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夭夭昨晚一夜未眠,此刻也不顾上大殿内他们说什么,沉沉睡去,朦胧中察觉被他抱起,一路抱回到流云宫。
“说是来陪我的,睡得比谁都香。”
如白夭夭所料,自己睡醒后没一个时辰,青帝便以拿药的名义让白夭夭到九奚山去一趟。
昨晚难受了一晚上,早晨起了个大早强撑着上朝,这一番折腾已是力竭,师父真会挑时间责罚她,素心不疑有他,准备好了一件狐裘披风给白夭夭披在身上,“九奚山寒凉,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你修为不高,九奚山的严寒你受不住,还是留在这儿和苻玉一起照顾相公吧。相公要是醒了,告诉他我去取药了,一天时间也就回来了。”
“恩。”
素心走后,白夭夭心里紧张,四处观望,许宣的脸上只有四个字:心满意足。
笑什么笑?睡睡睡,睡你个头啊,还不是因为你,最近也不知道怎得,前半年想让你好好陪我你人死哪里去了?这会子又如此深情,你这一深情,你娘子我就得给你师父痛骂一回。白夭夭腹诽半天,真想在他脑瓜子上狠狠戳一指头。
你倒是醒来陪我去一回…
山崖边,青帝坐在宝座上,脸色同样白的跟雪一样,语气更是冰冷坚硬,眼里的怒气如果能打人的话,估计这个山头都要被削平了,“上次我警告过你,守好你为人妻的本分,这才几天过去,天后好记性,忘了个干净啊?”
“夭夭…知错,”白夭夭心中有千言万语,左一言右一句争论个不停,缓缓低下头,“请师父责罚。”
早受罚,早回家!
“你这是什么表情,觉得为师罚错了你?还是作为天后让别人朝拜的时间长了,自己的膝盖跪不下去了?”
即便过千万年,只要许宣一不像从前的紫宣那般稳重,青帝便忘记徒媳做的一切,把所有的不满压在白夭夭头上,自己好好的徒弟,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小白蛇?还对她百依百顺,搓衣板跪得好话说得,近日越发放肆,上个朝会也要把娘子带上!
私底下还不知道荒唐成什么样!
白夭夭二话不说,跪了下去,跪就跪…“请师父责罚。”
青帝气呼呼,只觉得七窍生烟,要不是周围小弟子拦着,真会一脚让白夭夭下去轮回了…
青帝也真是,分明是闲的挑刺,不然要责罚为什么要趁着天帝不在的时候偷偷罚。
若是按往常的习惯,许宣会做好饭等娘子回来吃,无奈他心里实在挂念,觉得睡了一觉身体好了点便起身去九奚山接她了。回来的路上正好和她一起回来!
结果刚进山门,小弟子脸色不妙,纷纷拦着,青帝还在那边骂人呢,这都快半个时辰了…可不能让天帝过去,“天帝稍候,药材可能有点多,您去房间稍等会可好?”
“你们不是跟在师父身边的童儿吗,不跟在师父身边随时照顾来我这献殷勤…”
青帝把凡间那些贤后孝女的例子举了一大堆,越怨怪越上头,说白夭夭一个都比不上,纵容夫君,又说她惰于修行,“妖果然是妖,自己不成器,连累夫君不说,带着孩子们也是成日家的胡闹,念卿学业上不用功,清欢差点闯下弥天大祸,至于文卿我就更不用说了,再看看你,修为平平,连东海一条小龙你都打不过!”
一想到睚眦,白夭夭心里最难过的伤疤被揭起,眼泪唰唰就掉了下来,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事的…
以前师父最多让她跪着,可是今天火气怎么这样大…
“哭?我算是知道了,一有事,流着这点子雨水,把眼泪给我憋回去!”青帝最见不得女人家流泪了…
许宣大步上前将夭夭护在怀中,她这是跪了多久啊,脸都冻成这样了,睫毛上还有流下一半冻住一半的眼泪,娘子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怎能看着她伤心难过呢?都怪他,都怪他贪睡,一睡睡一天…“师父,夭夭做错了什么?”
“她不守妇德,理应受罚。”就算许宣来了,他照样也是有理由的,长辈教训后辈,不需要理由!
“任性的人是我!”不就是抱着娘子去了两次大殿,那不过是寻常的例会,师父斤斤计较,分明就是看娘子不顺眼!
“没错,任性的是你,可是她,需要为你的任性买单,身在其位,你不可骄纵胡来,否则,今日你的娘子只是罚跪,来日,众仙也会让她万劫不复。”
“我身为你的师父,我活着一日,我就要好好教导你一日!”
“你心中应当怀有天下万民,而不是整日家和娘子你侬我侬!”
