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没再报好感值。
可谢宁的心弦还是紧绷着不放,不敢轻举妄动,用提着油纸伞的手往竹屋里头指了指,试探性地开口:“小夫子,我好像确实挺口渴的。”
她眼神掠过他持着的剑。
“你不是还有事要办?”许扶清眸光微不可见地轻动。
“那事不急。”她努力地露出一个看起来虔诚的笑。
竹屋檐下悬挂着的铜铃铛不响了。许扶清端详着谢宁,忽而抬起手,覆上她的脸颊,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滑过,像是在抚摸一块暖玉。
凉。
谢宁身子僵了一下。
许扶清长睫微微一掀,眉梢欲扬未扬,指尖没有离开她,上面多了一丝鲜红,她那里有道刮痕,大概是赶回来的时候,被竹叶划伤的。
竹屋附近种了成片的竹子。
皮真薄。
真可怜。
他看着她的脸,有那么一瞬间,想直接拧断她的脖子。
就在许扶清指腹微微用力之时,耳畔响起一声,“小夫子?”,抬眸便见谢宁看似很好奇地看着他,如一汪清水般明亮眼眸装着他。
谢宁扯扯嘴角,不露声色地将自己的脖子挪离他。
“怎、怎么了?”她表情似无辜。
少焉,许扶清放下了手,指腹轻捻着血,血化开,渐渐地融于指纹。
他眉眼弯弯地望着她,状似提醒道:“你的脸好像被叶子划伤了,流了些血。”
“进来吧。”话落,许扶清转身进去,竹屋的灯还没熄灭,一进去便能对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
对脸颊被叶子刮伤这件事,谢宁还真的没察觉,听完他的话,她慢慢碰了碰那个位置,这才感受到有细微的疼意。
无所谓,小时候跟小伙伴顽皮爬树摔下来的时候,屁股开花比这个严重得多了。
竹屋内没什么装饰。
就正中间摆了一张看起来年份似乎已久的桌子、一套简约素雅的茶杯茶壶、几张椅、用纸包着的肉饼和一个算得上精致的高木柜。
还有……谢宁眸底倒映出骷髅头假人,眼皮抖了一下。
我勒个去,往房子放这个东西,算是什么怪癖?
她叫苦不迭。
许扶清坐下来,冷白的指骨端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一片小小的茶叶在茶水上飘荡着,撞到杯壁又弹回去。
他垂着眸看着,饶有兴致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要负责的那些弟子,他只记住了脸。
谢宁把衣物放到大腿上,双手惶恐地接过这杯茶,“谢谢小夫子,我叫谢宁。”
“谢宁。”许扶清唇齿慢咀嚼着这两个字,轻声地念出来,仿佛唤情人般,却见她时不时瞟向假人,唇角稍弯又道,“她叫老嬷。”
“啊?”谢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即浑身一激灵,“哦,老嬷,她。”
怎么了?
后半句,她没问出口。
而许扶清似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也倒了杯茶,抿了几口,眸中笑意更深,语气却异常平淡,“她死了,只剩下这个。”骷髅头。
在数十秒的沉默后,谢宁将茶一干而尽,确认好感值没再掉,她想找借口告辞了。
好奇心一般会害死猫的,自己不要做那种猫。
桌面的肉饼有些显眼,谢宁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张了张嘴,告辞的话还没说出口。他问:“想吃?”
谢宁:“我。”
一块肉饼骤塞了进她的嘴里,许扶清手指无意间擦过她微微伸出来的舌尖,指腹染上一抹湿意。
他皱了下眉,却还是保持着无可挑剔的笑容,“想吃便吃吧。”
那抹湿意很淡很淡,还未待擦便干了。
太突然了。
谢宁下意识缩了下脑袋,还有,这个会不会有毒,她有些怀疑,牙齿轻轻地咬着肉饼,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面色纠结。
许扶清莫名地扫了她一眼,轻笑,“没毒。”
死就死吧。谢宁狠狠地扯了一口肉饼。
“可好吃?”他眼眸弯似月牙。
“好吃。”才怪,有点儿怪怪的味道,怎么闻着好像有股铁锈味?不过吃下去的味道尚可,她肚子饿,暂且能拿来填一下。
接下来,谢宁按捺住想逃离的冲动,虽然疑惑万分,但还是乖乖张嘴吃肉饼,直到一整个肉饼被消灭掉。
原著里他的思维逻辑不走寻常路。她得尽量适应。
见她吃完,许扶清用帕子擦了擦手,视线落于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桌面的佩剑。
谢宁没错过他的眼神,暗叹救命,怎么喝了茶吃了饼还是不行?
