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迷惘地抓着黎茹华的手伸到她眼睛上,似乎是在询问她的眼睛怎么了。
黎茹华只说:“泽叶,亲亲姐姐。”
泽叶像是听懂似的点了点头,小手捧着黎迩的脸蛋亲了一下,糊了黎迩满脸口水。
黎迩笑着,立马数十倍反击了回去,泽叶仰着身子一直躲,最终在她怀里笑得合不拢嘴。
“妈妈,我突然也想生个孩子了。”黎迩说。
黎茹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脱了鞋和她一起带着泽叶进了玩具房:“你自己都还是个小孩,生什么孩子。”
黎迩苦恼地叹了声气,不满娇嗔道:“郑重声明,我不是小孩了,我真的什么都懂。”
可能是她个子不高,长得也幼态,再加上穿衣打扮的风格,出门好多次,人家都问她有没有家长陪同。
最离谱的是一次去看电影,她旁边坐了一对情侣,借着昏暗的灯光想干点不轨的事。
她那会八卦,偷偷瞥人家,佯装在地上找东西,突然就听到女生来了句“别带坏小朋友”。
“那看来迩迩是有生孩子的人选了?”黎茹华笑问。
黎迩嘶了一声,思索半响,才说:“倒也没有,但遇上一个有点有趣的人。”
黎迩眼睫颤了颤,看着黎茹华,又说道:“妈妈,其实我发现完完全全抛开他的影子去爱一个人好像并不现实,我根本做不到。”
“可能是因为我整个青春记忆里都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就算我可以重新开始一段感情,我的标准依旧是他那样的,我是一个很慢热的人,无论是感情还是友情都不会轻易去尝试,但这个人,现在姑且只能算是网友,他几乎对我有着致命吸引力。”
“他好像完全符合我对另一半的幻想。”
黎茹华思忖了几秒,忽而又问:“你现在和承洲怎么样?”
其实在她外出旅游的这段时间,贺承洲还来看过她两次,每次都是以黎迩朋友的身份来,走时还特意强调不用告知她,他怕她下一次就不让他来了。
今年开春,他妈妈做了个小手术,有一回她带着泽叶去医院打疫苗时,还在挂号处碰上他了,结果第二天贺承洲就很上心地带着礼物上门了。
她吃过的盐比她们吃过的米都多,哪能看不出贺承洲的心思。
提到贺承洲的名字,黎迩心里怔了一下。
沉默了会,说道:“我们还是朋友啊,也会经常聊。”
看着泽叶递过来的小老虎,黎茹华抓过拧了下发条,放到地面,小老虎又开始发光唱起歌来,小孩子的视线又被吸引过去。
黎茹华叹了声气,眉眼间满是忧虑,说道:“迩迩,其实说句实话,妈妈觉得承洲这个孩子挺好的,知根知底,对你也好,可能我的话不是那么准确,听与不听是你的事,我该说还是要说。”
黎茹华抚上她的手,轻轻摩挲着,满眼心疼看着她:“有的时候啊,咱们做人是需要稍稍放低一点道德感的,不然会很累,我知道你是不想再伤害承洲,但你现在豁达多了,妈妈觉得你不是钻牛角尖的孩子,你刚才自己也说不能完全抛开星懿的影子去爱一个人,那就不抛了,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优秀又耀眼的人出现在生命里,指望你忘掉,这可能吗?”
黎迩摇了摇头。
不可能。
她确实忘不掉,这辈子都不会忘掉,她的心里永远留有他的位置。
“这不就对了,你可以忘不掉,也没有人会逼你忘掉,谁没有前任了?如果有人逼你忘掉,那就是对方不讲道理喽,对吧,又不是失忆,怎么能要求你忘掉?”
黎迩回握住她的手,眸里泪光莹润:“妈,我懂你说的意思,我不知道贺承洲恢复记忆后会不会介意,但我介意,我甚至有时候会有种只要不是他都好的想法,他失忆了,我不想去刺激他,我甚至希望他能永远不要想起那段记忆,我希望他过得比我好。”
“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他不一定会过得比你好。”
黎茹华说:“我以比你多吃二十饭的经验明确告诉你,承洲心里绝对还惦记你,他根本没放下,你知道他来家里看过我两次,都让我不要告诉你么,抛开你这层联系,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而且,你们之前在一起的那几年,回家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前两年,他根本在国外都不着家,我和他话都没说过几句,他又能和我熟到哪去?”
