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从领口那里脱衣服,动作不疾不缓,一副不着调的模样。班盛拎着衬衫向她走过来,腰腹那结实又块块分明的肌肉冷感中带着欲,林微夏局促地移开视线。
班盛坐在旁边,只单穿着一条裤子,动作散漫地玩着女生身后的头发。
走廊偶尔传来零星的说话声。
林微夏坐在座位上,认真地给他的白衬衫写上:高三(一)班,班盛。
她前面没写好的字,林微夏干脆涂掉在上面填了一个蓝色的爱心。
班盛换好衣服同林微夏一起,临走还顺走了她一支笔。
厚德楼与思正楼中间的广场乌泱泱地站满了人,记者拿着摄像机对着的学生们拍就算了,家长也一脸激动地举着手机对准自家小孩拍照。
一下楼,白辣辣的阳光打下来直晃眼,林微夏下意识地抬手挡住阳光。班盛很快被教务处主任叫走。
林微夏走到队伍中去,老刘正在那整队,宁朝冲她招了一下手,示意给她留了一个位置。
“我对你好吧,同桌。”宁朝习惯性邀功。
林微夏走过去笑着应:“好。”
趁老师和各主任正在台上试音,宁朝赶紧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把刚才拍的照片发给柳思嘉,并随意说道:
“万万没想到,深高有一天竟然会走上土味之路。”
消息发出去后,宁朝又把手机揣回兜里,同林微夏说话:“同桌,你知道柳思嘉被送到疗养院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林微夏睫毛动了一下。
“就前段时间,她不让我告诉你。”宁朝回。
“她不敢见你,”宁朝看着正前方淡淡地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也没想到这走向?”
林微夏摇头,却没再说话了。相比她经历过的,她觉得前面那些整人游戏是低级的小打小闹。
林微夏介意的是被关器材室那次,但林微夏没想到柳思嘉会以这么激烈的自我惩戒的方式还给了她。
老师在台上发表的百日动员致辞讲得唾沫飞溅,林微夏和宁朝正在谈论中什么,而他们口中的柳思嘉此刻正在疗养院绝望着。
自从来到这个破地方,柳思嘉的焦虑和抑郁的情绪一天比一天加重。他们这群患有厌食症的青少年被迫关在这座郊区别墅里。
他们每天要轮流接受心理咨询,被培训进食,集体玩游戏,每天称体重。
她现在是168cm,36公斤。
这里是封闭式的疗养院,每个人都不能出去,不能随意玩手机,除非你表现好,主动进食,一天摄入的热量超过多少卡,管理员才会考虑让你出去半个小时。
这里禁止咖啡,香烟等任何一切加重焦虑情绪,消耗精力的一切东西。
起初,柳思嘉有想过好好接受治疗,早点出去回到学校。她接受心理咨询,尝试跟心理医生说自己的心结。
心理医生是个四十多的女人,戴着黑框眼镜,边聆听边做记录。一开始还挺正常的,可当她尝试打开心扉说到妈妈不爱我,偏心自己的妹妹时。
柳思嘉敏锐地看见女医生平静的脸上嘴角泛起一起冷笑。
虽然一闪而过,但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我觉得你有问题。”心理医生说。
从那次以后,柳思嘉拒绝做心理治疗,她还煽动同伴对抗这位医生的授课,管理员对这位小姑娘头痛不已。
柳思嘉还在当着众人的面直言这是傻逼治疗。
每天都想逃出去,无时无刻不想。
想念家里的床,带着独有的玫瑰花气息,想闻一闻外面清新的空气,想和伙伴们上学参加活动,此刻柳思嘉甚至怀念起老刘的念叨声。
这里到处都是监控,高墙,很难逃跑。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隐蔽没有任何监控,防逃跑设施的地方,结果柳思嘉刚跑到后花园就被管理员给押回去了。
管理员捆着她的手在背后催促她赶紧回去。
今天是她第六次逃跑失败。
柳思嘉被迫往回走,她抬眼望向阁楼上正洋洋得意看着这一切正在笑的女生,红唇一张一合,口型很好认:
“贱人。”
这个比她小三岁,不停举报她的女孩接收到柳思嘉眼神的警告后,脸色一变,跑开了。
宁朝迟迟没有收到柳思嘉的消息,便打起精神眯眼听着台上的老师讲话。太阳越来越晒,宁朝伸手扰了一下脖子,热得发痒。
台上的老师说到“梦想”两个字,宁朝站在台下恍惚地在想,梦想,到底是什么?
