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再慢一些,失路公子刚斟的茶就凉了。”
话甫落,耳边忽起啸风,一起一落,不落梅再睁眼时,失路英雄正好将茶壶轻扣在桌上,香茗之上如烟缥缈。
似乎这样的确比较快啊,嗯,就当作是朋友之间的帮助吧?不落梅拍拍胸口,也不管品茶之道,直接猛地灌下一口茶,思绪却着飘到刚刚的桃林里。
“请开始吧。”失路英雄道。
“正义啊,很简单,吾香独秀就是正义。”
这一次是因破军府之令回集境,可看如今的集境已被军督所掌,宝座上看似至高者也不过架空了权利的傀儡罢了。
再一次步入天机院,不落梅只觉异常陌生,就如昔日的虽不过几面的求影十锋一般,一如故往的安然面容也意外陌生。
侍人带着两人走过大殿,长廊,花间小路,才露出西风小亭一角,亭中之人显然已是等候许久,桌上摆满着佳肴,难得的是不落梅看着眼前的美食却毫无胃口。
可见天际边已是山雨欲来之势,狂风吹的亭中的的纱曼翻飞不已,独立的小亭也亦是有摇摇欲毁之感。
曾今只是以旁观者戏看剧里的爱恨情仇,或者死亡,如今自己依旧能像旁观者将生死置身于外的吗?
能吗?
不能吗?
第21章 我就是你
……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人生世上,势位富厚,盖可忽乎哉?
欸呀,看不下去了,不落梅推开书本,又直径去展开门,对上了一旁恭敬的侍女毫不遮掩的笑意,未在她出口之时,便道:“不落姑娘,现在依旧是申时,半个时辰都没过呢。”
“啊!”不落梅烦躁不已,香独秀为了她的安全把她托付给求影十锋,哪知这个小天使朋友后一秒就把她像是囚禁一般的关在了这间书房内,只能自书中消磨时间去等待他的回归。
为什么不可回芜园?是怕连累了蝶儿花儿,这政权更迭的时候,人人惶恐不安,恐怕这天机院内也藏着不少破军府的细作吧,那……这么想,自己不是在危险内?不,动香独秀或是动她,并没有什么利益可图,所以,自己还算安全的……吧?
“院主出去多久了?”不落梅转念问道。
“呵,还以为不落姑娘又要问香楼主的事情呢。”侍女掩面而笑,恭顺回道。
不落梅蓦的红了脸颊,故作生气模样,道:“不要笑了,我和你说正经呢。”
“好啦,院主在安顿好姑娘后,就去议事了,姑娘放心吧,在天机院内是安全的。”侍女安抚她道。
撇着嘴,不落梅依着门框,意有敷衍地回道:“嗯…嗯,安全。”
就在两人皆处于放松状态之时,一道黑影窜然而下,带过寒光,面前仍带笑的侍女立即人首分离,四溅起诧异的血红,不落梅失控的声音未出,肩膀上一痛,意识便断开了。
“……既已错抓了人,若被那人知晓肯定是......不如不将她……”
隐约传来口气不善的男音,可惜气若游丝的不落梅动弹不得,提指也无力,空有渺茫的思绪,这是怎么回事?啊,那个侍女……侍女死了……
“是!属下立即去办,嘿嘿嘿。”
一声怪异的笑声如最恐惧的利刃穿刺而来,来自外来不善的感应不断提醒着不落梅危险降临,可她动弹不得,就如待宰的鱼……不,别过来……
是死亡的气息,既熟悉又陌生。
无法改变的寒冷直入心口,这般冷意使不落梅冷颤后,再无反抗的意识,慢慢没了声息。
冷,好冷。
“羽莺姐姐!羽莺姐姐~”
谁?一阵眩晕后,不落梅睁开的双目,一览自身正处在暗夜丛林之中,只有一旁的点点萤火之光,身后的呼唤不止,也越来越近,她停住前行的脚步,静候来人。
“快跟上。”轻柔柔的一声,分明是从自己口中发出,可不落梅却惊刹自己分明没有说话这件事,更怪异的是她下意识抬手捂住嘴的动作却进行不了,顿时,她似乎明白了一件可怕的事情,莫非……这具身体似乎已经不受自己控制?那操作这具身体的是谁?是羽莺……吗?
就在此时,吁吁喘息之声渐渐接近,来人扬起稚嫩的面容,因奔跑时弄乱了发,清眉秀目,只是眼角挂着的几滴晶莹泪珠,增添几番楚楚动人之意,“羽莺姐姐,别落下我……飞鹭害怕。”
顷刻,一只小手紧紧撵住她的,接触到的冷意使之不落梅浑身一震,适应一阵后,一颗欲守护之心使然坚定前行,这时,又听到羽莺温柔的声音:“嗯,走吧。”
果然……是羽莺本人,这是她的记忆吗?不落梅想,难道因为自己也在她的身体里,所以她所感知的一切,自己都知道,都如感同身受般?
