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结束后,姑妈一路打着哈欠回了房休息。林微夏松了一口气,赶紧去厨房拿出一个保温盒,往里面装满了食物,然后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等待的过程有些急躁,因为班盛在楼下等了有一个小时了,一直没催她。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林微夏拿出饭盒放进袋子里,她正忙活着忽然瞥见干净的流理台映出一道身影。
“嘿嘿”
林微夏心口一窒,一回头看见高航近在咫尺的脸吓一跳,出声:“你干吗?”
“姐,去放二踢脚不?”
林微夏没理他,拎着绿色的布袋出了门,在与高航擦肩的时候淡淡地说:“我五岁就不玩这个了。”
高航表示自己受到了羞辱。
林微夏拎着保温盒下楼的时候一眼看到了站在那单手抽烟的班盛,他仰头靠在墙边,薄唇里呼出丝丝白烟徐徐往上飘,明明灭灭的火光勾勒出一张漫不经心又落拓的脸。
他身上那种往下坠的气息又回来了。
没一会儿,班盛离开墙边,往路边站直了等人。
林微夏注意到班盛身上低落的情绪,想过去逗他开心。她把便当盒放一边,蹑手蹑脚走过去站在他身后,踮起脚尖,一只手蒙住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声音:
“猜猜我是谁?”
班盛抬了一下眉骨,声音低沉:“薇薇?”
林微夏疏离着一张脸,不自觉地松开自己的手,转身就要走。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臂,班盛喊人:
“夏夏,开玩笑的。”
林微夏抽回声正想好好好说话,不料班盛攥住她的手腕攥得后用力,直盯着她,一个没站稳,后退两步。
人被压在墙壁上。
班盛的眼神炙热,林微夏被看得脸热,以为他要干什么,别开脸,攻击性气息袭来,一张痞坏的脸压了下来。
她的睫毛抖了一下。
不料班盛是侧着脸落在了她肩膀上,他好像很疲惫,脸轻轻蹭了她脖颈那块白皙的软肉。林微夏觉得痒,想躲开。
“让我抱一会儿。”班盛的声音低沉。
林微夏立刻不动了,抬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后脖颈,带着安抚的意味。班盛埋在她肩膀上,哼笑了一声,声音缱绻:
“刚才猜到就是你。”
“为什么?”林微夏问。
班盛轻笑一声没有回答,吸了一下她身上散发着的清甜水蜜桃味,烦躁的情绪得到镇缓。
为什么刚才林微夏蒙他眼睛的时候,班盛就知道是她。因为只有林微夏,会抬手摸他靠近短发的那一块后脖颈。
他最喜欢她摸他那里。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班盛才肯放过她,他叫了一辆车,
“好。”
另一边,医院,宁朝站在走廊的风口处抽了两支烟,又洗干净手走进去。门一推开,女王不满的声音就传来:
“你出去抽根烟要这么久啊,搞得我烟瘾也犯了。”
柳思嘉穿着最小码的病服,扎了个丸子头,面容素净,身上散发的攻击性气息少了很多。
宁朝嗤笑一声,走到她面前,俯身捞起折叠桌子架到她床边,把饭盒递给过去:
“大小姐,我妈给你送吃的,小爷我下去给你拿了。”
“哇,那我有口福了。”
柳思嘉拿着两根筷子,满心欢喜地打开饭盒,她吸了一下鼻子,拿着筷子开始吃东西。宁朝守着她,看她把食物消灭了一大半递过去一张纸巾,语气意外:
“可以啊,你今天挺强。”
病房里安静得不行,宁朝打开电视,看了没多久,电话响起。尽管宁朝背对着她站在窗户接电话,但还是陆续有电话声传来,应该是宁母打电话让他回家。
他打完电话回房后,柳思嘉佯装打了好几个哈欠,关掉平板,同宁朝说话,一脸的睡眼惺忪:
“本小姐累了,你赶紧滚吧。”
“行。”
男生双手插在夹克兜里,低着一双漆黑的眉眼就要出去,手刚搭在门把上。
一颗心紧了紧,柳思嘉出声喊他:
“嗳,新年快乐。”
宁朝愣了一下秒,有些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脑袋上的寸头,低声说:
“嗯,你也是。”
确认宁朝走后,柳思嘉一个没忍住,一阵反胃,她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轻车熟路地往自己喉咙里抠,刚嚼下去的食物哗哗吐了出来,吐得直流生理性眼泪。
