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渡——希晚
时间:2022-09-26 12:57:31

  “你说他爷爷是捡垃圾的,他刚也跟着捡,提袋子的动作这么熟练,自己平常也跟着捡吧。”
  “啊这,他同桌男的女的?不嫌弃他身上有垃圾味啊。”
  与女生同行的几个男生也开始说:“哎,你说要不我们下次把喝完的矿泉水瓶全都装好给他送去,他会不会对我们感恩戴德啊,毕竟值钱啊!”
  “装什么装,你直接给人送钱去吧!对了,他和汪东洋玩这么好,是不是就图人家钱啊,毕竟跟在人后面,肯定白吃白喝啊,汪东洋很大方的!”
  池沅就算没从他们嘴里听到“陈浮己”这个名字,也猜测到他们是在议论陈浮己。
  那是她印象中,第一次脸红怒斥地和人吵,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一点都不怕对方人多势众。
  她只是凭着本心在反驳,字字强硬:“你跟他很熟吗?你认识他吗?你跟汪东洋玩得很好吗?汪东洋亲口对你说陈浮己骗他吃骗他喝了吗?”
  陈浮己没有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向朋友骗吃骗喝,他身上没有垃圾味······爷爷也没有他们说得那么不堪,他们明明连认都不认识,却在用恶言恶语背后攻击。
  她转过身去质问的时候,正好撞见林强他们无措的表情。
  那一刻她不懂,他们不是和陈浮己玩得很好嘛,为什么一句话都不为陈浮己反驳。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他不会去北京
  一老一少, 正顺着梯坎往上爬。
  老人驮着背,穿着一双老旧的拖鞋,拿着一个编制口袋, 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塑料制品, 背上背着个空背篓。
  原本放在背篓里的重物, 提在了陈浮己手里, 是一摞捆好了的纸质废品。
  “你腿怎么越来越跛了?”陈浮己蹙着眉问。
  先前还没注意,因为老头受伤后就一直在床上养着, 没怎么下床。
  老头挥了挥手,“岁数大了是这样的。”
  池沅到山脚下的时候,就看见陈浮己搀着老人家往家的方向走, 步调很慢,慢到她能追上去。
  陈浮己看到她的时候,眼神闪过一丝诧异。
  问她的时候, 语气不算太好:“怎么来了。”
  “不是说请我吃饭吗?”池沅笑脸盈盈地说。
  陈浮己怔了几秒, 看向老头,随后兴致缺缺对她说:“改天?”
  池沅摇了摇头:“就今晚吧。”
  还没等陈浮己回话, 老头笑容慈祥:“要的,喊他陪你走街上去吃, 吃点好的。”
  池沅:“不用, 我觉得他手艺挺好的。”
  话说到这里, 陈浮己也就没拒绝了, 让她跟着一起。
  回去的路上,全程都是老人家和池沅在说话, 陈浮己一句都没有开口。
  池沅能看出来, 他心情不算好。
  没买菜, 陈浮己去了后面两块地了,扯了两颗小青白和葱,还挖了两个土豆,都是老头自己种的。
  或许是怕陈浮己被饿死。
  池沅和老人坐在屋子里,听老人家讲起刚才在校门口发生的事。
  “我平时不去他学校的,现在这个记性越来越不好了,路都认不到了,今天不晓得啷个就走到那里去了。”老头懊悔,偷偷抹掉眼角的泪。
  看着老人泪声俱下的模样,池沅心里也不好受,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
  “这个娃儿自尊心强得很,今天怕是没得面子了······”
  “你不晓得,他上次把我捡垃圾那些工具全都扔了,我也是晓得他一直不喜欢我做这些,但是我就是想多给他攒点钱留到那里啊,以后他一个人啷个办啊!”
