。
白夭夭贪玩和好奇的性格使然,昨天晚上还悄悄带着他们仨逛了一趟皇城,尝了尝御膳房的珍馐佳肴。
要是相公在,肯定不会让她带着孩子们去冒这个险。板个脸掉书袋说她扰了某某生灵在凡间的气数。
一坛子酒下了肚,结账的时候小二觉得这夫人真是个奇人,没嫁人之前估计是个江湖女侠,酒量如此好,结账的时候也不曾讨价还价让那几文铜板。
三五个小厮恭恭敬敬把人送了出去。
到了京城,这儿比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都在刮海风的东海,真是个一起说话走路的好地方。
潇湘原本走在前面,只可惜不认路,这走着走着就和囚牛并排,囚牛一心二用,既要悄悄跟着天后不被察觉,又要应付身旁这位惹不起的妖帝,不苦不苦,一切为了东海…
“大殿下看起来对京城很是熟悉?”看他走来走去,似乎挺有目的性的,想来是这儿的常客。
囚牛被她这么一问,他并不熟悉啊…“我…我也不认路的…”白夭夭走到哪,他跟到哪儿罢了。
“妖帝一直跟着在下,不知有何事?”
“没事…没事,就是…诶…那不是夭夭吗,她也来凡间…”潇湘本要过去打招呼,机智如她,方才的恋爱脑瞬间下线,眼中升起精明的光亮来,“你跟踪她们母子!”
“没有!这完完全全是巧合!”
“你放肆!可知你无端跟踪天后若是让天帝知晓,你小命不保!”这话真不是吓唬他。
白夭夭喝了酒,一开始出来吹着风感觉还好,走着走着脸上也不自觉泛起红晕来,“我好像…听到你潇湘姑姑的声音了…”
为了让他们提前适应凡人的生活,不让他们在流云宫中上蹿下跳飞来飞去让娘亲不能好好养病,念卿他们很早之前就被许宣封了法术,这耳力下降许多,“娘亲想来是喝醉了,姑姑不在这儿啊。”要是在,肯定会第一个抱起他,说姑姑可爱的调皮的大侄儿!
也对,潇湘怎么会在这儿?
而街道旁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中,囚牛正捂着潇湘的嘴,脖子够得老长,一脸惊恐看着繁华的街道,她这嗓门真大…
还好还好,没有被她发现。
而潇湘看着两个人近在咫尺的距离,早已红透了脸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母子三人回家后不久,睚眦也开始行动了。
原来是个醉美人儿~睚眦咽了口唾沫,哼,美人一抓一大把,灵珠可只有那一个。
潇湘和囚牛躲在暗处,这条小贱龙又出来作乱,上次收拾了他还不长记性,潇湘想上前绑了他送到白夭夭面前,囚牛又抓住了她的手腕,同样顶着通红的一张脸,“父王…父王叮嘱我,只暗中观察,天后自有仙力护体,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也是,睚眦没有出手,他们俩现在这偷偷摸摸的行为其实和睚眦是一样的,万一被察觉,睚眦来一招曹操献刀,他俩怎么解释,也是来献刀的?鬼才信。潇湘觉得甚是有道理,可是转念一想,他不是来陪自己玩的啊…
还以为这小子面对她的一片真心开了窍,不远万里带着她来京城赏景,谁知道,她就是个作陪的。
一不小心还有从犯的嫌疑…囚牛啊囚牛,我可真是被你坑惨了。
思来想去,潇湘啊,任凭你一片赤诚之心,你也没对他说过啊。
许宣方才沐浴完,熄了烛火躺在床上,从怀里掏出一直揣着的那一块暖玉,他一直将其放在心口,不知为何,自己这心火好了很多,晚上也不再做噩梦了。“娘子,再等我…等我办完了该办的,心火痊愈了以后…我寸步不离的守在你身边,和你形影不离。”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怪我,我也知道…你很辛苦,很…不容易。”
“以前盼着你懂我,望你不要辜负我的苦心…可是现在,我却后悔了,我不知道你是真的懂了我,懂了我的心,还是…就如那天命,你不爱我了…”她太懂事…以前那个调皮可爱的小白,再也见不着了,变得安静文雅,变得有些冷漠…
不知是谁对他的惩罚,还是他自己的报应。
许宣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心里想得越来越奇妙荒唐,他也想挨娘子的打,想听她几句数落,也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感觉,能让凌楚含着笑说挺好的。
暖玉离了身体的温度,温度渐渐降了下来,伴随月光的反射,通身都好似浸了油一般,忽然白光大作。
殿中多了个月亮?
“不好,结界有异动!”娘子和孩儿有危险!
睚眦有几分本事,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这五行阵法,带着手下穿过结界顺利进到院中。白夭夭因着月事来潮加之喝了几口冷酒肚子痛得不像话,又喝醉了酒脑子尚还迷糊着,挣着力气走到院中,护住身后吓得没了魂的仆人,“你是龙族的人?”
“东海二殿下,睚眦。”
“东海…”白夭夭眼睛微眯,她对东海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印象,更何况,来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睚眦,就来了一个人?“何事闯结界?”
“当然是,杀你。”睚眦抬手的一瞬间,左右手化为锋利的龙爪,直奔白夭夭左肩而去。
白夭夭自身法力也不差,即便是喝了酒,面对一个小小的东海二皇子还是能和他过几招的,至于能不能拿下,今天…确实得看运气。
睚眦身边娇妻美妾,轻轻松松便看出了白夭夭的弱处,女人嘛,月月都有那么几天因为腹痛而下不来床,趁着她酒意未消,假意攻她左肩,白夭夭格挡之时睚眦一脚狠狠踹在她小腹之上!