“迩迩,不至于。”
“你想一想。”
黎茹华的话像是突然点醒了她,黎迩回忆起之前的相处片段,越来越多的疑点涌上心头。
贺承洲每天和她聊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进展,可她从来没见过他口中的女孩子。
一个疑点被戳开,就像是解开一个打着的结,所有的思绪都串成一条顺直的线被打通。
她在酒吧被人骚扰,为什么会恰好遇上顾靳云,顾靳云跟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为什么又会凭空出现一个路过抱不平的周先生,周先生为什么又恰好生病见不到她。
一个素未谋面的,她没有半点印象的周先生,暗恋她的周先生,说话做事永远温温柔柔的周先生。
一个像贺承洲的周先生。
周慕离。
周慕离。
“周”是谁,“离”又是谁,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黎迩捂着嘴,滚烫的眼泪掉在手背。
—
琴行最近在招生,贺承洲今天去和附近一所知名公立小学的校长谈了一项长期的合作。
他承揽了培养该学校管乐团预备团员的工程,用这样的方式给琴行招了第一批生源。
学校往年也都是外包出去进行小班制的培养,今年合作的琴行发生了矛盾,就暂停了合作,贺承洲正好捡了这个漏。
洽谈并不容易,他的个人光环几乎不起什么作用,最后无奈还是通过圈子里一个老前辈疏了疏关系,又让步了几个点,这项合作才算谈成功。
路过琴行,贺承洲靠边停车,想进去看看。
他才下车,就被不远处一幕吸引,驻足看着门口的方向。
一个娇里娇气模样大概七八岁的漂亮小女孩拽着身旁沉默寡言的男生正往里走:“哥哥,再给我买一架琴嘛。”
男生止步,摇头:“不,家里明明有一架,都没怎么用过,为什么要再新买一架?”
“哥哥。”
女孩跺了跺脚,嘴一瘪,珍珠豆子就往下落。
男生无奈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了进去。
贺承洲蹙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温馨的画面,他却莫名觉得有点刺眼,心脏某个角落还隐隐有点泛疼。
奇怪。
可能是他小时候没有和他哥这么和谐的时候吧。
他小时候如果这么撒娇,贺谨洲一拳能锤死他,还会发挥自己的直男属性,板着小脸去一本正经告状:“他是男生,他好恶心。”
想到这个画面,贺承洲就泛上一股恶寒。
为什么偏偏是哥哥,就该给他生个妹妹。
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怎么和黎迩聊天,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翻过去瞥了眼背面的手机壳,上面写得是【贺承洲】的名字。
他默默又放回兜里,掏出另一个兜的手机。
他给黎迩发消息:【我可以邀请你和我共同完成一首歌吗?】
《暖色盛夏》贺承洲已经听过了demo小样,编曲工程也已经结束,他练了很久,这周日就去录音棚。
前奏特意空出两句独白的时间,他想让黎迩录这一段。
见面的那一天,他就把这首歌作为礼物上架。
—
贺承洲已经不在她们之前那套婚房里住了,黎迩从江以柠那问到了贺承洲现在的住址,她正在开车往过赶。
半路遇上了车祸,堵车堵了很久,久到小雨又连成线往车窗玻璃上砸,地面积聚起一个又一个的小水坑。
一个小时的行程黎迩走了三个多小时,八点多才到。
她把车随意停到一边,在车上翻了半天雨伞没有翻到,索性拿着包顶在脑袋上冒雨跑到了他公寓门口。
她按下门铃。
雨水把她的衣服打得半湿,顺着脖颈从领口处滑进衣服里,以不服帖的姿态裹在她身上,额前几缕头发荡在眉间,脸上泪水和雨水混杂着分不清。
贺承洲在健身,听着门铃声响,拿着毛巾擦了下额间的汗渍,跑着来开门。
门一开,风雨裹挟而入,被雨水浇得半透的黎迩站在门前,明亮的眸怔怔盯着他。
“你是周慕离吗?”
