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姣重重哼了一声,想到长姐在婆家的苦日子,她是不肯想当初是大姐和二姐不怀好意的,只心疼大姐的苦,怎么看蒋云若都不顺眼。
她故意大声道,“听说女先生夫君在世时去过长公主别苑,等会儿女先生来了,二姐你好好问问那里的风光。听说那别苑还是先帝特地送给长公主的,是按照皇家别苑的规制建的,里面还能游湖呢,咱们过几日可要仔细去赏赏!”
蒋云若满脑子都是马上要定版的邸报,根本无瑕估计俩小学鸡的幼儿园式叫嚷。
是该叫招财日报好呢?还是叫进宝邸报好呢?
或者……干脆叫聚宝周刊?
蒋云若是个起名废,她觉得这事儿还是交给纤湘,找个书法大家写福字刻板做刊头就行了。
待得女先生来了以后,蒋云晴和蒋云姣名为请教,实则卖力炫耀。
大房的庶女倒是满眼羡慕,蒋云若光顾着绞尽脑汁想怎么更赚钱,丝毫没有给姐妹俩眼神,俩人算是炫了个寂寞。
谁知过了几日,蒋云晴姐妹俩从长公主府别苑回来,第二日进水榭的时候,像幽魂似的,倒是吓了蒋云若一跳。
姐妹俩脸色苍白,眼下青黑,一整个上午都神魂不定,完全没有个人样儿。
俩人甚至顾不上找茬儿,下了学很快就摇摇晃晃出了门,完全当蒋云若和其他庶女不存在的。
这蒋云若就来劲儿了。
她主动问莹纤,“你不是总爱吃瓜,俩人这是咋了?”
莹纤这几日也没出去,“不知道呀,我这就出去打听。”
她早就看不过大房的俩嫡女总为难主子了,先撩者贱,这俩人找麻烦还挺理直气壮。
要不是主子故意纵容,还暗中给俩人鼓劲儿,莹纤早就给俩人闺房扔虫子去了。
这会儿她比蒋云若还来劲儿,不等天黑就往外跑,“主子等我,我快去快回。”
许是八卦发生时,在场的人太多,这瓜莹纤都没花银子,就从纤湘那里得了详细的瓜回来。
一同带回来的,还有被整理好送到纤湘那里的情报,是关于大千岁的。
“主子,出大事儿了!”莹纤回来的时候,满脸严肃,痛心疾首,不可置信……
蒋云若慢条斯理抬起腿来。
莹纤赶紧将纸条递过去,“大千岁使坏,算计陈二娘在长公主府别苑落水,三皇子救了陈二娘,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蒋云若不明白,“那蒋云晴她们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
“哦,听说是船上有个婢子突然发了病,撞下去俩小娘子,一个是陈二娘,另一个是蒋云晴,若不是蒋云姣死死趴在甲板上拉着姐姐,估计蒋云晴也不用说亲了。”
蒋云若:“……那你又为什么这熊样子?”
莹纤捂着胸口,“主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是替你担心呀,徐小侯新妇没了!”
“他新妇没了,你替我担心什么?”蒋云若翻个白眼。
莹纤瞪大眼睛,“你守宫砂都给人家点了,人家新妇没了,纤湘阿姐不是说,那毒得有新妇才能解吗?”
蒋云若心下咯噔一下,完犊子,她把这事儿给忘了。
那毒还是黔南道的贾七找来的,说是什么苗毒,中毒后便会不举,非得女子以自己为钵种下引子,而后凭特殊的血引,引发男子情·潮,男女交·合方能解。
那引子于女子无害,反倒是滋补身体,有助孕之功效,听说是苗疆那边以女子为尊的氏族特有的毒,专门下给夫侍的,免得自己的男人不干净了。
蒋云若发誓,她真是好心送这对未婚夫妇大礼……顺带威胁一下。
现在怎么办?
一年内,她上哪儿给徐孟戈整个媳妇儿解毒?