  她连忙拿纸过来,替老人擦泪,听着他无助惭愧的声音,细声:“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没说多久,老人怕陈浮己看出自己哭过的样子,就躺床上去了。
  池沅不会做饭,陈浮己一个人在里屋忙了半个多小时,端了三菜一汤出来,都是素的,他今天没买肉回来。
  三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完这顿饭,老头和池沅都说要给他打下手,他没让,又是他自己一个人把碗给收去洗了才算完。
  七点左右,天渐渐暗了下来。
  池沅再次坐到了那个熟悉的窗前,他那张座椅上。
  每次坐到这里,她都在想,陈浮己一个人暗暗努力的模样。
  他现在,也算是在认真做一件事了吧。
  “陈浮己,我明天就要去参加竞赛了。”
  “后天结束比赛,2号的飞机回北京,1号那天我还在雾城,你可以联系我。”
  今天他发消息说要请她吃饭的时候,她就想和他说这件事了。
  陈浮己默默听着,没有应答。他坐在凳子上,钨丝灯的光线隐隐约约照在他背上,看不太清脸上的神情。
  空气中弥漫着寂静,无声的低气压让池沅多了几分伤感,她坐在陈浮己窗前的桌子边上,看向他最近的习卷。
  字迹虽然还是一向的潦草不堪,但该缺的步骤一步都不少。
  之前池沅还劝过他,说是字迹在高考中,也是一份隐形考验项目,尤其是在作文里。
  结果陈浮己满不在意地说,学霸的字都长他这样,因为把时间都花在做题上了。
  池沅说这是歪理,但他不改也就懒得再说他了。
  她轻轻翻动着卷面,缓缓开口:
  “对了,我上次去南路那家书店,帮你问过几份详解资料,只是当时没有货,这两天应该有了,你抽个时间去拿吧,说你名字就好。”
  他“嗯”了一声。
  “陈浮己,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来雾城。”
  或许有机会,只是可能要很久很久,久到他们都记不清彼此了。
  陈浮己慢索索地从桌上拿过烟盒,从里面倒出一根,叼在唇边,咬着烟头。
  他伸手聚拢火势,烟雾渐渐散开,深深地吸了一口,让尼古丁直达肺底。
  “池沅,北京离这里远吗?”
  “不远,大概一千八百公里。”
  坐飞机,只需要两个多小时。
  他拿开烟,弹了弹烟灰,语调缓慢:“可是对我来说,北京很远。”
  池沅心中一颤,没有再往下说。
  一瞬突然感觉心下有些发凉,明明是四月尾巴了,风怎么还有凉意呢。
  她翻动着页面的动作缓缓停下,这一页上面,布满她娟秀的字迹。
  字如其人,很秀气,很好看。她怕陈浮己看不懂,所以将一些不必要的步骤都写上去了。
  记得以前,何淑检查她作业的时候,总会因为繁琐的步骤而责怪她。
  “陈浮己,听爷爷说,你爸爸是老师,很有君子风范的一个人。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给你取名叫陈浮己,可能是希望你在这浮浮世事中,记得要不忘渡己。”
  池沅望向窗外,半山腰上的风景远没有山顶的壮阔。
  “你应该是朝气蓬勃的,就像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请你一定要挺起脊梁去看天,看地,做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所以千万不要因为一些人、一些事,而止步不前。”
  他或许不会去北京。
  她可能,再也不会来雾城。
  哪怕在那些不会相见的日子里,她也希望,他能过得很好。
  从池沅来找他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问他一句刚才在九中校门口发生的事。她只是在告诉他,不要在乎那些人,那些事。
  星星火势已经燃到了烟头,灼烧着他手指边缘的皮肉,陈浮己丢了烟头,在地面上将它拧灭。
  “池沅,天黑了,走吧。”
  她放下手里的习卷,与他对视两秒,起身,“我去和爷爷打声招呼。”
  “嗯。”
  陈浮己先出去了,她一个人走到爷爷的屋子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爷爷,我先走了。如果有机会,我下次再来看您,您多保重身体。”
  她没等到回声,她想或许是老人家睡得早,也不太好打扰人家,说完就离开了。
  等池沅走远了,屋子里才传来止不住的咳嗽声。
  陈浮己在外面等着她,看着她身影出来了,于是照亮了手里的手电筒。
  走在她前面,带着路下去。
  池沅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走到一条熟悉的街口时,池沅忽然停住了脚步。
  陈浮己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转过身去望她,就听见池沅说:“陈浮己,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嗯。”他回忆了一下,应声。
  “你当时还骂了我,说我是傻缺还是什么来着?”
  “没骂你,只是让你滚来着。”
  池沅微微摇了摇头:“原来你还记得啊,但是我记得明明是骂了的,骂了句我听不懂的话。”
  “没骂。”他坚持说。
  “骂了也无所谓,毕竟很难碰到我这种一上来就借钱的人吧。”她垂眸浅笑,语气中有一丝丝浅浅的苦涩。
  明明才认识不过两个月,却像相处了几年一样。
  陈浮己呵笑一声,语气略显沉闷,“你也知道啊。”
  池沅强迫自己展颜:“你还不是一样,哪有一上来就骂人的!”
