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风流一笑中——随宇而安
时间:2022-10-05 16:55:42

  琅音魔尊自上而下俯视她,冷哼一声:“就是太弱了,总拖后腿。”
  徐慢慢挠挠头,叹气道:“我也没办法,我这功法修行起来得有人护法。”
  琅音魔尊往旁边一坐,说道:“行了,本尊给你护法,你赶快修行,尽快找出血尊所在,要不是为了复活徐慢慢,本尊才懒得管这些琐事。”
  徐慢慢有些意外,这个魔尊虽然脾气有些乖戾,但也不像传闻中的魔族那般泯灭人性。听说魔族都是自欲念而生,也多是纵欲之辈,少有理智,但琅音魔尊还算是有些理智,为了复活徐慢慢这个心愿,可是忍受了不少委屈啊……
  徐慢慢往地上一坐,干笑道:“还有件事要麻烦哥哥……”
  琅音魔尊眉梢一挑,眯了眯眼。
  “呃……得先设下一个结界屏蔽外界。”徐慢慢道。
  琅音魔尊哼了一声,广袖一挥,登时布下结界屏蔽了对外界的感知。
  徐慢慢这才闭眼入定,回忆起上次修炼的经历,很快便进入那种与天地相融的玄妙的状态。
  哪怕隔绝了九成以上的感知,她依然能清晰地感知房中庞大的信息。梨花木散发的香气变得浓烈起来,衣袂摩擦的声音也变得清脆,甚至连琅音魔尊的心跳声也震耳欲聋。
  她的元神又与□□分离了,然而这一次她没有慌张,任由自己进入这种玄妙的状态,成为一方宇宙的主宰。
  琅音魔尊一眨不眨地盯着徐慢慢,那一夜未曾仔细观察,此时才发现她的元神虽未离体,但实际上已与肉身分离,犹如两个完全重叠的影子。
  周围的一切也似乎变得沉重而浓稠,压得他都有些透不过气来。琅音魔尊心中惊疑,却不敢妄动,过不多久,便见徐慢慢的身周浮现一圈柔和的光晕,那光晕不知是何物,不像是天地灵气,更奇怪的是,它仿佛是来源于徐慢慢内心,随着她的呼吸而一隐一现。
  寻常人修炼,是吸收外界灵气为己用,但徐慢慢的修炼之道却相反,她的力量无须向外界索求,而是发自内心。
  在她的意识世界里,心中似有烛火被点亮了,一点点的温暖了她的身体,令她的元神越来越凝实强大。
  这并非灵气……
  琅音魔尊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他猛然想起那个自称他“唯一的朋友”之人说过的话。
  ――神族的修炼之法,从不依赖于灵气。
  ――最浩瀚的力量,被称为众生愿力。
  大兴宫的至高之处,摘星楼的屋檐上,一个红衣女子懒洋洋地斜倚着飞檐。星河倒流,与人间灯火交相辉映,竟不知何处是尽头。女子凤眸半敛,双颊微红,纤长的手指抚按玉箫,清音流转,绕梁不去,不似在人间。
  一曲罢,她放下玉箫,笑着说道:“本想找个无人之处自娱自乐,没想到还是吵到人了。”
  不远处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黎缨微微偏过头,看到白檀的身影在月光下逐渐清晰。
  他抱着从不离身的清籁,身形单薄却又挺拔,萧疏清癯,温文俊雅,只是眉间总有惆怅之色。
  “是在下叨扰了羽皇殿下的雅兴。”白檀的声音低沉微哑,恰似他怀中的琴,每一声似乎都藏着悲伤的故事。
  黎缨淡淡笑道:“哪是什么雅兴,不过是闲来无事给自己找点乐子,许久未抚箫,生疏了不少,让白先生见笑了。”
  白檀看着黎缨凤眸之中的三分醉意,轻叹道:“殿下醉了。曲为心声,情感为上,技艺为末,今日殿下以朝凤之声为我驱除心中阴霾,为何自己的曲中却难掩寂寥之意?”