“从凡间到仙界,徒儿承蒙师父教导、照拂,但许宣走到今日,少不了娘子的一路扶持,是娘子为我百般思量,铺平前路,才有许宣的今日!”
“娘子怀胎不易,生育念儿的时候便是九死一生,在凡间,她枯守等待,两百年寂寥岁月,将我们的孩儿抚养长大,教他知书识礼,娘子为我做了太多…子不教父之过,这些罪责都应该加在我身上,师父为什么不责罚我?”
“师父,徒儿曾请求,希望您看在徒儿的份上,不要再为难她了,您也说会祝福我们,您为什么要出尔反尔对娘子不满?”
“你们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夫妻间的事,闹得整个三界都知道了,你们俩不嫌丢人,我这老脸也陪着你们丢?”青帝把那本录事册子丢给他,“自己看看!”
背后妄议上仙,这手和舌头都不想要了是不是!许宣没让白夭夭看那上面的苍蝇腿,一把火给烧没了,“该死!”
“相公,别生气…”原来是因为这么一本奇奇怪怪的东西,口说无凭,眼见为实,想来青帝也是因为相公对自己的偏爱,才对那上面胡写的话信以为真了。
青帝重新坐下,看着一脸委屈的白夭夭,也想起她的好来,“以后你们俩收敛些,”先是指着许宣,“你一心一意护着她,为师以后不为难她就是了,只不过为师的话你也得听,”接着指了指白夭夭,“你也是,好好照顾许宣,做不到侍奉,也好歹敬重,这…这成何体统!”
回天宫的路上,脚底下的云速度较往常变慢了很多,白夭夭今天脑子里灌满了怒骂耳音,许宣再安慰,她也听不进去,干脆一屁股坐下来,想看看底下的人间,无奈天黑了,底下什么都看不着,“诶…”
白夭夭没说别的,许宣跟着她坐下,抓住她手腕后戳戳她手心,一脸真诚的看着她,满是依恋和自责,“小白别生气了,你也不要怨怪师父,好吗?”
“我知道师父今天这顿骂本来应该我挨的,都是我不好,不听你的话非要跟凌楚打架,受了一身伤,让你受委屈了…”
“娘子你别不理为夫啊…”
“我说了不跟你一起去,你偏要去!你知不知道我替你挨了多少骂?我努力去讨好他们每一个人,换来的又是什么?他们反倒觉得我是最好欺负的!即便有你相护,可是师父偏心,打你有什么用,躲一边去!”白夭夭看着他令人怜惜不已的表情,他怎么还不走?咬咬牙一手捏住他一边脸,两手同时使劲狠狠捏了下去,“你到底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着?最近这么奇怪。还有啊,我什么时候追着你满院子跑了,我什么时候让你跪搓衣板了?”
“哎呦,娘子,松手啊…疼!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些…奇怪吗?”可怜他这一身好皮相,被娘子给挫没了…
她相公是个极好极好的,不仅能在师父面前解救她,还能任她欺负,白夭夭心里又有了一丝慰籍,“要不是你今天来九奚山,我还不知道要被骂到几时。”
“等送你回去,我跟师父解释清楚就好了。”
“可千万别,你越解释师父越不喜欢我,早知道我今天去见师父的时候先弄自己一身伤,然后就说是你打得,这样或许师父还能消消气。”
…
…
他或许不会懂吧。
这个傻子,总说让自己懂他,可是他什么时候懂过她的心呢?
白夭夭戳戳他的脸,许宣也戳戳她,白夭夭又捏了捏他的鼻子,许宣同样捏住她的小鼻子,无论白夭夭做什么,许宣都学她做同样的小动作,没有一点不耐烦。
“你学我做什么?”白夭夭斜过身子靠在他肩膀上,“不管怎么样,相公开心就好,不是你说的吗,我们俩之间,不需要别人来评说的。”
“你不生气啦。”她主动靠过来了!许宣心都不知道该怎么跳了,一双手都不知道怎么去抱她。
娘子开心就好,今天娘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回家以后他一定好好给她做一桌子她喜欢的菜,让她在今天剩下的几个时辰里能重展笑颜!
“嗯…还是有点。”还不是因为他,哼!
“那你要如何?”
“嗯,我弄点小伤,明天就去骊山找师父告状,说你欺负我!”
“好好地搞什么伤出来?”再说了,骊山圣母要是知道他“打”娘子,就算不去天宫找麻烦,也会去九奚山大闹一场…
不愧是他娘子,想办法整人这方面,点子不比他少。
白夭夭摇摇头,不想和他接着说这个话题,“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以后我不会让你再为难了,一定不会。”许宣一遍遍亲吻她发端,心里想着以后该如何做,以后时刻跟在娘子身边,看师父如何为难。
白夭夭瞧他脸色苍白,想想凌楚在床上躺的起不来身,“别硬撑着了,宣哥哥,我知道,这世上你是对小白最好的人,师父是师父,你是你,别自责,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呢。”
“宣哥哥想想,小白的心里还难过吗?”