  “说了没骂你。”
  “明明就是骂了。”
  “没有。”
  两人为了这个问题,一直争执到山脚下,像是在没话找话聊一样,无聊至极。
  可池沅却想再和他多说一点,聊什么都可以,但陈浮己却不是那种可以陪她聊完人生聊理想的人。
  等车的途中,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持着。
  “陈浮己,要不你送我回去吧。”她掐着手指,垂着头,小声问。
  他迟疑了很久,哑声:“车来了。”
  池沅心里堵得慌,明明这么偏僻的路,很难等到车的。
  怎么今天就等到了呢。
  陈浮己伸手,拦了那辆出租车,替她拉开后座的车门,然后在向司机报了地名。
  “陈浮己,我走了。”
  “嗯,早点睡,到了给我发消息。”
  她上车的动作很慢,慢到司机在催促她了。
  “陈浮己,1号那天给我打电话吧。”
  “再说。”
  池沅松开了拉住他的手,陈浮己替她关上车门。
  这是第二次,他没有亲自送她回去。
  送完池沅上车后,陈浮己在原地站了会儿才离开。
  山风掠过山谷,一阵阵地吹,树叶哗啦啦地响,他没有打手电筒,刚才电用完了。
  爬着梯坎,借着月亮微弱的光线走着。
  回去的时候,老头正翻箱倒柜,拿出一个陈旧生锈的风扇出来。
  “浮己,那个电风扇,你有空拿去修修吧,过些日子好用。”
  老头说的电风扇,是一架有陈浮己半数大的铁绿皮风扇,转动的时候,总能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用的年生久了就生了锈,不太能转得动了,陈浮己以前热得睡不着的时候,都是老头起夜坐在他床边打扇。
  陈浮己心不在焉地回:“入夏还早,过些时候再说。”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喊爹”
  四月末尾的那两三天, 一直在不停间断的下雨,泥土格外泥泞,连空气都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它仿佛是今年的最后一场春雨,眷恋着万物, 不肯离去。
  四月三十号那天, 九中就放了五一假。
  “明天汪东洋过生日, 他打算怎么过?”周林野问。
  陈浮己和他并排着走,两人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大多数都是在说汪东洋生日的事儿。
  “能怎么过,老地方呗。”
  汪东洋每年过生日的日子选得挺好,五一那天, 大家都放假,往年都是包下一个大的包厢,玩上一整天。
  从学校出来, 他就和周林野分开了, 独就去了南路那家书店,是池沅叫他去拿资料的那个地方。
  灰暗的天空显得无力的苍白,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石油柏青的地块上,陈浮己撑着一把黑色的伞, 径直往书店走。
  书店不大, 因为下雨的缘故, 店里也没多少人, 只有一个中年女人坐在书柜台边上,她看见陈浮己进来, 就主动招呼:“需要什么书?自己看还是我帮你找?”
  陈浮己收了伞, 走过去, “有人让我过来拿资料,名字是陈浮己,你找一下。”
  “是你啊。”
  老板娘明显有印象,直接弯身打开腿边的柜子,在里面摸索着。
  “那小姑娘是你姐姐还是妹妹啊,那天在我书店找了好久的资料,最后还拜托我一定要调到。”
  这份是名师题,网上都买不到的,要是池沅那天特意拜托,老板娘还真不会去调货。
  陈浮己淡淡回:“朋友。”
  钱已经给过了,老板娘给他用袋子装好题册后,陈浮己就离开书店了。
  南路不算太偏,就是有好几家巷子,巷子的两边,开着些茶馆和麻将馆,里面的人大多都是三教九流之辈。
  罗子捷和苏锋一群人正好从一个棋牌室里有说有笑地出来,拐弯之际,正好碰上陈浮己一人。
  双方撞见彼此的时候,都有些诧异。
  陈浮己瞥他们一眼,眼神冰凉,似这淅沥的小雨,不带丝毫感情。
  罗子捷吐出嘴里的烟头,龇牙咧嘴的笑,一脸得意。
  上次陈浮己打他那事还没算清楚呢,今儿正好撞上了,怎么可能不报仇。
  “挺巧啊!”苏锋开口说。
  陈浮己没说话,像是没听到一样,撑着伞,径直打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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