  黎缨唇角微翘,似笑非笑道:“白先生原是知音人,我在先生面前竟是无处躲藏了。”
  白檀略一迟疑,问道:“可是因为今日那帝鸾来使所言……”
  “呵,让先生见笑了。”黎缨摆了摆手,坐直了身子,“如此良夜,别说那些糟心事,你既有琴我有箫,不如再合奏一曲。”
  “这里?”白檀怔了一下。
  黎缨环视四周,笑道:“确实,会惊扰旁人,我带你去个清净的地方。”
  黎缨说着站起身来,脚下微微踉跄了一下,自嘲道:“好像喝得有点多了……”
  她蹒跚着走到白檀跟前,伸手在白檀琴上一拍,将古琴收入乾坤袋,又双手抱住了白檀。她比寻常女子要高出几分,在白檀面前却还是矮了半个头,乍一看便像她主动扑进白檀怀中一样。
  白檀被黎缨扑了满怀,顿时浑身僵住:“殿下……”
  黎缨仰起头,失笑道:“忘了,你还是变回猫吧,不然我不好抱着。”
  白檀俊脸染上不自在的薄红,抗拒道:“殿下,这不太好……”
  “嗯?”黎缨凤眸微眯,顿时气势凌人,只一个音便让白檀屈服了。
  他心中一叹,低眉顺目变回了原型――一只琥珀眸子、浑身雪白的猫。
  黎缨满意地笑了笑,左手将白猫托在怀中,右手轻抚过它柔软的皮毛,白猫有些僵硬抗拒,又有些认命地垂下脑袋。
  黎缨背后双翼一阵,顿时化为金红流光,向东南方向飞去。
 
 
第33章 
  天都城外的崤山高耸入云,人间十月秋霜寒,但山巅却已飘雪,同样的星河明月,仿佛被细雪擦拭过了,看着越发皎洁明亮。
  黎缨飞落山巅,白檀急忙从她怀中挣脱,落地化为人形。
  黎缨将古琴也还给了白檀,经过一番飞行,她酒意也退了几分,但行事却也不改作风。
  “白先生,这里怎么样?”黎缨横箫在手,仰望明月,笑道,“青松白雪,高山孤月,如此美景,岂能无乐?”
  白檀怔怔望着黎缨的背影,红润的双唇贴着暖玉,箫声清越,震碎云霄,让白檀不禁想起那日白虹贯日般的一箭。
  ――那时他以为自己会死。
  火焰骤然熄灭了,剧痛穿胸,他朦胧间看到了黎缨妩媚却又锐利的凤眸,就像她的箭一样,带着一往无前的凌厉,焚天灭地的气势,却又美得张扬肆意,让人发自内心地颤栗。
  只是像她这样的尊贵强大,心中也会有阴霾吗……
  白檀轻轻一叹,盘膝而坐,修长的十指拨动琴弦,轻拢慢捻,琴音柔和婉转,如诉如慕,似轻风抚过水面,撩起圈圈涟漪。箫声中冲霄的激昂与愤懑缓缓散去,陷落于琴音的温柔之中,如倦鸟归巢,凤栖梧桐,恢复了平和与宁静。
  许久之后,黎缨才放下凤声,幽幽一叹,自嘲道:“白日里我还开解先生,现在便轮到先生开解我了。”
  白檀轻按琴弦,琴音却仍在山间回荡。
  “有心之人,必有伤怀之处,人生在世,难免心为形役。卑贱如我难逃囹圄,高贵如您……也会身不由己。”白檀声音低沉却有莫名的力量,让人不自觉想要倾听。
  黎缨侧过身,居高临下凝视白檀琥珀色的双眸,含着寥落的笑意轻叹道:“天生万物,何来贵贱之分,先生无须妄自菲薄。人人称我一声羽皇,却也不过是给我上了一道枷锁。”黎缨灵巧的五指把玩着红玉凤声,“先生可知,我已有四百年未曾抚箫。”
  白檀一怔。
  “四百年前,我接受了九阳黎火的传承,成为羽族之皇,自那以后,我便不再是黎缨,只是羽皇,统帅八千羽族,何等荣光。”黎缨讥诮一笑,“却也逃不过羽族神脉者的命运。”
  白檀不解问道:“何为神脉者的命运?”
  “十分可笑。”黎缨冷冷一笑,“不过就是延续神脉。”
  黎缨往白檀身旁一坐,靠在背后山壁上,冷眼看向远方。
  “神脉者,必须将血脉延续下去,繁衍后嗣,壮大族群,黎却如是,我亦难逃。为了保证神脉的纯粹,雌鸾更是严禁与外族通婚。”黎缨漠然道,“今日绫织代传大长老指令,让我与黎却回朱紫墟择偶成婚。其实我早该明白,我这个羽皇,在长老会眼中也不过是个工具而已。我纵有再大的本事,她们要的,只是我身上这点神脉得以延续。”
  白檀沉默片刻,问道:“那殿下想要的,又是什么?”
  黎缨微怔,凤眸恍惚了一瞬,叹道:“我想要什么呢……又有谁在乎……”
  “殿下又何必理会别人是否在乎。”白檀淡淡一笑,“你给自己的肩上担上了太多责任,你能做到的事,便一定要去做吗?你生来是黎缨,而非羽皇,你不愿做的事,没有人能强迫你,你愿意做的事,也没有人能阻拦你。”
  白檀轻拨琴弦,声音一沉:“我愿如何便如何,我未曾害过人,他们又凭什么来左右我?”
  黎缨心中一震,偏过头怔怔看着白檀的侧脸。
  这番话像个钩子一样,将她藏在内心深处的念头撬动,挖出,一点点地全都翻了出来,毫无保留地晒在了月光下,让她将自己看了个清楚明白。
  “哈哈哈哈哈哈……”黎缨放声大笑,眼角甚至沁出了泪花,“说得好!说得好!我黎缨骄傲一世,混沌一世,如今才算想明白了!”
