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瑄瞥了眼,两人打了个哆嗦。
“下去。”
谢瑛扶额,转头与她们说道:“去吧。”
周瑄走到她身后,手指拈起未干的发,镜中,清晰的映出两人面孔,他俯身,打横抱起谢瑛。
小衣,亵裤被他一并放在床上,随后他拉过太师椅,顺势坐下,带着不容抗拒的逼迫。
“换上,给朕看。”
谢瑛抬起眼,唇瓣抖着,她瞪了少顷,一扯薄衾钻进去。
小衣滑到地上,绽开的牡丹呈现在周瑄面前,他喉咙滚了滚,弯腰拾起小衣,银钩撞出清脆的响动,帐内不多时传来低低的啜泣。
谢瑛捂着脸,双肩不断颤抖,哭了会儿,她伸手抓过小衣,在他寸寸注视下,剥去先前的里衣,换上绯红小衣。
系带子时,周瑄覆上去,呼吸喷在谢瑛后颈,他的指肚比火还热,边系带子,边不怀好意的捉弄。
待穿戴完毕,他又往后退坐,像观赏一个物件,眉眼间慢慢染上颜色。
谢瑛皮肤很白,白的透着一股莹润的水意。
微风撕扯着帷帐,烛光下曳开柔软的身姿,宽敞的罗汉床不断晃动,殿内传了三四次热水,直到五更时分,那破碎的哭声才停歇下来。
翌日晨时,谢瑛昏昏沉沉睡着,白皙的小脸掩映在乌发中,修长莹润的手臂横出帐子,她是趴在枕边,后脊布满青紫的痕迹,只一条薄衾覆在腰上。
往外看,茵毯上扔着稀碎的衣物,昨夜那件绯色小衣,牡丹花也被撕裂开来,丝线崩断,碎的不成样子。
周瑄自屏风后走出,神态餍足。
他已换好朝服,身段笔直如松,系扣子时往帐内扫了眼,看见她柔弱无骨的手臂,不禁勾唇,走过去弯腰拾起手,亲了亲指尖。
宫婢报,秘书郎已在外殿等候。
云彦是初次进入珠镜殿,先前面见圣人无非在紫宸殿,宣政殿,偶尔几回是在清思殿,而珠镜殿前些日子一直在休憩,不知为何,圣人昨夜竟宿在此处。
他低头进入内殿,手里捧着修撰好的典籍。
周瑄翻开看了几页,帐内人翻了个身,发出嘤/咛声。
云彦耳根立时发红,他这才明白圣人修珠镜殿是为何意,原是金屋藏娇。
他不敢抬头去看,待交代完毕,他如释重负步出殿外,走到楹窗处,听见女子软软的叫了声。
云彦愣在原地,手脚忽然冰凉。
忽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着实可笑,便又屏住呼吸往前走了两步。
帷帐内,周瑄握着谢瑛的脸颊,亲她眉眼,亲她唇,她厌烦无力,用绵软的哼唧声表示抗拒。
可那声音太小,他怕殿外人听不真切。
周瑄看了眼谢瑛的嫩足,遂握住那纤细的脚踝,低头咬了下去。
谢瑛惊呼,尖细的嗓音沁着恼怒,抬脚不由分说蹬到周瑄肩膀,那人松手,眉眼往外瞥去,听见低沉压抑的呼吸声。
顿觉神清气爽,脑清目明。
便又听见脚步渐近,黄门问安,宫婢领着云彦重新折返外殿。
一门之隔。
门内,周瑄重新坐于书案前,桌上搁着那幅亲画的美人图,眼睛冷冷瞟向门口。
门外,云彦浑浑噩噩,脑子里全是方才那声尖叫。
宫婢推开门来,凉风顿时卷起书页,将案上的纸张陆续吹到地面。
那张美人图,不偏不倚,堪堪落在云彦脚边。
第34章 疯狂◎