“堂堂天后,狼狈至此。小小蛇妖,沦为下堂妇,死不足惜。”
白夭夭心口剧痛,一介蛇妖…那他呢,他又算什么,众生平等,何来的贵贱?“噗…”
“娘亲!”念卿踢开房门跑至白夭夭身前,拿过娘亲的佩剑,“你伤我娘亲,我便杀你为娘亲报仇!”
“念儿!别管我,护好你的弟弟妹妹!”白夭夭嘴角溢出血来,显然是受了内伤,小腹仍是绞痛不已,“你快走!”
“娘亲放心,我已经让弟弟妹妹离开了,我一定要保护娘亲。”许念卿神态自若,面对睚眦丝毫没有畏惧感。
睚眦身边的虾兵蟹将先笑了起来,这孩子刚断了奶吧?真是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小弟弟,我劝你还是听你娘亲的话,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杀。”睚眦舔完爪子上的血,方才,就差一步,就能挖出她的灵珠,这白夭夭身手不弱,如果不是今天他撞了大运,他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哼!念卿挽起剑花同睚眦对打,院里正打的激烈。念卿有挽留相助,扑通两脚就直戳了那螃蟹的心窝,睚眦凤眼和眉头均皱在一团,“有些本事,本王小瞧你了。”
“不好,夭夭有危险!”潇湘和囚牛刚要去阻拦,许宣也踏着月色赶来,阻拦了他们俩的动作,“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遵旨。”
娘子和念卿两个人,对付这么一条小龙不成问题。
他和儿子常常切磋,儿子的能力他还是清楚的。
只可惜许宣近日上天入地,时间没颠倒过来,且心里挂念着别的事情,忙着忙着就忘记了今天是自家娘子的信期、他还把自个儿儿子的法力封掉的事。
他不知道的是,他家娘子还喝了一坛子冷酒。
眼瞧着念儿挂了花,娘子虚弱躺在地上,潇湘抢先一步方才出手制住了睚眦,救了念儿的性命。
“潇湘唐突出手,望天帝恕罪!”
白夭夭气得咯牙,趁着囚牛和潇湘在一边解释,赶忙把儿子抱在怀里疗伤,“念儿,没事吧!”
“娘亲…这儿疼,念儿好疼…”念卿的胸口被龙爪挖了一下,伤口突突冒着血…念卿心里难过,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全吐在了白夭夭胸前的白纱衣裙上…
“念儿!”
娘子的心疾怕是又发作了,见她浑身酒气,惹下祸事。不觉气上心来,“喝酒误事,你喝酒误事!白夭夭,你这贪吃的毛病就不能改改!”
她是肚子痛到不行这才想喝酒止痛的…她就算有错,他这个做爹的就没错吗?
囚牛和潇湘准备带着睚眦回九重天关押,临走时白夭夭从地上爬起,双眼通红,头发混乱,“何须交由九重天关押,他如何知道我孤身一人在凡间…龙族当真以为我白夭夭好欺?”
“伤我儿者,死!”白夭夭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一剑便斩了,不曾有半点迟疑。
“慢着!”许宣本想暂时留他性命日后一起算账,谁知自家娘子心急,这便取了他的命,了结了因果。
“回去告诉你父王,逆子不孝,我替他清理门户,趁早睚眦他勾结之事和盘托出,否则…我杀你全族!”
“我还想…拜托妖帝一件事…帮我找找…我的孩子,劳你…照顾几日。”他们没有法力,被睚眦的手下掳走了怎么办啊…
天帝在这儿,囚牛不曾妄动,许宣淡淡开口,念儿受伤他的确有逃不开的责任,“就按天后说的办。”
白夭夭哪里都不去,只守在念儿跟前,许宣遣散婢仆,带着妻儿先行回房歇息。
念卿失血过多昏迷过去,许宣要替白夭夭看看,她像是发了酒疯般死活不让他碰,自己连一片衣角都不曾捏住…
“小白,别再胡闹了,坐好让我把脉!”
抓了一个司命,会勾出很多人出来,伤到了妻儿,在他意料之外…
白夭夭自问…在她心中,夫君的性命高过一切,可是后来…他成了天帝,心怀天下,已经不需要她的保护了,剩下的…唯有这个让自己舍了命都要护着的孩子,可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用,让儿子倒在自己面前!
“你方才为什么不出手,为什么不救人?”
小腹的绞痛感越来越强烈,方才受了那孽畜一脚,这回是真的直不起腰来…趁着酒劲,她要把心里的难过和愤怒全都倒给他看!
“既然我们母子的性命不重要,你现在何必这副模样?你给我走!消失!”
醉酒误事没照顾好孩子们的明明是她,这会子腰杆子挺这么硬反倒怪起他来?许宣沉声道,“你喝醉了…”
“醉的人是你!从前在九奚山上,你教我何为忍,能也、耐也,安于不仁。夭夭惭愧,只能听到,未能做到…相公,眼前受伤的…是你的亲儿!”他能忍,忍得好,忍得好!
为了他自己心中的筹谋,他可以放弃一切,连她和儿子的性命都可以不要?
许宣见她如此疯狂,知道孩儿是她行事的底线,心中大恸但假装不知,“为夫只是来晚了一步,娘子要怪…何须牵扯前事?”
她怨他对她关心不够,可她呢?她什么时候心疼过自己?
为了念卿,为了清欢,她铁了心瞒着自己,毫不犹豫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她行事种种,又何曾想起过他这个夫君?“休要无理取闹,你疏于修行被一个孽畜所伤还不觉得丢人?连带着念儿也被你带得一身梧鼠之技,受如此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