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便是渡海——舒远
时间:2022-10-03 17:59:32

  于是问李湘:“你往水里搁什么了?”
  李湘做了半天心理准备,才说了实话:“我是睡不着给自己准备的,谁知道你想也没想就喝了,这也不能怪我吧?”
  温渝:“………………”
  “姐?”
  “我锤死你。”温渝喊。
  李湘跳起来就往外跑:“你怎么跟孙少安一样啊——”
  结果当天中午就在校园首页看到新消息,有关骆佳薇的那篇论文因为技术细节问题暂时撤回。这样的处理方式模糊不清,但也算是顾世真能做的最稳妥的一个交代。而后骆佳薇因病告假两周,温渝去办公室倒成了一个清闲人,也没教授给她活干,有事也不喊她了。
  晚上便接到了林净宁的电话。
  他好像在车里,有风声,问她今天过的怎么样。温渝说像是过山车,一起一伏的,像宜城的天,说下雨就下雨。林净宁似乎在笑,说我过会儿就来。
  温渝那时站在教学楼下,想也没想就道:“你来干吗?”
  林净宁没说话。
  温渝后知后觉:“我今天还有点事。”
  林净宁挺有耐心:“什么事?”
  温渝编不出来,随口道:“就是工作上的事要做,可能得弄到很晚,要不改天吧,我去找你行吗?”
  林净宁一副揶揄姿态:“这么忙啊?”
  温渝说的很慢:“有点。“
  她只是想起昨天那样相处,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还有些不太好意思,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挂了电话。刚松了一口气,面前走出来一个人。
  何牧三两步走到她面前。
  温渝往后退开了一步,拉开了点距离,还是笑着说的,但话里话外尽显客气疏离:“何师兄,有什么事吗?”
  何牧低了低头又抬起:“我这几天比较忙,不知道你出了这么多事儿,没有帮上你什么忙,现在没事了吧?”
  温渝笑笑,摇头。
  何牧:“那就好。”
  “还有事吗?”
  何牧踟蹰半天:“论文的事我听说了一点,这种情况往年不是没有过,但没有人会为了前途冒险,就算是现在,我也不建议你直接硬刚,这只是我的想法,幸好你现在也没什么事。”
  温渝没说话,礼貌颔首,侧身走开。
  何牧着急拉住她的手腕:“温渝。”
  温渝沉默了片刻,将腕子抽了出来,温和的笑了笑,离开前说:“这只是个人选择不同,我与何师兄的研究目标一向南辕北辙,可以理解。”
  这话一语双关。
  温渝不知道的是,教学楼外十几米远处,林净宁的车已经停在那,隔着车窗看到她,目光也比之前深了几分。
  她走到另一条路上,车子跟了过去。
  这种熟悉的画面,温渝怎么会反应不过来,更何况林净宁的车这样显眼又低调。她见过很多男人的车,大都是乱糟糟的,但林净宁的车很干净,总有一种淡淡的清香。
  温渝停下来,车子也停下来。
  她做了个深呼吸,自己笑了一声,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偏头一眼,车窗半开着,林净宁靠着后座看她。
  “你这样跟着,不怕我报警吗?”
  林净宁说:“看你心情。”
  温渝转过脸笑,抿了抿嘴,装着面无表情的样子,然后大方的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听见驾驶座的江桥问去哪儿。
  她直接说:“警察局。”
  江桥都笑了。
  林净宁抬手揉了揉温渝的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笑道:“宜城东边新开了一个马场,带你瞧瞧去。”
  “大晚上的骑马啊?”
  林净宁说:“晚上才有意思。”
  傍晚的光明明暗暗,他的脸上有一种淡然从容的温和,没了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倒有些正经起来。这个男人有很多种样子,每一种温渝都见过,却没有一个是琢磨透的。但温渝相信,他说那句“我对你挺有兴趣”是认真的。
  林净宁问:“想什么呢?”
