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前的男孩却是消失了。
她忽地不阴不阳地笑了一下。
“啊,我说呢。”
“有两道气息进入了长乐镇,一道是你的,另一个我却迟迟没看见……原来是落在了小怪物身上啊。”
“小仙长,看来他是跟你一样的人呢。”
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真奇怪,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那一道黑影幽幽地飘到她的身侧,眼神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心情大好的模样。
“我本来还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抱着一具注定会复生的躯体,那么难过。”
“毕竟她是真的死透了,神魂俱消。”
司娆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空茫。
他是谁?
他们之间好像从未有过什么交流。
如果他也是从外面进来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帮她?
就这样……
死了吗?
司娆眼中的情绪变幻不定,他倒在血泊之中的画面不断在眼前闪回,还有那一块落下的碎瓷片。
识海一阵剧痛,司娆的心仿佛被一块名为愧疚的大石碾压。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在她眉间,有一处隐隐发烫。
那是一朵深紫颜色的幽浮花,明明灭灭地闪烁在额间。
司娆看不见。
但张小姐在看见那个印记的瞬间,便感觉自己好似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吸引,竟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
她的动作慢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胸中鼓荡的心情仿佛是见到神迹,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朝拜一般。
但在手中即将触碰到额心的刹那,一道雪亮的剑光倏忽间洞穿了她的胸口。
神魂剧烈的疼痛,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发出尖利的啸叫。
她疯狂地想要逃离,那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把剑却死死地插在她身体里,洞穿神魂!
比这锋利的剑尖更致命的,却是剑身上附着的剑意。
那剑意不似常人,如同旋转的风刃,刹那间在体内肆虐!
神魂被绞碎般的痛苦,是常人难以忍耐的。
“你……!”
没料到沉浸在悲伤中的人突然动手,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惊惧的眼神中,见到那一双空蒙的眼。
“那就结束吧。”
司娆攥紧了手中还染着血的外裳,神情寂然。
她还欠他一声抱歉。
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痛苦的喊叫声在耳畔吼叫,司娆却浑然不觉一般。
周遭环境天旋地转,一下是员外府,一下是客栈……
浓雾弥漫,极致的白将周遭的一切都掩埋。
司娆却木然地看着眼前,仿佛看见榕树下站着一个不言语的男孩,用一双乌沉沉的眸子看着她。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疼痛,丹田的反噬,识海的动荡,忽而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于是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再也看不清楚。
……
滇山密林一阵动荡。
一直守在秘境界外的二人蓦地睁开眼。
他们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界……破了?”
迷雾渐渐散开。
二人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就算她侥幸破了界,也必是精疲力尽。
这一次,必不能让她再……
一道身影,缓缓从迷雾中走出来。
玄色的身影身材颀长,身上笼罩着仿佛来自亘古的威压。
他怀中抱着一道身形纤弱的女子,长睫紧闭,面色白得没有没有分毫血色。
那冷沉的眉目中,仿佛笼罩着阴云。
几乎在看清他面容的刹那,二人便明白了滇山密林突如其来的动荡是因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0点,可能会迟,早睡的宝勿等,早起看。么么
第29章
见到眼前人, 覆寒溪与夏温清顿时如临大敌一般。
但内心深处的寒凉却提醒着他们,眼前的人,是他们无法战胜的。
他们隐约感觉到难以捉摸的气息, 却难以辨认眼前人的境界。
那样深重的威压,就算是在门派中避世不出的那一位师祖身上也从未见过。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剑。
但他却仿佛根本没看见他们一般。
他仿佛身披夜色织就的长袍, 缓步行走在林间, 动作看似不疾不徐, 却在刹那间走出去数十步,动作快得几乎难以用肉眼捕捉。
但他手中抱着少女的手却极稳, 显出与冷沉气息不同的几分小心翼翼来。
在他靠近的时候,二人几乎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剑鞘露出一点冰冷的剑芒。
但那一双漠然的双眼, 目下无尘,长睫半垂,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旁走过。
竟是全然无视了他们。
夏温清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覆寒溪却在他出声之前按住了他的剑。
无声地对他摇了摇头, 是一个噤声的姿势。
夏温清目露不解,看着那一道玄色的身影在眼前离去, 直至再也看不见才抿唇道。
“他怀里的是……”
覆寒溪的面色却十分沉凝:“还记得几天前落在这附近的一道雷劫吗?”