珠镜殿内, 寂静空旷,粗重灼热的呼吸声回荡其中。
云彦愣了会儿,才觉出那声音竟来自自己。
他努力闭了闭眼,旖/旎的美人图如狂风暴雨轰然泼洒在脑中, 就像有把刀子一下一下刮骨锥穴, 他浑身发抖,攥白的手指慢慢松开。
转身, 狼狈且慌乱的逃离。
出殿门时, 他被绊了下,连滚带爬的起来踉跄着疾步而去。
那声尖叫, 那声嘤/咛,不断浮现在他耳畔, 交织着细密濡湿的喘息, 令他心内慌乱如麻, 他越走越急, 像是被人追赶着,脚步虚浮, 身形摇晃,美人图上雪肤红唇的女子,彻底冲垮他近日来努力维持的镇定和隐忍。
他胸腔剧烈碰撞, 痛苦而又焦灼的无措感,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心爱女子就在帐内, 他想见她,可他连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当不堪被赤/裸/裸撕开口子, 懦弱无能显现在眼前, 他才明白他自认能护着谢瑛, 护她周全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幌子,他以为他可以,像他承诺的那般无所不能,做谢瑛头顶的天地,可方才,他算什么?
云彦捶胸,心口针扎一样。
殿内熏着沉水香,帷帐内的人似乎没有醒来的意思,她连姿势都没换,横陈在枕上,发丝铺了满身,浓黑的睫毛卷长细密,唇瓣微微张着,面容疲惫慵懒。
谢瑛是被身体的异样刺激醒的,下意识蜷起腿,想翻身避开,可又被人摁住,她哼了声,难受的睁开眼。
周瑄斜躺在塌沿,一手握着她的柔荑,一手掩在薄衾之下,手指冰凉而又细长。
谢瑛惺忪着双眼,对上周瑄郁沉的眸,眼底蓄积着黑雾,浓稠如墨,他垂下眼皮,手指颤了下。
谢瑛呼吸骤然急促,绷直身体去抓他的手。
然还未够到,周瑄俯身亲她唇瓣,抵在胸口的手撑开距离,谢瑛扭头,唇落在耳垂,随之便密密匝匝亲到颈间,锁骨,她虚无气力,溢出的声音浅浅淡淡,于对方而言,无异于抓心挠肝的折磨。
白露端水进来,将几方帕子放在旁侧,复又面红耳赤的退出门去。
周瑄支起上身,看向谢瑛时,眼底仿若暗流涌动,“朕问你话,你如实答我,若欺瞒撒谎,朕不会饶你。”
说罢,手指拈重了些。
谢瑛微仰起头,手指掐着周瑄的手臂往外推,曲起的双膝拼命想要合拢,那人非要等她点头,眸色幽幽的盯着。
她艰难的“嗯”了声,柔的像水。
周瑄放开她,转而挨着谢瑛平躺在枕上,指尖点在滑腻的皮肤,久久没有开口,力道却随着他心思变换或轻或重。
谢瑛昏昏沉沉,合眼累的不想理他。
“云六郎和朕像吗?”
话音刚落,谢瑛倏地睁开眼睫,杏眼满是惊惧慌乱,只一瞬,她慌忙扭头,周瑄捕捉到她微妙的情绪。
“像到能成为朕的替身,让你连面都没见过几回便要义无反顾嫁给他,是不是?”
声音逐渐变冷,沁出薄怒。
谢瑛手心全是汗,呼吸炽热,空气亦跟着升温,绞成一团蛛网兜头蒙下。
“与朕在一起令你恶心,那么他呢?和他在一起的日日夜夜里,你有没有一刻想过朕,有没有一刻觉得身上人就是朕?
谢瑛,你分得清吗?!”