她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意,看着他的眼睛,直白地问他。
第35章 差点
檐角挂着的雨珠不堪重力坠下, 落到黎迩头顶,又顺着和眼泪一起淌下,直直坠到地上。
黎迩近乎狼狈地站在门口,湿漉漉的眼看着他的眼睛, 等那个近乎百分百确定的答案。
贺承洲抿唇, 半响说不出话, 过了会,他微微俯下身去牵她的手, 轻轻说:“外边冷, 先进去再说。”
“贺承洲,不要。”
黎迩从他手里抽开,摇了摇头:“我要听答案,你先告诉我。”
话音才落, 耳畔落了一道清冽的男声。
“是我。”
他说。
简单两个字, 让黎迩有如坠入凛风和炽火交织的地方。
她仿佛听到了心被撕裂的声音, 像是有无数把利刀在深剖她的心,在试图寻到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 然后一点点的无限放大。
她垂下脑袋, 双手覆上脸颊, 掌心很快被眼泪濡湿,争先恐后从指缝溢出, 哽咽出声。
“为什么。”
黎迩崩溃到话都说不完整, 贺承洲见不得她哭,再加上这一年多想靠近又不能靠近的折磨,也骤然红了眼眶。
他轻轻揽着她的肩把她拥进怀里, 怀里温暖的触感真实的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长达一年多的时间没碰过她, 他依然记得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
“为什么一直都是你。”
黎迩紧紧揪着他胸前的布料, 因为用力,手止不住的在颤抖。
贺承洲抱她抱得更紧,贪恋着下一秒仿佛随时会消失的怀抱,不说也不躲,源源不断地把自己身体的热度分毫不差渡给她。
“你要我怎么办。”
黎迩泣不成声,声音像被闷在一团棉花里:“贺承洲,你这样要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你喜欢我就好了。”
贺承洲在她耳边低喃,压抑的感情溃不成军:“就算重新开始也没关系,但我怕你刻意疏远我,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你别躲我行不行。”
喉咙渐渐放开,黎迩放声痛哭起来,泪水绝提,顺着她的脸畔翻滚着坠落下来。
黎迩哭了很久,雷声伴着雨声骤然奔腾而下,贺承洲手捂上她的耳朵,隔绝了她和外界一切的声音,黎迩手一点一点地,轻轻环上他的背脊,从试探的虚到紧拥的实。
黎迩忘了最后是怎么被贺承洲带进屋子的。
视线模糊后好像脑子也不太清醒了,也不记得他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一个劲儿点头摇头。
直到贺承洲从卧室走出来,手上还拿了身干净清香的衣服:“我帮你把洗澡水温度调好了,这边没你的衣服,你先穿我的吧?”
眼睛本就肿胀着,又哭了一场,已经涩疼到快要睁不开。
黎迩反应慢半拍地抬眸看向他,发现他的眼眶也红红的。
贺承洲被她无辜含泪的眼突然看过来,有几分燥,也不知道害羞个什么劲儿,耳朵唰得一下就红了,滚了滚喉结,别开视线。
黎迩说了声“好”,从他手里接过衣服,起身径直走向浴室。
贺承洲嘴角的笑意掩藏不住,他没跟过去,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只在身后说了句:“东西里边都有,你小心滑倒。”
黎迩还扭回头认真看着他说了句:“我知道了,会小心的。”
浴室的门被关上,贺承洲盯着浴室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心里默念倒数了几秒,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连蹦带跳扑向沙发,哼起《暖色盛夏》的调调。
这几天,他一直在练习,歌词都烂熟于心了。
黎迩只简直冲了一下就出来了,她找不到吹风机,出来想问问贺承洲吹风机在哪,就听到沙发上有歌声传来。
她挪步走过去,贺承洲依旧轻声哼着曲子,压根没察觉到身后有人。
黎迩静静听他唱完了整首歌,开始时还没听出来,直到听到高.潮部分,她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把那段旋律编成曲了。
忽然想起贺承洲问她能不能和他共同完全一首歌,黎迩的心里又是莫名的哽塞,小声问道:“贺承洲,你说的就是这首歌吗?”
循着声音,贺承洲从沙发爬起,不自觉的在她身上打量了几眼,看着在他身上刚好合身的T恤被黎迩穿成了裙子,心里莫名燃起一团火,他挠了挠后脑勺,磕磕绊绊解释:“嗯,是这首,本来是打算等那个…我用那个…周慕离的身份和你见面后把这首歌上架当成礼物送给你的,结果…就、就提前被你发现了。”
“挺好听的,是你那天中午在花店门口的即兴旋律。”黎迩说。
“对。”贺承洲点点头:“这首歌叫《暖色盛夏》,暖色是你,盛夏也是你,整首歌都是你。”
“我唱给你听?”
“我刚才已经听完了。”
“不懂浪漫。”
贺承洲说:“你应该说没听全,然后让我给你唱啊。”
“没听全。”黎迩秒说。
……
话音转得还挺快。
贺承洲觉得稍微有那么一点儿勉强,摆摆手:“算了,那我改天去录音棚再唱给你听,诶对了。”
他小心翼翼又试探问:“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唱这首歌?”
“可是,我唱歌有点难听。”黎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