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击很困难,他们对这片地带毫不熟悉,然而林h不是,对于她们来说,格斗搏击都不会,但逃跑是必须要学会的。
山道崎岖,树木茂盛,风吹动树叶唰唰地响,隐藏了奔跑的声音。
一束束手电等交错在树干之间,林h闪身跳入一个小山坡之下,手在地上摸来摸去,找到一条细且坚硬的树杈,她的手弯曲成了近乎畸形的角度在手铐上摸索着,额头上都是汗。
“咔”的一声,手铐被解开。
当初练习这个技能,她的手断了三四回,如果不能救她一次命,那真是白练了。
第54章 破局
月光当头,室内的光线清冷,常焰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垂头看着地砖。
他又用这种独断的方式结束了两个人的感情。
不知道云边会不会怨他。
常焰仰着头,长吁了一口气。
恍惚中,他好像看见了云边,她穿着自己那件风衣,风衣又长又大,白皙的脸冻得通红,鼻头也是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忽然,大厅的灯亮了,穿着睡衣的安坤走下楼,看着外头。
常焰眨了眨干巴巴的眼睛,发现不是自己的幻觉。
云边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男人。
她被安坤找到了?章回怎么办事的?
常焰不由得心口猛地一跳,眼睛直勾勾盯着云边,但也只能强行压抑自己,不让脸上神情泄露半分秘密。
陈香也下了楼,睡眼惺忪,对安坤的生意她不感兴趣,但有关云边,她很想看看热闹。
云边脚步没有半分停顿,径直走到常焰面前,眼睛里水花一片,仿佛一眨就能掉下眼泪。
她使劲捶了一下常焰的肩膀,又生气又委屈地说:“我走了你不知道追我,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
安坤冷漠地盯着两人,不做声,带云边来的男人凑到安坤耳朵边,说:“不是我们找到的,她自己回来的,好像是跟焰哥吵架做做样子,拿着行李箱去车站兜了一圈,她哥没跟她一起,一直在画室来着,她回去了俩兄妹还吵了架,她哥说她动不动就拿行李跑,太不懂事了。”
安坤眉毛微挑,若有所思。
常焰还跪着,此刻云边站在他面前,她低着头,他仰着头,好像一个犯了错的男人在祈求原谅一般。
常焰还没回答,云边又是捶了他一下,力道不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在撒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走了呢,你是不是不在乎我?你说话啊,说话啊。”
云边气得直哭,常焰回过神来,捏了捏眉头,有些烦躁:“说什么,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为了你都把林h给甩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想站起来,但膝盖跪得太久,起身的时候都感觉不到腿的存在了,他扶着旁边的椅子,刚站起来一条腿,后知后觉地看了眼安坤。
安坤大拇指和食指画着圈,没看他,不知在想什么。
常焰停顿了两秒,站了起来,弓着腰揉膝盖。
云边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她手抹了一把,还在喋喋不休:“甩了林h你还觉得可惜了是不是,那你跟她复合啊。”
常焰冷哼一声,旋即笑了出来:“你说的可别后悔。”
看热闹的陈香吸了一口气,缓缓摇头。
除了那张脸,常焰真是哪哪都不招女人待见啊。
云边果然被这句话惊住了,她咬着嘴唇,委屈一瞬间冲到头顶,化作怒气,抬手“啪”地一下甩了常焰一个巴掌。
“我以为我回来了你会开心,没想到你是这种反应,我真是看错人了,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说的那么好听,现在……”
她话还没说完,一股掌风刮过,比刚刚更大的手掌和脸颊相撞的声音响彻在大厅里。
云边摔倒在地,一边脸瞬间就红了,带着震惊地抬头。
安坤落下手,毫不客气地说:“哪轮到你在这叫唤。”
云边张口想说话,但话哽在喉咙里,一句也不敢说,眼睛红得像个兔子。
安坤看向常焰:“女人就得打才听话,你看,这不就消停了吗。”