老师的发言结束后,很快轮到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班盛是第一个出场的,场下原本还昏昏欲睡的学生有了精神,拍打着彼此的手臂。
“班盛上台了。”
“你的理想男友要发言了。”
风云人物出场,关注度多了起来,学生们集中精神想看这位大帅逼发言是属于哪种风格,是叛逆型的还是老生常谈型的。
让人好奇。
班盛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出场的时候,教师队伍中一片哗然。他没打领带,领口敞开,露出一截锁骨,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发言稿也没拿。
一点也不像优秀学生代表。
老刘被气了个半死,差点没让旁人帮他掐人中。在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班盛抬手拔了一下话筒,音响设备发出“嗡”的尖锐的声音。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早上好。”
“很荣幸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为了不占用大家的时间,我长话短说。”
男生的声音低沉,透着少年独有的冷冽,众人抬头看向他,班盛站在台上,表情既不过分狂妄,也不刻意自谦,他的姿态笃定且游刃有余,少年缓缓出声:
“我之前在书上看到一段话――我对任何唾手可得、快速、出自本能、即兴、含混的事物既不相信,也不感兴趣。我坚信踏实,冷静、少年弩云的力量。最后,to reach the unreachable stars,预祝大家高考成功,摘到属于自己的星,有一个完美夏天。”
发完言后,台下霎时安静,片刻响起如雷不绝的掌声。欢呼声和喝彩声持续不断,林微夏抬眼看向不远处台上的男生。
刺金色的阳光洒在班盛身上,他的头颈笔直,眼神凛凛可畏。
未来好像在他眼中,没有什么不可以。
他身上好像永远带着光,稳重自持,冷静又擅长思考,视野宽阔,对事物有独到的见解,有自己的想法。
心绪复杂,林微夏静静地看着他,旁边的女生聊天声传进耳朵里,爱慕的语气。
“哎,高三快要结束了,我迷恋了他三年。”
“他要是我男人就好了,他多看我一眼,我都能开心死。”
“要是能跟这样的男生上同一所大学就好了。”
所有发言结束后,接下来是学生走红毯环节。老刘领着学生们走在红毯上,不断有红色气球压爆发出“啪啪”的声音,摄像机对着他们咔咔直拍。
“土爆了好吗?怎么连气球都是红色的。”
“你不懂,这是为了讨个高考好彩头。”
“像我们老家吃席的场景,人好多哦。”
“哈,也有点像结婚现场哈哈哈哈。”
林微夏慢吞吞地往前走,倏忽,手背传来一阵冰凉,男生修长的手碰了她的手一下,他手背突起的骨头有些咯人。
是班盛。
“在想什么?”班盛问他。
林微夏思绪被拉回,抬起脸看他,阳光此刻正好照在两人身上,她眼尖地发现男生身上穿着的衬衫写着班盛二字手写字的地方,本该写上Ban sheng的拼音,她忘了写。
现在班盛竟然在他的名字上面新添了拼音:
Linweixia
班 盛
班盛二字是记号笔写的,颜色鲜艳很明显,Linweixia这个拼音是他用水性笔临时加上去的,仔细才能发现。
他刚才竟然这么胆大穿着写有两人名字的校服,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发言。
一颗心控制不住地加速跳动,林微夏的嗓子发干,问道:“这是什么?”
班盛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直视她,轻声说:
“还能是什么。”
把她写进未来。
想要全部人都知道。
但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也无所谓。
第50章 嘉年
百日冲刺没多久, 深高迎了一年一度的嘉年华,这种大型的狂欢活动是深高学子最期待的节日。
也是深高为了缓解高三生紧学习压力而举办的传统节日。
对嘉年华的期待仅限于大部分新生,高三老油条们一看到学发的通知单就萎了, 立即开启了新一轮的吐槽。
“我在香港读书的同学说她们的嘉年华是假面舞会, 我们呢,这些活动学校每年都重复搞,能不能来点有新意的。”女生指着上面的活动吐槽到。
宁朝“啪”的一声把单子拍在桌上, 冷笑一声:“谁他妈参加诗朗诵放松的啊?”