他陡然支起身子,大掌握住谢瑛的下颌,像蓄积已久充斥着波涛骇浪的水面,飓风至,气息粗乱。
静谧的殿内,沉水香的气味漫过帷帐,丝丝缕缕缠绕着彼此,汗液洇开,衣裳濡湿。
喷薄而出的温热激起阵阵颤栗,谢瑛吁了口气,对上那深不见底的眼睛。
陈年往事,竟以如此诡异的姿态重新启开。
“起初选他,的确是因为他很像你。他很坦诚,也很正直,开蒙早,肯吃苦,待人斯文周到,彼时阿耶想把我嫁出去,我不得不为自己尽快盘算。”
周瑄的脸上浮起讽刺的笑意,身侧的手收紧。
“后来呢?”
“后来我很清楚,他是他,你是你,嫁给他,是我此生幸事之一。他那么好,而我也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女子,喜欢上也是早晚的事。”
“与他缠绵在榻时,从未想过朕吗?”暗哑的声音没有愠怒,似和缓下来。
谢瑛咬了咬唇,垂眸道:“从未。”
周瑄笑,握着她下颌的手松开,拇指捻上她的耳垂。
知晓谢瑛可能是他皇妹时,他竟对当年抛弃之事重燃幻想,认为她顾及身份,无法接受,故而才翻脸离开。
他没变,她也不会变!
若误会解开,身份归位,两人还能回到从前,从前的从前。
可是,中间离开的三年多,她把喜欢悉数给了另一个男人,决绝而又果断,而他彻底沦为弃子。
终不过是一次次的自取其辱。
“撒谎!”
他猛地沉下身去,不管不顾亲她,将那唇彻底堵住,湿热的空气挟着若有似无的喘息声,不断回荡在空寂的殿内。
薄纱帐子摇摇欲坠,银钩上的铃铛碰撞着发出响声。
“何必非要往回看...”
“忘得了吗?”周瑄喉结滚了下,睫毛沾了汗珠,明明炽热,心中却冷得仿若结冰。
“睁开眼,你仔细看看朕。”
谢瑛不说话,被吮到通红的唇呼出细密的热度。
“朕的眼睛,鼻梁,嘴唇,可有一丝与你相像?”
谢瑛僵住,迷茫的目光闪过犹疑:“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周瑄坐起身来,一把撩开帐子,“你且猜吧,猜你瞒着的那个秘密,究竟是真是假?”
他下地,双手利落的穿衣系带。
谢瑛想爬起来,可身上疼的厉害,腿间稍微挪动便酸涩不适,她抓着绸被,难以置信的盯向周瑄,“你知道了?”
她脸色惨白,就像被剥光了陈在明处,羞耻,紧张,惶惶不安。
“我...到底是不是兄妹?”
凉眸扫来,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撂下一句话:“重要吗?”
何琼之查到中途被周瑄阻止,呈交案录时大都是些无用信息,他尽了力,可此事不能声张,进行起来便艰难重重。
他不太明白,缘何就不让查了,虽然他也着实不想查。
“陛下,你是有线索了?”
“没有。”周瑄将那几卷案录扔到旁边,后脊靠在圈椅上,淡声道:“他不想我娶谢家女郎,故意编出来骗人的。”
何琼之愣住。
“谢瑛知晓身份的时间,和他诊出病症的时间,都在那年春天。他自觉快死,便筹谋拆散我们两人,他怕骗不过我,这才会让谢瑛“不经意”得知隐秘。
若谢瑛真是他的骨肉,他不会等到四年前才露出破绽,他对谢瑛,没有父女之情。”
“可,布帛上的信息如何解释?”何琼之惊讶,眼睛瞪得滚圆。
“故弄玄虚的手段,他处理的粗糙低劣,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人发现,坐实谢瑛是朕皇妹的事实。”
“可..可这到底是你的猜测,若要证实...”
周瑄余光扫来,何琼之舔了舔唇,听到他轻淡的笑:“凭谢宏阔和崔氏敢把她推到朕面前,朕笃定她定不是朕的皇妹!”