“当时我们都想过,是不是他来了。”
夏温清有些按捺不住:“全修真界的人都在找他, 就这样任由他走掉吗?”
覆寒溪沉默地看他。
在这样的眼神之下, 夏温清也渐渐冷静下来。
那个人分明什么都没做, 他却仿佛连头发丝都感觉到了那一股无形的压迫。
他们又能做什么?
“之前给掌门的传信还没有回复, 但是他们破界的速度太快了。”
此间界早已封闭了,那个人……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眼前迷雾散去, 是一片空荡荡的空地, 仿佛什么都没有, 又什么都没存在过。
“走吧。”覆寒溪还剑回鞘。
夏温清也按捺下心中那些明显不可能的想法,喃喃道:“他们刚才的姿势很亲昵啊,是情人吗?”
覆寒溪还回答,便见到天际蓦地降下一道危险至极的火光。
那是无形无色的火焰,二人感觉到本能的危险。
——那无色火焰之中带着的威压,甚至比传说中的红莲业火还要恐怖!
“走!”
顷刻间,方才还是一片茂密丛林的滇西密林,在刹那间化作一片火海。
可那火也不过燃烧了一刻,便蓦地熄灭了。
随着火焰熄灭的,还有这一整座山头的生机。
只是几个呼吸之间,脚下的土地已经只剩下了一片焦黑。
二人的反应已经极快,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无色之火烧灼,面上一片狼狈也就罢了,周身灵力也像是霎时间被抽干,不能调动半点。
夏温清一张风度翩翩的脸被烧得黢黑,头顶的毛乱蓬蓬地炸开,他心有余悸道:“好邪乎的火。”
覆寒溪心中则更生出一种更深的后怕来。
他面色沉沉道:“现在应该想想我们怎么回去。”
夏温清也沉默了,丹田枯竭,吸纳进去的灵气也如同泥牛入海,全无半点痕迹。
他们此时身处在距离宗门千里之遥的滇西密林,难不成凭着一双腿走回去?
……
一则轶闻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故事是关于最近炙手可热的那一位的。
他,冷漠无情,却唯独对一人念念不忘、巧取豪夺。
她,娇羞可人,却落入他的陷阱,沦为他掌中的祭品,任由他日日夜夜,予取予求……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跨越种族的旷世奇恋,感人肺腑的虐恋情深……
此书一经发售,便火遍了各宗与城池。
书中故事写的是关于那一位不可说的存在。
作者自称是亲历者,亲眼见证了那一个娇软美人是如何倚在他的怀里撒娇,而那冰山魔王眼中却含着柔情……
夏温清数着这些日子卖话本赚来的灵石,叹了一口气。
“总算是够了。”
“买两匹灵马,赶紧回宗门吧。”
覆寒溪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
“嗨,不值一提,都是为了生活。”
夏温清苦笑着,自那一日从密林出来,他们身上都留下了被无形之火烧灼的痕迹。
痕迹无法祛除,无论多少灵力吸纳进体内都毫无痕迹。
因为无法调动灵力,除了随身佩戴的本命剑,就连乾坤戒都无法打开。
二人曾经也是门内的天之骄子,如今却沦落到写话本赚路费的地步。
他们还想着赶紧回宗门,把有关那一位的消息带给掌门。
但他们在这处偏远之地,不知道的却是……
在中域广袤的大地上,有一日空中凭空出现了一座深黑色的殿宇。
那一座殿宇通体由看不清材质的黑色物质打造,远远地看着就仿佛压在众人的心头,给人以沉沉的压迫之感。
无数人的神识探查过去,却像是被无形的墙阻隔,无法靠近半点。
中域各宗门,因为这突然出现的黑色巨殿,灯火彻夜不熄,已经连夜经历了不知多少次议事,连常年驻颜有术的各掌门,脸上都生生愁出了皱纹。
……
那深黑色的殿宇不知让多少人愁得食不下咽,但整座建筑的沉沉暮色之中,却有一处格格不入的房间。
与这周遭死气沉沉的黑色不同,房内雕花的大床上垂下浅粉色的纱幔,四处还摆放着新鲜灵植,整个房间内灵力极其馥郁。
厚厚的被褥之中,只露出一张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她眉头紧皱,仿佛在睡梦中也极为不安的模样。