常焰藏在袖子中的双手暗暗地握紧,指甲嵌入掌心,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安坤转身,往楼梯走:“行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上头有客房。”
常焰:“好。”
安坤上去后,陈香没马上跟着上去,而是跑过去,扶起云边:“疼不疼啊,我给你找冰敷一下。”
云边不说话,目光定在常焰的脸上,怨气颇深。
常焰沉默不语。
陈香摇摇头,怼了常焰一下:“哄哄,赶紧的,我去拿冰袋。”
陈香往冰箱处走,常焰匆匆瞥了云边一眼,放不下脸面,迟迟不愿意低头。
云边抽泣两下,气愤地往门外走,外头的人伸出手臂,挡住了云边:“坤哥说让你们在这休息。”
陈香把冰袋递给常焰,再次推他:“你这么硬邦邦的样子云边怎么看上你的呢,赶紧去哄,别再闹了,一会把坤哥闹下来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女人你看不明白坤哥你看得明白吧,让你去休息就是不用跪着了,这事缓和了。”
常焰挠挠后脑勺,闷闷地嗯了一声,拿着冰袋走到云边身后,抬手轻轻拨了一下云边的胳膊:“走吧,休息去吧,我这腿跪得死疼,你给我揉揉。”
陈香:“……”
云边不动,陈香只好再去调和,拉着云边的胳膊就往楼上走。
云边也只是想找个台阶下,陈香拉她她没抗拒,顺从地跟着走了。
陈香:“你们俩的事回头再说,现在真不是闹的时候,坤哥疑心常焰呢,你闹不就是给他添乱吗。”
云边思忖几秒,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我也不是不识大体,但他太惹人生气了。”
陈香回头瞪了常焰一眼,常焰无视掉她的视线,扶着腿专注地走着楼梯。
*
董嘉南在丛林里搜索着。
“砰”地一声,森林里传出枪响。
董嘉南调转手电筒的方向,寻着枪声飞奔过去。
脚下的土地坑坑洼洼,两侧树影阴森渗人,董嘉南越跑越快,心里的不安也越发加重。
他似乎听到了□□声,董嘉南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瞬,他看到了坐在地上的章回。
董嘉南用手电筒晃了一下,章回的脸色惨白,手紧紧捂着大腿,指缝中的鲜血几乎是喷着出来的,怎么都捂不住,另一只手撑在地上,作爬的姿势。
董嘉南跑过去:“章队!你中枪了?”
章回没有时间跟他多说,抓着他的胳膊指了指前方:“快追,千万不能让林h跑了,她跑了,常焰就完了。快!”
*
陈香把云边和常焰俩人推进客房里头:“你俩消停点,不准再吵知道不知道。”
云边点点头,常焰嗯了一声,把门推上。
屋内的灯还没开,只有月光照在一部分地板上,光亮显得有些凄凉,常焰手按在门板上。
门关了许久,他还保持着僵硬的动作,头一点一点垂下,多种情绪在心头翻滚,无法用言语诉说。
他不知她怎么会回来,但能猜到一点,她回来是章回默许的。
他暂时没法和章回那头联系,更不知道他们为何而达成的这种“默许”。
他也不能问,这间屋子,整个公馆,只要他们在这里头,言行举止就必须带着面具,安坤那么多疑的人,他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跟云边坦诚相处。
云边看着黑暗里常焰的背影,男人的身躯高大健壮,像一座山。
然而这山峰并不挺拔,反而有一种脆弱的感觉,别人看不到,只有她看得到。
云边走过去,双手搂住他的腰,常焰身子一僵,他的皮肤冰凉,透过布料传递到云边的身上。
云边不擅长落泪,刚刚在脸颊上留下的泪水在静谧的空气中一点点挥发,干在脸上,她被打的那一边脸滚烫,贴在常焰的背上。
摩擦让她觉得疼痛,但她享受着这种疼。
常焰:“跑都跑了,干嘛回来?”
云边:“你说呢。”
常焰在她的怀抱里转身,手挑起她的下巴,把冰袋轻轻放在她的脸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心头的刺痛提醒着他,必须保持平静。
但俩个人的呼吸却不安静,交错在一起打架,把不能表达的情绪都表达了出来。
常焰:“就这么想跟我在一起啊?”
云边:“是啊,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个想法,反而是你,对我们的感情一点都不坚定。”
云边抬起手,揉了揉常焰的头发。
这个动作很像是在安抚,常焰无奈地笑了笑。
摸完头发,云边的手缓缓下移,到他的腰间,点了点他的伤口位置。
常焰拉着他的手走进浴室,打开浴室的灯:“做我们这行的你也知道,有今天没明天的,何必那么想不开呢,你又不像林h,你事业有成,缺我给你的这点钱?”
