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把他的名字给拆了。
大家都憋着一口气,胆战心惊地想着,下一刻陈绥会直接像拎小鸡仔一样把新同学拎起来丢出去。
最害怕的,是钱多多。
她昨天可是说了要罩着闻喜之的。
但是,她也没想到,闻喜之第一次捅娄子,就捅到终极大boss那里去了啊……
钱多多不敢转头,悄悄用余光观察着后面的动静。
拜托,看在闻喜之同学那么漂亮的份上,温柔一点吧。
像是头一次听见这么好笑的话。
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忽地响起一声很轻的冷笑。
闻喜之一寸不错地、勇敢地和陈绥对视着,看见他转身面对她坐着,歪着头靠在墙上,一副又痞又拽的样子。
一只脚踩上她凳子的横杠,凤眸微微敛着,因为那声很轻的冷笑,嘴角还牵着一点儿细小的弧度。
“道歉?”陈绥侧身贴着课桌,单手支颐,“我的字典里,可没有这两个字。”
“……?”
好像看不出来有要火山喷发的征兆。
闻喜之面不改色地从课桌里翻出草稿本,拿起笔“唰唰唰”地写着。
本来,陈绥这异常淡定甚至对于他而言可以称得上温和的态度就已经足以让其他人惊讶,他们以为,闻喜之应该顺着台阶下,说两句软话,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却没想到,新同学是真胆大,竟还拿着笔要写字。
就这么坚持,一定要让这恶魔跟她道歉吗?
难道她周围的人没有跟她讲过,她同桌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初生牛犊不怕虎?
闻喜之很快写好,把草稿本举起来,递到陈绥眼前,指着她刚写的标注了拼音的汉字,像耐心的小学教师,温柔细致,一点点地念给他听——
“d-ao-dao,q-i-an-qian,daoqian,道歉。”
高2012级19班其余众人:“……”
真的虎。
钱多多:“!!!”
救命啊!
陈绥微微挑眉,视线从草稿本上挪到闻喜之柔和却美丽动人的脸。
好几秒,嗤笑:“还真是小学生?”
他这笑里好像带着点儿很细微的嘲讽。
闻喜之看着他脸上在灯光下暗红的伤口,觉得他像是破碎的,剥开这层恶语相向的伪装,他其实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
不然,昨晚初见,他不会因为以为脸上的狰狞伤口吓到她而不顾伤口还在流血就直接戴上口罩。
她也没有想要存心给他添堵,找他麻烦,收回举着草稿本的手,声音渐渐弱下去:“那我是小学生的话,你就会跟我道歉吗?”
陈绥顿了两秒,有点乐:“你是小学生的话?”
“嗯?”
“你这样子,不就是小学生?”
“……”
上课铃“叮铃铃”地响起,外面其他班级的学生飞奔回教室,传来地动山摇般的震动声响。
这节晚自习属于最严厉的数学老师,班里其他同学也不敢继续看戏,翻课本翻试卷,教室里不再安静。
闻喜之放弃僵持:“算——”
“抱歉了,小文盲。”
“?”
周围人都听见了。
闻喜之听得更清楚。
转头去看,猝不及防间,陈绥踩着她凳子的横杠猛地往他自己的方向一勾。
她没防备,力的作用下,身体不受控地歪斜——
朝着他的方向。
从小练习散打,她面对危险时有敏锐的反应,没至于让自己跌倒在他身上,飞快地伸手,从他脸侧边堪堪擦过,撑到冰凉的白色墙面上。
上身却免不了前倾,脑袋好像混沌了一瞬。
顷刻之间,离得他很近。
近到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海盐薄荷香味。
慵懒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畔,透出他带着点儿坏的捉弄笑意:“居然打到小学生的额头,啊,明天醒来,智商不会倒退回幼儿园吧?”