她目光不经意扫过纸上面的最后一块肉饼,灵机一闪,一把抓起来,直接往他的唇怼了上去。
“肉饼很好吃,你也尝尝。”
情急之下,她没太注重力度和角度,指尖不小心插.进他唇瓣缝隙里。
许扶清要拿剑的手顿在半空,眼珠转了转,看了一眼谢宁,又看了一眼唇上的手指,笑容微凝,眼神有些古怪。
她的心咯噔一跳。
作者有话说:
许扶清的思维跟正常人真的不一样,别对他有任何一丝美好的幻想啊……
谢谢投喂~
第8章 初到书院八
谢宁对上许扶清眸中的淡淡不解,尴尬地挪开手指一点,讪讪道:“抱歉啊。”
他微不可见地眯了下眼,朝剑伸去的手拐了个弯,落到唇上的肉饼上,森白的牙齿咬住一角,指间微用力,扯下了小半块肉饼,卷入口中。
“无碍。”许扶清浅笑。
然后他低了低眼,拿着肉饼的手指有少量谢宁的血,前不久沾上的,并没有擦掉,此时血又蹭到肉饼表面。
许扶清云淡风轻地又咬下一口。
不知为何,谢宁看着许扶清吃肉饼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脖子,有种错觉他咬的是她的肉。
原著里虽然并没有花多少笔墨描写许扶清的身世,但也还是写过一些的。
许扶清自小便无父无母,他们双双死在了同一天,不知为何年幼的他落到了掌教手上,就一直在揽天书院,十几岁便杀了不少人。
丫的,就是一无情的杀人工具。
谢宁迅速抱起衣物,拎上油纸伞,“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许扶清歪了歪头,看她半晌,看得谢宁头皮发麻。
他侧脸棱角分明,眉眼轻染着薄笑,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得很好看,宛若一股和熙的春风。
他继续咬下一口肉饼,缓缓地嚼着,咽下去,“好。”
“小夫子,再见。”
一阵风拂过许扶清,一抬头,便见谢宁刷地一声跑了出去。他瘦长的指骨将最后剩下的一小块肉饼卷起来,一并放进嘴里。
指腹上的血所剩无几,只有一抹浅到不能再浅的红印子。
许扶清看了看门口,眉梢微抬,弯唇无声地笑了。
跑得真快啊。
*
谢宁回到揽天书院寝舍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也就是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雨也彻底停了。
她跑回自己的房间,发现亮着灯。
回途也并没有撞见什么,可能是揽天书院地处偏僻,傍山靠水,鲜少有人到这边来。
至于山间野兽,也没碰着半只。
许是运气不错。
谢宁一推开门,便看到了坐立不安的应如婉,一眼过去,能看得出对方脸色好了不少,双颊多了一丝浅薄的红润。
“你身体好些了?”
终于回到寝舍了,谢宁累得够呛,随手放下衣物,坐到桌子上,倒了杯水,叽里咕噜地喝完。
她又再倒一杯。
应如婉担心地环视她一圈,见她脸有一道小小的红痕,一直高悬的心紧绷起来,一副哭相,“谢宁,你的脸怎么了?”
“不小心让叶子划到了,没什么。”
“对不住,若不是我不舒服,让你帮我……”
谢宁知道应如婉要说什么,摆手笑着打断:“没事,不就是出去洗东西淋了点雨吗,又不是替你挨刀。”
说完,她又喝了满满一杯水。在许扶清那里喝的茶根本不能解渴。
等谢宁喝完水,应如婉翻出她叠在衣柜里的新衣裳。
“谢宁,先换上,不然容易生病。还有,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谢宁接过应如婉手里的新衣裳,绕到帘子后面,脱掉腰带,挂到木架子上。
应如婉关上房门和窗。
对遇到许扶清这件事,谢宁认为没什么好隐瞒的,一边换衣裳一边解释:“遇到了小夫子,他没伞,我送他回去再回来的。”
提到许扶清,应如婉扑闪扑闪地眨了眨眼,看向帘子那处正在动作的人影,略感疑惑。
“小夫子?”
这半月来没碰面,她几乎都忘了他的存在。
谢宁嗯了一声,拿红色腰带的手一顿,指肚拂过上面的竹子绣纹,莫名地想到了许扶清,霎时浑身不自在。
无缘无故的,那间竹屋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尔后,谢宁迟疑了下,对一帘之隔的应如婉说:“如婉,你帮我拿放在衣柜右侧最里面的那条浅绿色腰带过来。”
应如婉以为自己没给她腰带,“衣服上面没有腰带?”