灯光大亮,常焰看到她的侧脸已经肿了,但她的眼神很平静,刚刚大厅里头那些翻滚的情绪全都消散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云边脱掉外套,从内侧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一瓶药,还有纱布,看着他:“不缺钱,缺人。”
常焰将毛衣脱掉,掀起T恤下摆,黑T半边都是湿的,摸上一把,手心就能印出一片红。
云边垂头不语,默默将鲜红的纱布拆开,紧贴伤口的纱布和血凝在一起,撕开时,常焰腹部肌肉一绷。
他微微笑道,打开水龙头:“人也不一定能陪你一辈子。”
云边语气很轻,被水流声掩盖住,但常焰能听得很清楚。
“如果你的下场注定惨烈,那就抓紧时间在一起吧,我不想余生都用来后悔错过了你活着的时光。”
常焰举着冰袋,帮云边敷脸,云边帮他上药。
两个人谁也不干扰谁,又同是默契。
因为他的话,他觉得自己就是现在再挨上一颗枪子也不觉得疼。
常焰目光灼灼盯着她:“你哥不是不喜欢我们在一起吗,你不怕他?”
他言语里藏着信息,说的是云边的哥哥,实际指的是章回,他迫切地想知道章回如何默许她回来的,他们一定是有某种计划,云边带着消息来的,他不知道的计划。
云边帮他绑好新的纱布,将他的黑T脱下,抚摸着他的胸膛,神色平缓,说出的话却有股煞气。
“我谁也不怕,谁也别想阻拦我们在一起。”
常焰盯着她看,不明所以。
云边垂眸,思忖了片刻,缓缓开口,像一个文艺的杀手。
“我爱上了一个罪恶滔天的男人,打破了我所有的认知,让我知道,如果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不能保持善良,你做提刀的人,我就做扶刀的人,用鲜血来打破这个局面,踏着尸山血海,和你一起走下去。”
因为云边从小到大都不太习惯表露情绪,所以常焰在琢磨她心思这件事上下了许多功夫,亲密的过往,多年的研磨。
如今常焰去猜她的心思,也能达到八九不离十。
他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如果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不能保持善良。”
――这不是一个善良的局,以暴制暴,以恶惩恶。
“用鲜血来打破这个局面,踏着尸山血海,和你一起走下去。”
――英雄是踏着尸山血海成长起来的,与其静静等着信任重建,不如用鲜血来破局。
常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不知自己猜得对不对。
云边仰头,盯着他的眼睛,呼吸像绵绵细雨,看着平静,但毫不费力就可以打湿全身。
云边头垂在常焰的胸膛,用手指在他的心口上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字。
“杀!”
第55章 两难
章回坐在地上,用衬衫将大腿根扎起,仰头靠在树桩上,看着阴森的黑色森林,
今天的运气有点背,一脚踩空掉了枪,猫在树后的林h趁机捡起枪,他跳开的速度如果慢上一秒,那子弹就会直接打中自己的肺。
董嘉南追出去很久了,他除了大自然的声音之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大腿被勒得紧紧的,动脉蹦蹦直跳。
他有点事没关系,如果林h脱逃连累了常焰就完了。
少年英姿勃发,褪掉一身光芒,隐藏在敌人内部,如履薄冰,只有一枚又一枚勋章,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一名军人。
很多时候常焰都把危机说得轻飘飘的,怕章回担心,也怕章回把他撤出去,虽然平时总爱耍赖说不干了,但章回知道,他比谁都要勇敢。
因为他要强制将云边和云端送走,云边说了真实的情况,章回才知道,常焰很可能有去无回。
章回想救常焰出来,然而云边否决了他的计划,她知道常焰是不会听从命令的,常焰倔强,有时候这种倔强在军人里头会被人说是任性,但常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不在乎在罪犯面前是否保持自尊,他眼睛里只有任务,只要任务能完成,就算是跪在安坤面前做一条狗,他也无所谓。
常焰真正在意的,不是外在,而是灵魂的不屈服,他心头有一团火,火焰如同初生的太阳,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阻挡光芒从四面八方窜出,烧毁所有的黑暗。
有着不可一世的高傲。
而只有云边,能看得懂他。
“让他放弃,就如同熄灭他心里的火。生命很重要,但对于常焰来说,没有把命用在该用的地方,那这条命就不重要。”云边如此说。
*
林h的体力掉得厉害,她除了对地形的了解胜过警方之外,毫无其他优势。
眼看着就要到森林深处了,只要跑进去,后头的人多半会因迷路终止这次追击。
头上的树叶越来越茂密,月光就快穿不进来了,能见度越来越低,周围变得异常安静。
就在这时,背后出来脚踩碎树叶的声音,很近。
林h举着枪回头,树影摇晃,她什么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