吐完之后,柳思嘉走出去到窗口往楼下一看,远远看见宁朝单手夹了根烟,路上遇到可乐罐,一脚精准地把它踢进了垃圾桶。
“幼稚。”柳思嘉小声吐槽。
说是吐槽,可柳思嘉站在窗口站了很久,一直往下看,直到宁朝的背影消失在一棵树的拐角处。
车子一路沿南江大桥,青州湾开,;林微夏往车窗外看见平也大厦最高楼处的LED打着新年快乐的模样,底下聚满了等着倒计时跨年的人。
两人一路走到银也山半山腰上,班盛挑了块空地停下来。
林微夏站在山下,整座城市的繁华与不远处无垠的大海尽收眼底,有山风吹来,脖子不由地缩了一下。
两人并肩坐在地上,不断有猎猎山风吹来,班盛直接脱了身上的冲锋衣把人裹住,又从拿出来刚才从便利店买的一杯港式阿华田。
阿华田握在手里还是滚烫的,林微夏喝了一口,感到五脏六腑都是暖的。
林微夏想起旁边放着绿色的保温盒,她打开盖子,温声问道:“我家里包的饺子,你要不要尝尝。”
一只腕骨清晰的手搭在她手腕上,班盛侧着脸懒洋洋地笑:
“行啊,你喂我。”
林微夏拆了一双筷子,夹向饭盒里圆滚滚的饺子,怎么夹都夹不起来,一双手自然而然地覆在她手背上,低下脖颈,班盛吃了一个饺子,他缓慢地咀嚼完,抬了一下眉骨:
“牛肉馅的?”
“嗯,家里碰巧包了这种馅。”林微夏回。
林微夏不知道除夕年夜这天,班盛有没有在家里吃年夜饭。
但只他把她偷偷从家里带出来的一盒饺子一个不剩全给吃了。
林微夏待了半个小时,只觉得风凉凉的,也不知道班盛带她来这里干什么,问道: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班盛低下脖颈,不停地看向手机。林微夏瞥见他手掌握着的手机露出一块屏幕,一片漆黑的星空图,不断有坐标出现。
“一会儿就知道了。”班盛答。
班盛起身站了一会儿又坐下,林微夏把手里的阿华田递过去,问道:“你渴不渴?”
话一说完林微夏又想起什么,端着热饮的手缩了回去,不料被班盛伸出来的长臂一截,将她手里的热饮占为己有。
班盛手里举着那杯热饮,阿华田在虎口处转了个圈,他直接对准那个有着淡淡口红印的杯口处,薄唇自然而地搭上去――
她刚喝过的。
一霎间,林微夏耳根泛红,烧得厉害,她喊出声:“哎――”
但是没用,班盛已经喝了那口热饮,喉结上下缓缓滑动。
他好像什么也没做,但什么都做了。
暧昧的气氛在山风中,呼吸里,彼此对视的眼神里。
“啪”的一声,惊动了对视的两人,班盛先移开眼,他看着天空,缓缓出声:
“你看。”
林微夏适时转头看过去,瞬间被眼前的美景惊住了。星河漫天,一朵又一朵的红色玫瑰星云近在眼前,星星在闪闪发亮,仿佛近在咫尺。
难得一遇的场景,但是他让她遇到了。
“愿望实现了一个。”班盛仰头说。
“什么?”林微夏问。
“跟你一起过新年。”
班盛偏头看着她,漆黑的眼睛专注而明亮,林微夏的心脏缩了缩,沉溺在他的眼神里。
此刻只希望时间能慢下来。
“砰”“砰”“砰”远处接连响起烟火燃起的声音,一霎间,火树银花,腾上天空。新的一年来了。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异口同声,又相视一笑。班盛指了指不远处的天空,开口:“来吧,新年互相实现对方新年一个愿望怎么样?”
“好啊,你先说。”林微夏看着他。
班盛看着不远处的天空发怔,声音淡下来,自嘲地笑笑:“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家人。”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她原来是很优秀的舞蹈演员,可能是过够了婚姻生活就追求梦想去了。总之她走得很突然,扔下我就走了。”
林微夏伸出手搭在他手背上,温暖的温度传来,温声问:“那你妈妈现在哪儿?”
“不知道,我查过,但是没有一点消息,可能去了英国,美国?也可能在国内,京北,香港,”班盛转头看向林微夏,他眼神第一次流露出那种落寞的眼神,语气顿了顿,“以后能陪我去找她吗?”
林微夏怔住,点了点头:“好。”
班盛抬唇笑笑,似要打破这感伤的气氛,他捏了捏她的手指,又恢复了之前混不吝的模样:“你呢,什么愿望?”
“高考后我想去打骨钉,位置就在锁骨那里。”林微夏认真地说。
班盛挑了一下眉,没想到他姑娘还挺酷,发出一声轻笑:“怎么,怕疼拉上我啊?”