兜兜转转,却忘了最关键的一条。
何琼之恍然大悟。
周瑄凛了神色:“朕说过,此事一字一句,都不准告知谢瑛。”
一如她当年欺瞒他,抛弃他,令他无数次陷入猜测怀疑,自我否定,自我厌弃,以及没日没夜只要想到她便头疼欲裂的痛苦。
他要她,全都受着。
珠镜殿内,沐汤氤氲着淡淡的雾气。
谢瑛自汤里出来,现下身上还痛着,胸口和大腿根的淤痕至今未除,她坐在妆奁前,兀自拢着湿发擦拭。
寒露端着果盘进来,低声与白露议论,谢瑛才知,云彦与魏尚书请求去往各地收集素材,用以日后绘制本朝舆图。
他离开京城已有两日,据说首先去的便是青州。
想到青州,谢瑛眼神黯淡,她把帕子放回匣中,无精打采的走到塌前,还未躺下,听见殿外传来争吵声。
昌河公主掐着腰,脸色不虞的同人争执。
大殿外的四个黄门前倨后恭赔礼,可就是不肯让开,说来说去只用圣人的命令搪塞,道除圣人外,其他人一律不准进殿。
珠镜殿修葺时,殿内的物件皆出自圣人私库,也尽是他亲手挑选的宝贝,昌河公主从未见过圣人如此亲力亲为,故而早就对珠镜殿充满好奇。
王毓在她宫中住了多日,也不见圣人过去瞧瞧,便是赏赐也没。
可阖宫几乎都明白,王毓便是日后的中宫娘娘,珠镜殿距离圣人住的清思殿极尽,昌河公主便以为是为王毓进宫特意修的。
她掐着腰,跟黄门争得面红耳赤。
王毓扯了扯他衣袖,温声道:“好了,不看便不看,我们去别处转转,让陛下知道咱们在这儿闹腾,他要生气斥责的。”
昌河公主瘪了瘪嘴,她到底害怕那位皇兄,平素不苟言笑,寡言少语,性子也冷,可只是为了看看珠镜殿,皇兄总不会因为她进去而责罚自己。
她佯装发怒,哼道:“本宫今日定要进去瞧瞧,谁敢碰我,仔细掂量脖子上的脑袋!”
说罢径直往里闯,守卫的黄门哪敢碰她,有个伶俐的眼疾手快,趁她不备偷偷从角门溜出去。
谢瑛自圈椅上起身,哒哒的脚步声如同踩着她神经,她攥着衣袖,目光焦灼的望向殿门,她是什么身份,断断不能在此种境地被人瞧见,便是再能忍耐,她也不敢想象对方发现她时,会是怎样一副嫌恶鄙夷的模样。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来到内殿,白露和寒露也急的直打转,她们明白娘子处境,既是替她委屈,又是替她心虚。
忽见谢瑛像一尾鱼,倏地钻进墙角立着的楠木雕花衣柜,她冲白露和寒露比了个“嘘”的嘴型,从内将柜门轻轻合上。
昌河公主挽着帔子与王毓踏进门来。
扫到低头立着的白露和寒露,也只是匆匆一瞥,很快移开视线。
“皇兄的宝贝真多,好些我都没见过呢。”昌河公主觉得新鲜,左拿拿,右碰碰,弯弯的眉眼满是好奇。
王毓一眼看见殿内摆置的妆奁,她慢慢走上前,精美华贵的首饰数不胜数,香膏脂粉琳琅满目,还有启开盖子的桂花油,檀木梳子放在桂花油旁。
她屏了呼吸,警惕的目光四下逡巡。
殿内有人,定是听到动静躲了起来。
王毓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分毫不显。
昌河公主也发现了,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惯爱打抱不平,又早将王毓当成皇嫂看待,故而拔高了音调,故意说道:“王姐姐,何必同不入流的女人计较,纵然皇兄把她藏在这儿,金尊玉贵养着,不还是个没名没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