  温渝:“想起一句古老的民谣。”
  林净宁看着她。
  车窗外的风温软柔和的吹进来,这一刻的感觉也是真的,温渝宁愿珍惜这短暂的沉溺,笑着看向外面的霓红灯闪车水马龙,轻声道:“不要慌,不要慌,太阳落了有月光。”
 
 
第25章 
  温渝小时候去过马场,李碧琦带她去的。那一年她年纪尚小,只记得骑在马背上不是那么舒服,还有点害怕,自此不再去了。就像当年报考志愿,李碧琦希望她出国学习历史与瓷器文化,接自己的班,她直接出门远行。
  爷爷是这样说的:“随她去吧。”
  现在算起来,已经过了好多年。
  宜城的夜晚难得有今天这样的天气,一改往日的烟雨绵绵,沉静厚重的城市多了些轻松柔软的风。林净宁带她去的马场在郊区,夜里的人不多,草场两边都是柔和的灯光,明亮温暖。
  林净宁说:“一会儿给你挑匹马。”
  从城市过来,经过一段山道到这,先是一条长长的马路,左边是杨树林,右边是草场,像走在电影里。江桥开的慢,温渝是隔着车窗看的,有人在骑马,骑得不快。
  她问林净宁:“这要怎么挑?”
  林净宁微微侧身,给她指了指外面在吃草的马:“从远处看,你得瞧它线条是否流畅,身体比例的协调,感官上得舒服。要是往近了看,门道就多了,血统也很重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马出在腿上。”
  温渝抿了抿嘴。
  “怎么了?”林净宁问。
  温渝笑:“那句话还怎么说来着,好人出在嘴上。”
  林净宁眼皮子一挑。
  温渝看他一脸意蕴不明的样子,往边上挪了挪:“我只是随便想起来这么一说,你别对号入座啊。”
  林净宁冷哼。
  温渝别过脸,笑。
  车子缓缓停在一处宅子门前,说是宅子,倒有些像湘西的吊脚楼,楼下是水,楼上是竹子做的房子,淡雅娴静,窗户也是镂空的景致。这种有钱人来玩的地方,还真是什么都有,处处都透着矜贵。
  温渝被侍者带去换衣服,短衣,手套,长靴。她的头发束气在脑后有半匝,带着马术头盔,衬得人有些英气,一时还不习惯。
  她出去的时候,林净宁已经骑了一圈回来。
  见惯了她白t牛仔裤的样子,忽然这么一身装束,林净宁笑,扯了扯她的衣角,说:“看着还不错。”
  温渝低头看了一眼:“你笑什么?”
  林净宁假装沉思道:“不像骑马的,像是赶马的。”
  温渝:“…………………”
  她羞愧的提起脚踢他,林净宁侧身往后退了一步,一手还抄着兜,笑的淡然,错乱中拉过她的手,温渝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瞬间乖了。
  听他道:“好了不玩了,带你挑马去。”
  幸而小时候有学过,重新再上手并不算太难,更何况是林净宁手把手教,他一向有耐心,教了很久也还是那么从容淡定,就连温渝都懒得上马了,他声音才严肃起来,说不能懒惰。
  这样极其自律的男人,怎么会不成功。
  有一次和江桥聊天,江桥说:“老板刚创业那两年,为了拉投资三天三夜都不合眼常有的事,酒局上喝一瓶烈酒事就成了,人也倒下了,医院住了一周。”
  那天骑马到深夜,温渝居然更清醒了。马儿奔跑起来,吹过来的风让人精神振奋,好像连续这几天的事儿都烟消云散,看到了这世界有多广阔,心胸也宽敞了,没有什么事儿是重要的。后来才明白,林净宁带她来这,是意欲为之。
  当你见过世界的辽阔,就不觉得眼前是苦。
  温渝在那么一瞬间,吹着草场的晚风,忽然想修哲学。她抬眼去找林净宁,他和一个男人骑着马并肩而走,不知道说着什么,那个男人的背影眼熟的很,像是许久未见的陈砚纶。她索性不去打扰,径自换了马服回房间洗漱。
  你有过第六感吗?温渝现在就有。
  她洗澡洗的很慢,水流沿着雪白的肌肤灌下,冲刷掉身上的风尘和心事,只觉得脚步都轻盈了起来。竹子地板有些许吱呀声,踩在上面颇有年代的厚重感。浴室里有浴巾,她裹上的时候好像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是骑马太困了,居然很快便睡着了。
  模模糊糊之间,有人开门进来了。
  浴室的花洒声,地板上的脚步声,还有渐渐凑近的呼吸,那是男人的呼吸,均匀沉稳,身上相似的沐浴露味道,淡淡的,滑过她的鼻尖。
  温渝倏然睁开眼。
  林净宁正低着头。
  温渝那一瞬间想起的却是这湘西的吊脚楼,在吊脚楼上做着渴望又害怕的事,远远望过去,它给人的感觉就像此刻,潮湿,杂乱,浑浊,风很重,情绪渐欲迷人眼。
  林净宁声音低沉:“醒了?”