高三年级班级可以自由报名出节目,老刘替他们报了个诗朗诵。
“也就最后的烟火大会有意思,那才算得嘉年华吧。”有人说道。
嘉年华到来那天,深高整个校园充斥着欢声笑语,透明的玻璃上挂满了彩带。
虽然这些高三生嘴上抱怨说没新意,但真到了这天还是无比快乐, 毕竟这是难得的假期,虽然活动范围仅限于校园。
好歹能喘口气了, 可以短暂地逃离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试卷。
三年一班,班长正指挥着男生们把凳子搬下去,有的男生拿着雪花喷雾追着女生在教室里闹。
林微夏去洗手间听见女生们边洗手边讨论:“要不我们逃吧?反正今天也不用上课。”
“逃去哪啊?问题是我们没地方可去。”
“不知道, 反正我就是想短暂离开一下学校去透会儿气。”
“算了吧, 我没那个胆要是被抓, 又是一顿罚。”
“校园嘉年华啊, 这么多人学校管不过来!”
没一会儿,声音消失。林微夏推开门, 站在洗手台前眼睫动了一下,想起刚才那位女生说的话――我就是想短暂逃离一下学校。
有点想逃。
回到教室后, 方加蓓刚好过来把她收藏的椎名林擒的唱片借给林微夏, 后者眼神惊喜, 笑着说了声谢谢。
林微夏抬眼无意间看见班盛懒洋洋地倚在墙边,斜着脖颈同宁朝不知道在谋划什么,颈边一侧的青筋隐隐突起,他的眉眼吊着一抹痞气,一看就在憋着什么坏招。
看宁朝的口型,他说“没问题”。
班盛漫不经心地听着人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里银色的打火机,橙红的火苗从虎口蹿出来,转瞬又被他收在掌心。
男生不经意地抬眼,视线撞过来,班盛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问她:
“想不想逃?”
林微夏抬起眼睫,瞳孔起了波动,思考了两秒:
“想。”
老刘很快上来催促逗留在教室的人赶紧下去,宁朝立刻掳起一把椅子假装要下去,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开口:
“赶紧。”
当说出心里想逃的叛逆想法时,林微夏的心跳得很快,像有一颗火种,越烧越旺,一路蹿至胸口,浑身都沸腾起来。
刚好方加蓓也在,林微夏问班盛:“能不能带上她?”
班盛由着她,出声:“带。”
宁朝一看就是个逃课老手,把他们领到学校靠近后操场的围栏那里。
映入女生们眼帘的是一个被人撬开且已变形的洞。
“这是学校那帮体育生弄的?”林微夏问。
宁朝利落地钻了出去,回答:“老子弄的。”
班盛靠在那里闻言把手机揣兜里,补了一句:“这附近的生滚粥不错。”
说明他也干了。
“……”林微夏。
方加蓓个子很小,很快钻了出去。林微夏站在那里有些犹豫,她今天穿了一件无袖的黑白连衣裙,露出一截圆润白皙的小腿。
她小心翼翼地猫着腰往前走,左右环顾着,害怕草丛的野刺割伤自己。林微夏正凝神看着,突然感觉双脚一腾空,背后一副滚烫的胸膛贴了上来,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班盛竟然攥住她的两只胳膊往上一提,竖抱着林微夏往外走。他薄唇里含着一根没点烟,说话声音有些含糊,哼笑一声:
“笨。”
热气拂耳,低沉好听的声音钻得人耳朵直发痒,密密麻麻地烧着她的脸,呼吸有些不平稳。
林微夏不吭声也不反驳,纤白的手搭在青色血管明显的手臂上,默默地一拧。
等班盛把人放到空地上,看着手臂处一片红印,挑了一下眉,也舍不得说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在说:
小女孩心性。
林微夏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错开视线,琥珀色的眼珠轻轻转动着。
“他妈的你们逃不逃?这还有现成的俩灯泡呢。”宁朝看着这一幕实在忍不了了。
班盛搞来的车早就停在了外面,宁朝上个月刚成年,拿到了驾照,充当起了司机的职责。
车子打了个漂移一路疾驰向前开,车窗降下来,不断有风灌进车里,宁朝发出一声“yohoo”的声音,手搭在方向盘上,开口:
“可以啊兄弟,眼光不错,这GTR开着手感挺爽。”
班盛懒懒地把脑袋支在他这边的车窗上,开口:
“家里地库还有,改天过来随便挑。”
林微夏勾了一下男生的尾指,悄声问:“你们什么时候计划好的?”
“一周前。”班盛答。
车子一路往前走,林微夏坐在后座看向驾驶座上的宁朝,静静地开口:
“宁朝,我想去接个人。”
宁朝透过后视镜和林微夏的眼神对上,抬手摸了一下脖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