“……”
你才幼儿园智商。
闻喜之想回他两句什么,余光一瞥,看见数学老师黑着张脸,夹着教案本气势汹汹地从走廊那头走来。
算了。
闻喜之撑着墙直起身坐回去,才发现大家竟然都看着他们的方向,包括钱多多。
脸上的表情,无一不震惊。
“……”闻喜之瞥了眼走廊上越走越近的数学老师,“老师来了。”
一瞬间,像投了一颗地.雷,大家默契地、迅速地、同时转过身去,哗啦啦翻动书页。
数学老师叫徐至华,是闻喜之转学后的这两天,在南华一中见到过最严厉的老师。
长得很瘦,眼神凌厉,因为常皱着眉,眉心一道“川”字形的褶皱,衬着他的单眼皮都凶狠几分。
从他踏进教室门的那一刻起,教室里的气压就更低了几分。
徐至华把教案本往讲桌上“啪”地一摔,吓得上面白色的粉笔灰漫天飞舞。
讲桌边的同学微微偏头躲了下,徐至华好像就找到了个发泄口——
“开学第一次周测,你们自己看看你们考的都是些什么狗屁玩意儿!”
“还是英才班!说出去我都嫌丢脸!”
“看看你们的考试成绩,哪里配得上英才班?天天上课不专心,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徐至华一顿疯狂输出,吓得讲台下的学生们大气都不敢喘。
他凌厉的眼神,充满怒气,恨不得化身一把利刃。
在整个教室环绕一圈后,视线落到最后一排靠教室后门的位置,意外发现今天居然人到齐了。
怒火好像在这时散了几分,把教案本里夹的试卷抖出来,翻得“哗哗”脆响。
“下周周测,再考成这副狗屁样子,别出去说是我的学生,试卷拿出来!”
他要讲试卷。
刚转学过来,闻喜之自然是没有这个东西。
钱多多偷偷地背着手递过来一张打满红叉的A3大小的试卷,闻喜之接过来,打开一看,59.5分。
满分150。
“……”
怪不得昨天问她第一句话,就是成绩好不好。
闻喜之把试卷展开,拿起笔准备帮她改错记笔记,又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去看旁边的陈绥。
他已经转过身去坐着,但很明显,天天旷课的他,也没有试卷这个东西。
想了想,闻喜之把试卷挪到两张课桌中间,小声问:“一起吗,陈同学?”
陈绥向来是不听课的,也从没有老师会管他。
简单来说,只要他还挂着南华一中学生这个名头,穿着南华一中的这身校服,没有任何老师会找他麻烦。
除了老师,也不会有任何同学敢自以为是地叫他学习。
乍然之间,听见闻喜之这么问,像听见了什么石破天惊的玩笑话。
陈绥拧眉,垂下漂亮的眼睫。
视线里,一只细长白皙的手握着支黑色的签字笔,搁在试卷上——
准确说来,隔着试卷,搁在他的课桌上。
极致的黑,晃眼的白,泾渭分明。
如同他和这世界。
陈绥抬眼,看向闻喜之。
这只手的主人,丝毫没有已经侵犯了别人领土的意识,温柔的眉眼低垂着,好像已经进入了认真学习的状态中,正在看试卷上的题目。
对他拧着眉的审视,视而不见。
好几秒。
陈绥轻轻地冷笑了声:“笨鸟先飞吗,小学生?”
闻喜之飞快地抬眸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在钱多多试卷上被打了个红叉的地方写上正确的答案。
摊开手,黑色签字笔往他那边递:“您来做做这第二道题,大学生?”
陈绥:“……?”
闻喜之抬眼看他,很懵懂无辜的表情:“不会吗?”
天天逃课,她倒要看看,他能写出个什么东西。
陈绥拧着的眉没展开。
略顿几秒,在她装得无辜的眼神注视下,接过她手中的黑色签字笔,干脆利落地写了一个“C”。
写完,笔一丢,很拽很不屑的样子。
闻喜之被他这干脆利落的动作震惊得懵了一瞬,捡起笔去看题目和答案。
不是很难,她能迅速看出答案,但这道题也绝对不该是第二道选择题该有的难度。
确实是选C。
他一个天天旷课的人,都不学习,居然能够这么迅速地写出正确的答案。
闻喜之觉得很不可思议。
有一种,见到扫地僧的感觉。
闻喜之默默地又打量他一眼,有些怀疑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上了正确答案而已。
她指着第三道题,笔递过去:“第三道题呢?会吗?”