  他的双手撑在两侧,微微俯身,目光深沉,眼角有似有似无的笑意。这种笑意不太熟悉,从前他笑着和你说话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这种时候,好像说话都是多余,但温渝还是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有些颤意,问的却是:“你看过侯孝贤的电影吗?”
  林净宁讶异了一秒,转而顺着她的话道:“你说哪个?”
  “舒淇和张震演的那部。”
  林净宁:“爱情片?”
  温渝却问:“你说哪个?”
  话音刚落,温渝笑了。
  这种欲语还休的样子,使得那个夜更让人沉沦。林净宁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视线从脸颊上一路向下看去,她的脖颈修长,长得漂亮,此刻仰着脖看你的样子,有少女的羞涩。
  林净宁问:“很喜欢看电影?”
  温渝轻“嗯”了一声,惹得这个夜晚春心荡漾,再者楼下的水一汪汪的趟过,林净宁燥热难安,从她身上起来,坐到旁边的沙发椅上,随手点了一支烟,偶尔笑笑,有时也望向别处。
  他点烟的样子像电影镜头,温渝枕着手,侧躺着笑:“可能因为专业的关系,读研究生的时候选修过电影课,刚才觉得你有点像张震。”
  林净宁吸了口烟,静静看着她。
  温渝说:“我想和年纪也有些关系吧,大学的时候开始大量看电影,从前读书喜欢三毛沈从文,后来迷上张爱玲,现在喜欢王维苏轼陶渊明,有时候想写一篇,可以把这些有趣的人都写在一块,上下五千年什么的,再起个波澜壮阔的名字,读起来应该会很有意思。”
  林净宁笑了一声。
  温渝从床上坐了起来,头发散落在肩头,刘海丝儿掉落在脸颊一侧,歪着脸看他,浴巾的领口微微松弛,可以隐隐约约窥见春光,她却浑然不觉:“我认真的,你笑什么?”
  林净宁清清嗓子,咬着烟道:“你继续说。”
  温渝却不说了。
  林净宁道:“还波澜壮阔的名字,想好了吗?”
  温渝犹豫了一会儿,摇头。
  林净宁说:“我给你起一个。”
  温渝来了精神,翘着脖子听。
  林净宁说:“那你怎么谢我?”
  温渝说:“你想要什么。”
  林净宁往椅背靠去,吐了口烟,笑笑说:“你也知道商人都比较贪婪,特别像我这种,自然是什么都想要,要看你给不给。”
  温渝忍不住嘟囔:“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林净宁悠哉道:“有自知之明的人才能走的远,你说是吗。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想好怎么谢我了吗?”
  他的眼神平淡,又像是捕猎前的从容。
  温渝说:“你先说名字。”
  林净宁这种人他不会直接告诉你,而是三言两语让你猜一阵子,会说:“你喜欢读苏轼,他被贬黄州是哪一年?”
  宋神宗元丰二年,苏轼因一首诗被弹劾,关在狱里三个多月,受尽审讯苦楚,有多少人想杀他,也有多少人想救他。也就在那一年被贬,去了黄州做了东坡老农。
  林净宁又问:“他在那儿写的诗记得吗?”
  温渝几乎是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林净宁知道自己说对了,长长的轻叹了一口气,笑道:“真是孺子可教也,难怪杨慎夸你。”
  温渝脑子一个机灵:“夸我什么?”
  “漂亮又有才华。”
  温渝:“………………”
  林净宁抽了半支烟,视线从她的领口慢慢移开,眸子里的黑沉若隐若现,嘴角又是淡然的笑,似是不着急这场夜的后半场。
  温渝看他怡然自得的样子,娇羞的红了脸。
  林净宁一支烟抽完,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故意道:“这夜也深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有伤大雅,要不您先歇着?”
  这人逗弄起她来,真是本事。温渝咬着下嘴唇,一时词穷。
  林净宁笑着就要走,温渝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去扯他的衣角,林净宁低头一看,温渝已经跪坐起来,挺直着纤薄的后背,双手绕过他的脖颈,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他的嘴角,似乎还有些放不开,想要退去,林净宁却一把搂着她的细腰,加深了这个吻。
  温渝被他亲的喘不过气来:“林净宁。”
  林净宁低低的笑,沿着她下巴的曲线,一点一点亲上她的脖子,话里带着笑:“真能折腾,这么能说。”
  温渝扭捏着:“你才能说。”
  林净宁直接“嗯”了一声。
  温渝的下巴搭在他的肩上,羞愧的抱着他的腰,隔着浴巾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声音很轻:“要不要——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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