“有,只是这条红色腰带太显眼,我更喜欢颜色浅一些的。”谢宁刚穿进书的时候身边就有包袱,里面装着不少女儿家的衣物。
是系统给她准备的。
可系统的眼光谢宁实属不敢恭维,大多颜色鲜艳,只有两、三套勉强符合她的审美,素色系的。
在应如婉靠近帘子时听到了谢宁肚子叫的声音,咕噜咕噜。后者尴尬地捂住肚子,吐了吐舌头。
“饿了。”那块肉饼其实不够她塞牙缝。
应如婉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真是傻了,居然忘了你太晚回来,还没用食,你快些换好,我跟你去堂子。”
堂子不许取食,只许在那里用食。
*
谢宁最终还是拒绝了应如婉要一同前往堂子的好意,选择自己一个人去。应如婉来癸水,虽说现在好了点,但还是多休息为好。
经雨水冲刷过的揽天书院飘着淡淡的草木泥土清新香气。
出了院子,外头也不是很暗。
今晚月色宁静幽美,青石板道一盏一盏石灯亮着,谢宁走路的速度极快,怕再晚点儿堂子便关了。
没到一会儿便到了堂子。
堂子前边有口古井,地上摆着几只木桶、水盆和瓢子。
零星几名老妇人蹲在边上洗锅碗,她们不像寻常人家那样闲聊八卦着,反常的安静,自个儿干着活儿。
气氛沉闷。
她扶起裙摆,准备踏上木梯,瞄了眼堂子里头,貌似没什么人,但饭香味依旧很浓,闻着今晚的菜好像有鱼,肚子叫得更来劲儿了。
“嬷嬷,这个时辰可还有剩下的饭菜?”
没一个人回答。
谢宁疑惑地朝她们走近。
还未等她走近,其中一名穿戴朴素的老妇人放好洗干净的锅碗,抬起头。
她饱经风霜的脸布满数不清的皱纹,鹰勾鼻,双眼向里凹陷,眼眶深得很,高高的颧骨仿佛要穿破面皮戳出来一样,乍一看有些吓人。
沉默渲染开来。
两人目光交错,谢宁顿住脚,警惕骤起,没再上前,但又怕她们没听清自己说的话,重复一遍刚才所言。
几秒后,老妇人忽然站起,走过来,对着谢宁咧嘴一笑,黄黑的牙齿露出来,唇弧度僵硬地上拉。
整张脸如同挂着一块假到不能再假的丑陋面具。
她用裙角抹了抹油腻的手,像牵线木偶般地指了指堂子。
“您进去吧,还有饭菜,需要老奴帮您盛吗?”
老妇人微微泛紫、破皮的厚嘴唇一张一合,眼睛一眨不眨地定定锁在晚来用食的谢宁脸上,犹如冰冷的蛇想要一寸寸地黏过来。
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其他妇人没说话,孜孜不倦地搓洗着沾着油水的碗筷、托盘。
一阵热风吹拂过谢宁的脸,感觉天气又热了不少,她压下心头那股异样,摇头讪笑着。
“不用了,老嬷嬷,我自己可以的。”
听了她说的话,老妇人迟钝半刻地缓缓放下手,眼神板滞,又用衣裳近乎自虐地蹭了蹭尚有残余油渍的掌心,直到粗糙的皮肤泛红也没松开半分。
谢宁看得直皱眉。
原著中的揽天书院确实是一个充满着神秘、古怪的地方。
而男主卫之d就是个特殊的存在,在这个地方待了那么久,还保持一颗善良的心,后面又因为心中所向,想退出揽天书院。
所以按照寻常的小说套路,男主这个位置,他当之无愧。
来之前谢宁也做好了准备,可到真实面对这一刻,难免有些不舒服,甚至都有股想拔腿就跑的冲动。
“好吧,那姑娘自便,有事便唤老奴。”
老妇人不再看她,回刚才洗东西的位置,佝偻地弯下腰,骨瘦如柴的手拿起布仔细地擦洗着木碗。
谢宁见老妇人蹲回原位,心总算定了定,重新踏上木梯,进到堂子里面。
堂子静谧,稀疏点着几盏灯。
饭菜摆放在中央,数量还不少,谢宁取了几道看起来还不错的菜和一勺子饭,不自觉地找了张靠近门的长条木桌坐下。
太饿了,她压根无暇顾及什么形象,大口大口地吃着。
堂子暗处角落,一双漆黑的眼睛悠悠地停到谢宁身上。
少女一袭青丝柔顺垂下,长度越过腰间那条浅绿色的腰带,侧脸如玉般白皙,腮帮子塞满食物,涨得鼓鼓的。
谢宁吃着吃着,觉着身后凉飕飕的,夹菜的筷子一顿,来不及咽下口中食物便猛地回首。
一道黑影从她的头顶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