陈绥却看也不看题目,懒怠地拖着嗓音:“小学生,请独立行走。”
“……”
因为徐至华一进教室就发了火,教室里其他人即便讨论题都没敢太夸张,在他洪亮的讲课声中,其他人的说话声就显得小了很多。
偏偏,教室最后一排靠后门座位的这两个人,看上去,丝毫没有要低调一点的意识。
简直,可以用得上“旁若无人”这个词来形容。
徐至华气得把试卷拍到讲桌上,粉笔砸过来,虽然没砸那么远,气势却不减:“给我站起来!”
闻喜之没注意到徐至华在说谁,直到教室突然鸦雀无声,她的声音变得十分明显:“你该不会是蒙的吧?”
她的声音其实不大,但教室太过安静,好像一圈圈荡起回音,传到四面八方,又反弹回耳朵里。
这时,她才感觉到不对劲。
一抬头,发现自己莫名地又成了全班的焦点。
跟刚刚课间不同的是,这次还多了个眼神凌厉的黑脸老师。
所以,那声“站起来”,是在叫她?
闻喜之不明所以地撑着课桌起身,还来不及问自己犯了什么错,就见到徐至华指着她喊:“上来!给我做最后一道数学大题!做不出来就给我站出去!”
钱多多微不可闻地倒吸一口凉气,隐隐有些担忧——
加勒比海盗说,闻喜之同学是来抢他们班第一宝座的,成绩很好。
但是,这次的数学周测试卷,是出了名的难,尤其是最后一道大题,全年级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做出来。
也不知道,闻喜之同学,能不能做得出来?
闻喜之把试卷翻过来,看见最后一道大题。
有点难度,但问题不大。
只是,她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让这个黑脸老师发这么大的火。
她想弄明白。
正要开口问:“老师——”
身旁凳子响动。
余光里,一道高大的身影立起。
“老师。”那人声音懒懒的,拖腔带调,丝毫不见畏惧,“新同学给我讲个题,有什么问题吗?”
作者有话说:
陈绥:在凶什么?嗯?
来啦!
这章也发红包呀!
第4章 起风
所有人都没想到陈绥会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在这之前,老师们一直不会管陈绥,而陈绥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在课堂上顶撞老师。
就仿佛,彼此都当对方是透明的。
井水不犯河水。
闻喜之没有其他人那么心潮翻涌。
刚刚是她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听陈绥这么问,才明白这黑脸老师大概是因为他俩在下面说话而生气。
可是凭什么,两个人的事,偏偏凶她一个人。
世界仿佛因为陈绥站起来而静止,就连黑脸老师一时间也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闻喜之不管这些,在一室沉沉的低气压中温声开口,语气很无辜:“老师,我昨天刚转学过来的。”
言外之意,就是不懂您的规矩,请您原谅。
原本她没想着这么说软话,毕竟这老师明知道两个人说话不是一个人的错,却偏偏只凶她一个人,分明就是偏心。
要罚她可以,她做错了她认,但得公平。
只是陈绥这么一怼,她看着那黑脸老师脸上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复杂,有点怕他下不来台,闹大了不好看。
黑脸老师倒也很会顺着台阶下。
听闻喜之这么说,原本满腔郁结气,这会儿立即有了个出口,脸上怒火未散的复杂表情多了几许夹杂着尴尬的柔和。
“原来是新同学,是看着有点面生。”
“既然是新同学,情有可原,坐下吧。”
“谢谢老师。”
闻喜之乖巧地坐下。
一旁的陈绥不等人叫,双手插着校服裤子的口袋,抬脚勾着铁凳子往前一拽,大喇喇地跟着坐下。
就好像,单纯是在为她出头,等她没事,也就懒得应付什么。
接下来的半节课,试卷还是放在两张课桌中间,闻喜之没再跟陈绥说什么话,不时提笔帮钱多多在试卷上做笔记。
看上去,就是一个虽然很笨,但是很认真好学的好好学生。
陈绥没看试卷,却也没继续趴着——
课桌被闻喜之占了三分之一,他没地儿可趴。
挺无聊,低头在课桌里翻东西。
没几秒,眉头拧起来,看上去有种怒火即将喷发的前兆。
修长却带伤的手指捏住生物课本,抽出来,一页页翻开,没发觉上面多了些什么东西。
但是,这书放的地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