“不是,我想打的骨钉。”林微夏看着他语气顿了顿,“是情侣的,”
视线交缠,班盛神情错愕了一下,片刻恢复闲散自得,唇角漾起笑:
“哦,乐意至极。”
第47章 羞耻
新年过去后, 寒假很快结束,回去的第一天,林微夏看着值日生开始在黑板的一角写倒计时, 她忽然意识到。
这是他们在深高的最后一个学期。
高中生涯马上要结束了。
但她没想到, 新学期没多久,学校又起了一场风波。林微夏从办公室抱着厚厚的一摞作业出来。
她很快发觉了不对劲,男生们三五成群站在走廊上低头看着手机, 眼神兴奋,不断讨论声,其中还在夹杂着一两声惊叹和鄙夷。
回到教室里面也是如此,同学们背靠在桌子边上,他们凑在一起低声议论,时不时把眼神投在方加蓓的座位上。
林微夏坐下来, 她拍了拍方茉的肩膀,眼神疑惑:“发生什么了?”
方茉眼神迟疑, 往正前方的空位看了一眼,转过身压低声音告诉她:“你上Y C H网站看,有人在上面爆了方加蓓的帖子, 现在那些男生都在讨论她。”
林微夏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登录Y C H网站, 一进入那个简陋的页面就发现有人发来一条帖子, 旁边跟了一个热字的图案,她点开一看:
“这个女生是你们三年一班的学生吧, 猜猜我在哪里看见她了?”
帖子附了一张照片,构图有些模糊, 明显看出来是抓拍。方加蓓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 头颈畏缩, 神情犹豫徘徊在感染科门诊部前。
很快有人跟帖,讨论声一高浪又高过一浪:
[风车灌篮]:我靠,不是吧???怀孕了????
[足球是我心肝]:傻佬啊你,人家去的是感染科,可能得了性病,上次我看她跟一个外校的搞在一起。
[漩涡鸣人]:惊了,这人外表看着规矩安分学生的模样,实际私生活混乱,滥交哦。
[五金厂长]:这绝对是大新闻,学校很快就会知道。这种人真是不知检点。
帖子越往后翻,她发现id大部分是男生的人在说一些恶心的话,后来有一个ID叫[祈祷月亮]的女性用户出来说来:这种没有实锤的话还是不要乱解读吧,对女生伤害真的很大。
但这类发言很快被攻击性和臆测的评论覆盖,像是一个沸点,不断向四周蔓延,围绕着方加蓓进行解读。
林微夏不想再看下去,退出网站把手机扔抽屉里,这时,上课铃适时响起,方加蓓很快回来,过长的刘海挡住了脸上的表情,但她身上的气息阴郁,脸色发白。
林微夏不知道她本人知不知道这件事,但周围猜测的眼神让她更不自在了,方加蓓回到座位上,她把自己藏在宽大的卫衣里,恨不得缩成地上的一摊阴影。
谁也看不见。
上完英语课后,方加蓓快速跑了出去。过了五分钟后,方茉回头跟林微夏汇报事件的最新进展,把手机屏幕递给她看,语气惊讶:
“夏夏,你看,那条帖子被删了G,那几个恶意发言的账号被板主禁言了,那些男生太过分了。”
林微夏抬眼扫过去,开口:“那很好啊。”
但删帖并不能阻断事件的发展,方加蓓去医院感染科的事发酵的范围越来越大,很快,事件终于爆发了。
下午上体育课前,学生拖拖拉拉地走向更衣室去换体育服。林微夏走到储物格前,她找到对应的号码,打开储物格。
“啪”的一声,不远处的方加蓓也打开自己的储物格,她站在柜子前端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把方加蓓的手机夺走。方加蓓立刻伸手去抢,郑照行自以为像斗胜的战士一样高举着手机,他迅速翻阅她停留的页面,发出“呼”的起哄声。
然后他迅速丢给自己的小弟,人人传阅。
“哈,原来你真的得了性病,什么――衣原体感染,哈,你私生活这么混乱啊。”
“我靠,是真的!”另一个小弟拿着方加蓓手机的浏览器搜索记录给大家看。
班上的同学正在储物格前拿衣服,有的在逗留聊天,闻言看了过来,彼此视线交汇,议论声小声传来。
方加蓓的脸烧得异常红,她奋力去扒那个男生的胳膊,不停地说:“还给我还给我。”
郑照行小弟被弄得耐心尽失,一脸嫌恶地用手肘一顶,“砰”的一声,方加蓓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她的脸贴在人们踩了无数次的地板上,头发散乱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