床侧立着个近乎与这黑色大殿融为一体的人。
他面色沉沉地看着熟睡的人。
已经十天了。
她在界中因为过度使用灵力造成了反噬,纵横体内的每一寸经脉近乎都有裂痕。
这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剧痛,但她竟然生生忍下来了。
苍淮眼中闪过莫测的情绪。
他是闯界之人,在那一具寄身死去之后,也没能离开,反而一直跟在司娆旁边看着她。
于是也看见了她,分明看见人已经气绝,却还是拼着经脉寸断,也要抢回他的身躯。
也看见她搂着那一副半残的身躯,坐在大榕树下枯坐到深夜。
他不理解。
她不是已经认定那具寄身无用,所以遗弃在客栈里。
他以血画符,在阵破之后,有那一具肉身吸引注意,那群失去理智的傀儡不会再注意她,她可以直接去找那躲在人群之后的界主。
这是最快,最简单的破界方法。
这也是苍淮经过计算之后为她选的简易之路。
可她没有。
她用尽全部灵力,丹田近乎破碎,只是为了抢回那一具已经没了呼吸、也没了任何作用的躯体。
苍淮常常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几日下来,她体内的伤已经基本都恢复了,识海里受的伤还需要慢慢养。
但只是那种程度,也远远达不到沉睡不醒的地步。
她早该醒来了。
只是不愿醒。
“放开他!”
床上的人猛地坐起来。
一头乌发披散两侧,更衬得肤白似雪,冷汗打湿了她的鬓角,湿发贴在脸侧。
此时,那一张小脸上泪水纵横,模糊了眉眼。
她总是能看见他倒在血泊之中的画面,她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把他从那群人手里抢回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怀里变得透明而消散。
在魔域深渊里,她不是没看见有人在魔兽啃噬下化作白骨的模样。
她不是看不得那样的场面。
她只是不能接受,眼睁睁地看着认识的人在眼前死去,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斜里递过来一杯水,司娆下意识接过。
手中的水还冒着热气,捧着这样的杯子司娆却感觉不到分毫温度。
她缓缓抬眼,才发现如今已经不是在界中了。
模糊床帐后站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司娆的心猛地一跳。
粉色的纱幔,和黑衣的人……
这一切都熟悉得像是回到了崖底一般。
她蓦地拉开床幔,露在眼前的是一张精致苍白的脸。周身的孤绝一如既往,幽深的墨瞳凝着几许不散的冰雪。
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司娆怔住了。
苍淮尚未开口,怀里就扑过来一只柔软的兔子。
司娆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喉头再度涌出一股控制不住的腥甜,她一边伏在他的肩头呕血一边哭,一张脸被泪水糊得乱七八糟。
“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感觉到怀中之人的僵硬,司娆反应过来,又连忙松手。
她一边退开一边道:“对不起,我只是……”
她跪坐在床上,望着眼前黑漆漆的地面:“只是有人因我而死,我却不知道他是谁……我……”
“我什么都做不了。”
苍淮从未见过她这般狼狈的模样。
就算是在界里,抱着那具身躯哭的时候,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形象全无。
她心里的难过好像都要溢出来了。
就算心中有再多不满的怒意,面对着面前这一张脸也生不起气来。
他眼中的寒意消散,淡淡道:“没死。”
“不,我亲眼看见他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