“让我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
#娘子就是他的良药
#得到结论:爱情呀还是低调些的好~
#被私生饭盯上了的夫妻
#跳脱和传统礼教终究不能相容,就看谁愿意去退步了。
第39章 番外 庆生
是相公把她保护的太好,才让她忘记自己如今的身份背后是如何的沉重,只有和相公行事稳重,才不会有失身份。
许宣看出她面色比方才沉重了,心中隐隐有所感应,便想为她解忧,“为夫明白的,以后不再任性为难你了,只是…这样就不能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了。”自然是惋惜的,这件事,原本就是他没有考虑周全,以后再想这样做也是不可能了…
他多想和她做个普通人,想做个平凡的郎中,带着娘子四处行医,游历山水,这个愿望或许并不遥远…
等送娘子回去,他亲自下凡把许念卿给抓回天宫来,不让他吃点苦头不知道认真学习的。
白夭夭见他一脸惋惜,回想自己刚才所作所为,她是不是反应有点大了?拉起他一边的手臂抱在怀里,“别这么死板,变通一下依旧行,以后我在偏殿等你啊~”
她脸上虽然带着笑,眼里还有细细的红血丝,难掩疲惫,他不该为了自己的想法让娘子为难,“你身体弱,每天都要好好睡个懒觉,一大早跑来跑去会见风的,你就在流云宫里好好等着我回来。”
怎么忽然又把她推开,不让她去了?“相公,夭夭可以的~”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为夫不好,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和处境。”
思来想去,还是不要再让娘子为难,许宣拱手向她行礼,如水的双眸中蕴着满满的认真,“还望娘子…”
“天帝的礼我受不起,不过…夫君的礼我还是受得起的,我不生气了,免礼吧,”白夭夭跪了一个时辰膝盖还疼得紧,“帮我揉揉膝盖吧,一路上都在道歉,你还不如来点实际的。”
“实际的啊…”这次送点什么才能让娘子消气呢?
那便送一个吻吧。
数天后
三个孩子一身的水,头发湿着,鬓边未长长的头发胡乱贴在脸上,垂在脚踝的衣角还滴着水,如落汤鸡一般,白夭夭早看到了他们,相公让他们罚站呢。这几个孩子越来越野,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又跑去哪里疯魔了?”
“娘亲,我看到西湖里有大…鲤鱼,肥嘟嘟的,就想抓来看看,可是那鱼儿尾巴可厉害了,它就那么一扑腾,几十条鱼一起摆尾巴,我们就成这样了…”圆圆颇为兴奋,哥哥教她游泳来着,天上一年是凡间的五十多年呢,虽然九重天只是几天过去,他们在凡间逗留了将近一年,从娘亲那儿偷的银两用光光了,不想饿着肚子所以才去抓鱼的,结果一条鱼都没抓到就被爹爹揪回来了…
一阵风卷过院子,三个孩子感觉到冷不约而同打起了喷嚏,白夭夭立马心疼起来,“快随我进去,那个…你们可抓到鱼了?”
三个孩子齐齐摇了摇头,白夭夭心疼自己的肚子,看来今天吃不到西湖的鲜鱼了…想来圆圆哪里是抓鱼,分明是捣了鱼窝…
“对了,你们爹爹呢?”相公把孩子们送到这,他去哪里了?他的伤是不是严重了,又要瞒着她?
诶,为了让爹爹娘亲不生大气,他们兄妹三个可谓想尽了办法。念卿一下子激动起来,“娘亲娘亲,爹爹的生辰快要到了,我们三个一起送了爹爹一份礼物!”
“不是还有几天嘛,生辰礼哪有提前送的?”果然,白夭夭语气温柔了很多,三个宝宝看来在凡间没吃什么大苦头,把小肚子吃得滚圆,玩的时候还没有忘记爹娘,真有孝心。
呃…他们本来打算爹爹生辰那天回来的…这事有万一嘛。那个什么…都还没长大呢。
文卿话少了很多,比从前更安静了,见哥哥说得起劲,娘亲听得开心,就更不愿意说话了。爹爹看到那“礼物”以后仿佛很吃惊,好像还…不大想让娘亲知道的样子,匆匆把他们送回来,转头就离开了。
吩咐小仙娥去给他们换一身新衣服,白夭夭便去悫云殿找许宣。
也不知道是什么…礼物…一路上白夭夭觉得哪里不大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