丛林的小路幽暗,四下飘着火光,明明看不到路与尽头,但是羽莺却一直前行着,才至几步,便手中的纤手已出细细冷汗,她顿感怪异,问道:“你怎么了?”
“我……伤口似乎,恶化了,羽莺姐姐,你先走吧!他们不会抓你的,我,我可以......”飞鹭额间冷汗并生,微打湿了额边的发,咬着惨白唇色直颤,欲挣脱开握住的手。
他们?羽莺望向走过的暗夜丛林似乎比身处之地更为难以捉摸的黑,蹲下身子,说道:“为何受伤不早说告诉我?”
话甫落,熟练地结起金符,亲自将体内浑厚灵能推入飞鹭的眉心处,冉冉光芒之中,飞鹭伤势渐因此好转,可她却奋起挣扎道:“不,羽莺姐姐,这会对你伤害巨大,而且,而且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了,姐姐快住手啊。”
不及细想,羽莺空着另一只手,迅速压制了飞鹭,微邹眉,虽然强行灌输灵力确实对她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但只要能平静度过到天祜祭典前,便没什么问题。
天枯祭典?不落梅脑中灵光一闪,她记起来了,原剧里是霓羽族赖以为生的祭典来着,所以现在是羽莺在天枯祭典前记忆?不对,这里的环境看着就不像是个好地方,不落梅心中定了定神,决定再继续观察看看。
眼瞧着飞鹭唇色渐恢复正常,羽莺才收手,忽起喉中一口腥味,被她强行按下,语气平和道:“现在,我相信你是没事的。”
“姐姐。可是,你,我,呜......是我不好。”飞鹭一时触动不已,轻拭去走眼角泪花,扶着微弱的羽莺,“姐姐,你不可有事啊,否则我,我......”
“车到山前必有路,稍安勿躁,赶紧向前吧。”羽莺确实消耗甚多,不留痕迹地倾身将口中腥红按在袖口,踉跄靠着飞鹭起身,指着浓雾不清的前方。
拨开层层黑雾,展现人前的是一条浑浊不堪的河水,汹涌的浪不停翻滚,河的对岸也蒙着层层黑雾。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这里乌云密布,姐姐现在需要补充啊。”飞鹭四顾探着颇急,现在别说是食物了,就连树木也不见一二,四周是有浓稠不见物的黑雾,无可奈何。
浑浊河水上也浮着雾,不落梅不解,为何这黑雾似乎更浓密了些,可心中的依旧有着奇怪的悸动牵引羽莺朝着浓稠黑雾前行,不落梅纳闷前方是何地?此刻又到底是在何地?
啊,愈想头愈加的如撕裂般疼痛,“唔......”羽莺似乎也被牵扯到按着头部。
“姐姐,你看对岸!是翎婆。翎婆在喊我!”飞鹭兴奋地指向对岸,并挥手示意,羽莺邹眉,朝着那方向看去,那仍是一片不见物的黑暗。
“这......”疑惑间,羽莺回转已是寻不见飞鹭身影,再四处找寻之时,她的背影已若影若现于对岸又渐渐融入黑雾。
“飞鹭?飞鹭!”不落梅心下一急,提步向前,可脚下似有藤蔓紧缠,移动不前,糟了,现在还是羽莺主导着,这一下不落梅更着急了,这一切看着就不是个安全的地方,可为什么羽莺不再动作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此刻身后的浓郁的黑雾渐渐接近,似乎也要将她隐入黑暗,成为黑暗的一部分般,不落梅害怕极了,如果羽莺的所作所为自己能感知得到,那是不是代表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也亦同?情急之下,她无声大喊着:“羽莺!你能听得到吗?快走啊!有危险。”
“呵,”蓦然听到羽莺笑了,她道:“阿梅,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还没从这话带来的震撼中回神,下一秒就感受到“自己”转向了几步距离的黑雾,面朝着那一片恐惧的黑暗,“危险?不,当你也身在其中时,就不会害怕危险了,来吧。”
顿时,胸口似被一把利剑穿透,疼痛的真实,是……谁?
……
“飞鹭,飞鹭!”
是翎婆的声音,飞鹭悠悠转醒,视线渐明朗,入眼的正是着急的翎婆,她启唇,声音微哑:“翎......翎婆。”
“你醒了!太好了。”听到带着大病初愈的细声回应,翎婆转为大喜,一边扶着她起身,一边执起床边已备好如梦中污河一般的药汁递上,飞鹭温顺接过服下。
“飞鹭没事,让大家担心了......我,”放下空碗,飞鹭舔了舔唇瓣,停顿了一会,再道:“翎婆,我梦到羽莺姐姐了,我想是姐姐救了我......”