  她抓取酒壶,仰天畅饮,一吐胸中恶气,霞飞双颊,凤眸明亮,明艳的容颜越显得光彩照人。
  “修为最强便该当羽皇,神脉者便该沦为生育工具,这谁定的破规矩!我便偏偏不当羽皇,神脉若该灭绝便灭绝了,与我何干!”
  白檀看着她畅快的笑容,不自觉也勾起唇角。
  “你不必委屈自己。”他温声说道。
  黎缨嘲讽地笑道:“委屈?她们怎会觉得我委屈?我身为羽皇,高高在上,多少帝鸾俊杰百般讨好等我垂青,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不是自己想要的,给的再多,也是枉然。”白檀道。
  黎缨噙着笑看向白檀:“他们若有你一半懂我,我便娶了也无妨。”
  白檀心尖猛地一颤,握着琴的手猛然收紧了,哑声道:“殿下醉了……”
  黎缨忽地迫近白檀,将他抵在背后山壁上,俏挺的鼻尖轻触到他的脸,四目咫尺相对,琥珀色的猫瞳清晰地映出她含笑的醉颜。
  “不过是些朱果酿的酒,怎么会醉?”黎缨的气息比他热上许多,带着朱果甜腻醉人的香气,柔柔地拂在白檀面上。“倒是你,没喝一口酒,脸怎么也红了?”
  黎缨的手抚上白檀的脸颊,轻触他浓密的睫毛。
  白檀垂下眼,不敢直视黎缨,强作镇定道:“猫族的嗅觉异常灵敏,只是闻到便会醉。”
  黎缨低低一笑:“是嘛……先生是我知音人,我却也知道先生心中所想。”
  白檀一惊。
  “白檀,你喜欢我吧。”黎缨噙着笑,笃定地说。
  黎缨纤长的五指挑起他一缕微霜的发:“为什么?是因为我伤了你,还是救了你?”
  白檀喉间一紧,眼神难掩慌乱。
  “罢了,无所谓。”黎缨淡淡一笑,抵着他微冷的额头哑声道,“你劝我顺心而为,只要未曾伤害别人,便无须委屈自己。若我此刻吻你,可算伤害,可算委屈?”
  白檀抬起眼,回视她含笑的凤眸,以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温软的唇舌噙着朱果的甘甜,笨拙地试探,熟悉,继而缠绵。
  风停雪止,霜月皎洁,琴箫相伴,虽无人搭理,却并不孤单。
  徐慢慢在琅音魔尊房中修行一夜,天快亮时才被琅音魔尊打断,赶出了房去。这也正和她意,否则她又要编一套说辞来欺骗仙尊解释自己为什么在他房中过夜了。
  黎明前最黑暗,一道红光掠过眼前,徐慢慢还以为是天亮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黎缨站在自己面前。
  两人面面相觑,双双一怔。
  黎缨:“你……”
  徐慢慢:“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戛然而止。
  徐慢慢干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羽皇殿下,现在才回来?”
  黎缨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看了看徐慢慢,又看了看她身后紧闭的院门,疑惑地挑了下眉梢:“你昨晚在琅音仙尊房中过夜?”
  徐慢慢眼神闪烁,支吾其词:“嗯……我在修炼……”
  黎缨忽然朝徐慢慢伸出手,徐慢慢修为远逊于她,躲避不及被扣住了手腕。
  “一夜之间,修为进境如此之大?”黎缨瞳孔震动,惊疑地瞪着徐慢慢,“你们……双修了?”
  她没好意思直接问:你采阳补阴了。
  修道是有些捷径的,比如与修为高深者双修能事半功倍。徐慢慢一个小金丹,若是与琅音仙尊这种大能妖仙双修几次,直升元婴也是合情合理。
  徐慢慢自然是没有和琅音仙尊双修,只是她的修行功法比较特殊,但她又不能和黎缨解释,憋了半天,只能红着脸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黎缨瞠目结舌,松开了手目送徐慢慢离去。
  看着徐慢慢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只觉得此人越发深不可测了。琅音仙尊不久前还想教训她,现在就供她采补了?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晨光洒落神农庙,神农像沐浴于金光之中,越发显得温暖圣洁。
  徐慢慢行色匆匆地经过,直奔内院祈天殿。
  如今因血宗威胁,道盟掌教相聚在此议事,本来以徐慢慢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入内的,但她在铲除屠灵部上立了首功,更有新任四夷门掌教曦和尊者的执意相邀,这才获准进入祈天殿参与议事。
  徐慢慢来得最迟,入内环视一圈,在场的除了几位掌教,还有羽皇黎缨、海皇敖修也在。
  倒是琅音仙尊不在此列,想到他不理俗务,便也觉得理所当然了。
  徐慢慢笑呵呵地朝众人行了个礼,赔罪道:“在下来迟了,劳诸位久等了。”
  徐慢慢说着便向宁曦身边走去。
  明霄法尊暂代道尊之职,居于正位,朝徐慢慢点了点头道:“来得正好,我有一事正待宣布。剑尊来信,说发现了逆命部的踪迹,遭到了血宗埋伏,弥生行尊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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