烈日高悬,炙烤大地无声息,在一处渺无人烟的丛林内,昏迷的不落梅指头一动,惶惶醒来,抬手遮挡住耀眼的光线,迷茫双眼无焦距,是回......来了?胸口还隐隐作痛,告知着她噩梦里那么真实的一切,到底算是什么事啊。
随着起身动作,只感身上一凉,不落梅低首一看,混着胸口血迹斑驳,也正是胸口处多了一条宽长的口子,明显是锋利的武器割破的痕迹,她微蹙眉,十分冷静地将衣物拢了拢,垂眸着瞅到腿边的沾染的血迹已干涸的匕首,与衣服上的缺口比划了几下,确定的确是此物所造成。
除了胸口的衣物满是血迹外,别的地方却算得上整齐,全身也毫无不适,说不上来的怪异,不落梅暗想,会不会是和刚刚的梦有关系?可是后来呢?
忽然,一旁的草丛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响,不落梅警惕地暗自握上了匕首,悄悄挪到一旁树冠隐藏自己,而那声响欲近时却忽止住,踌躇不前。
“阿……梅?”不可置信眼前的背影,这个名字在他唇齿轻柔地呼喊了几百次,却没想到这一次却是这般的愕然。
这个声音是......不落梅眼瞳撑大,暮然回首对上了一双惊愕的琥珀眸子,微启唇,几次欲言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与之两两对望,不言不语。
是他!是,是香,香独......秀......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写到这一段时候,似乎有些小可爱不太懂得这里的意思,因为当时为了埋线也不明说
就是两人弥留之际因为同是祭子之身,才连通脑电波,但是飞鹭出去了,而羽莺没出去,也是说明一个活了另一个死了
第22章 长期饭票get√
幽幽洞内,泥与血参差的衣物,随着纤手一松后,跌落尘土,藕白的手拂过无暇的肌肤,尔后停顿于心口之处,胸口前的淡淡刀伤吸引住了她的注意,这伤像是已经完全愈合很久了的,可是她记得自穿越过来后,胸前根本没有任何伤痕,莫非……
——“阿梅,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蓦然想到羽莺那句令她毛骨悚然的话,不落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醒来前所看到景象,以及忽然出现的飞鹭,到底都是些什么?羽莺最后到底如何了?
不落梅忽想到一处,暗自深探体内的灵能,却仍如吸收了桃花树后的那次一般无异,并没有梦中感受到的充沛,为何是如此真实的呢?
不由地抚上眼角的泪痣,停顿数刻后,不落梅只觉这几日应是没有好好歇息一番,不然连自己都已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就是那位羽莺呢。
迅速调整了自己衣饰,披上香独秀的披风,将自己包裹起来,仔细嗅嗅还有他本人好闻的气息,等等,她在干什么?居然在做一些看起来很奇怪的事情!揉揉微热的脸颊,不落梅决定再冷静一会,不然......总有种做贼心虚的错觉。
洞外的斜阳照影,她才踏步出洞穴,便看到不远处的香独秀依旧干净又整洁,伫立于树干旁,未等她的靠近,香独秀便迎上来了,琥珀眸子中的真挚让她有些意外。
“怎么了?”不落梅心里埋藏着小九九,便有些闪避他意味不明的目光,疑惑地道:“嗯,是军督的任务让你为难了?”
明明自知军督任务不过是为莫汗走廊一事,却还是为自己慌忙中乱寻的话题给脱口而出,可是细想来,自己又是在慌什么?他的目光吗?不落梅扣心自问,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答案,或许也是因为不愿意细想,怕真如自己想到的那般,也怕非是自己想到的那般。
“吾决定了!”香独秀目光坚定,神情肃穆,郑重道:“好友,若你今后无处可去,就去芜园吧。”
什么?这什么意思?不落梅畏畏地对一双少有执着与认真的琥珀眸子,一时间,这安静的氛围告知她,静静感受,不要说话,于是她与他对望着,脉脉不语,可却私下开着小差去聆听着一旁枯叶飘荡而下,脑子里又忽然冒出前些日子两人一起看的漫天桃花,也是如此,纷扬,飘落......一顿一顿,对面的密长的睫毛亦是一扇一扇,不知过了多久,心底也蓦然悸动了多久,喉咙中似是咽着什么,久久说不出话。
岁月静好中,不落梅先回过神,脑中仍一片混乱,试探着问道:“你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说这个?我为什么会无处可去?”
此刻的香独秀垂睫不答,不知道想着什么,却迟迟不开口,最后像是下了决定般,道:“阿梅!其实与吾一起游山玩水也挺好的,作为你的好友,吾是不会丢下你的。”
“你到底想什么呢!我好的很啊!我告诉你,你可别老是乱咒我哦!”一头雾水的不落梅装作张牙舞爪的模样,假意去挠他。
“那便好。”看着对方没事的模样,香独秀释怀一笑,就像很多次在享受温泉一般,一把抓住她捣乱的手,再轻轻松开,拍拍她的肩膀,道:“这就说定了,若好友以后无处可去,就来芜园找吾,给你提供长期的栖息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