听说徐孟戈不近女色,她送一个,人家也未必肯收用。
要是实话实说……她觉得徐孟戈也会实打实杀了她才能解恨。
那毒一年内必须得解,徐孟戈但凡不是大龄未婚,但凡没定亲,她也不会用这样的毒。
倒不是底限问题,实在是不人道。
徐孟戈还不知道自己的不举危机,他此刻还在礼部尚书府上,归京后,头一次露出了‘毒舌潘安’名不虚传的峥嵘。
作者有话说:
蒋云若:完了,礼送了,人家新妇没了,这可咋整?
第25章
礼部尚书陈漳对自己的定位非常精准, 他虽然看似迂腐规矩,可他与蒋律完全不同。
蒋律是真规矩,他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能在丁忧结束后, 留下嫡女处理母亲遗物的人, 孝道于他也只是工具罢了。
陈漳对与谨威候府的亲事非常满意, 甚至觉得嫡次女嫁得比嫡长女还要好,毕竟奉安将军有原配嫡子,而谨威候世子子嗣妾室全无。
虽然奉安将军执掌边关军权, 说白了虎符也不在他手中,而是被宣和帝派去的提督拿着。
可谨威候身为殿前都指挥使, 与圣人沾亲带故, 与大千岁也交好, 即便不曾位列三公,在朝中也是如日中天,值得人攀附。
可惜,一切都在陈漳最志得满满的这日,毁了。
看着跪在正堂下哭哭啼啼的妾室和庶五娘, 陈漳脸色不比自家夫人好看多少。
若是被其他皇子救了还好说, 可三皇子?那还不如个寻常侯爷得势呢。
陈夫人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狠狠拍着桌子, “来人!上家法!你们不说实话,今日我就打到你们说实话!”
府里最得宠的梁姨娘哭得哀柔婉转,“夫人饶命呀,五娘她真是冤枉呀,谁知道那婢子竟有心疾, 圣人亲赐的亲事, 谁敢在这上头做手脚。”
“母亲明鉴, 我到现在也手脚冰凉,恨不能以死谢罪呜呜呜……”陈五娘哭得比生母还要可怜,她本就是娇柔怯弱的模样,哭起来更惹人怜。
“哪怕儿生了该遭天打雷劈的念头,也不会推二姐姐去皇子府呀,害二姐姐从世子夫人变成皇子妃,将来若是得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儿图什么呢?”
她这话令陈漳夫妇面色具是一变,只有一直面无表情的陈二娘看她的眼神带上了恨意。
也就只有陈漳会信庶女的话,若不是三皇子呢?若只是个路过的下人呢?
陈夫人气这庶出的玩意儿满嘴胡沁,“能做嫡妻,谁愿意去与人做妾,你愿意?我就不该让姨娘养着你,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夫人慎言!”陈漳沉着脸低喝,“那到底是皇子,即便是侧妃也不是咱们能置喙的。”
陈漳变了脸色,是因为他隐约听说大千岁颇为看好三皇子,五娘这话提醒了他。
若有大千岁支持,三皇子又朝一日能继位的话……那二娘这妾做得就值了。
“三皇子到!谨威候世子到!”门外下人大声道。
徐孟戈略落后三皇子一步,一起进了陈府的正堂。
“臣见过三皇子——”
“臣妇见过——”
“不必多礼。”三皇子赶紧打断陈漳及家眷的行礼,面上还有些尴尬。
他一惯温和,此刻也不是做做样子,实打实扶住了陈漳的手臂,语气真诚极了,“虽说今日我是好心,可到底叫陈尚书与谨同为难了,此番我是陪谨同前来的,看看该怎么跟父皇说。”
陈漳看着面无表情的徐孟戈,更尴尬,“徐世子,您看这……”
他说不下去了,虽然三皇子和他们家二娘已经有了肌肤之亲,陈二娘肯定是要进三皇子府了,但让陈尚书主动去圣上跟前说退亲,他还是有些没脸说。
毕竟是他府中庶女身边的婢子惹的祸。
徐孟戈面上并无不虞,他对陈二娘并无男女之情,定亲概因合适,母亲也喜欢。
眼下他也不会为难陈二娘,事关皇子,只要交代清楚,圣人即便不悦,也不会让事情闹大。
但亲不能就这么轻易退了。
徐孟戈声音清冽又平静,“虽然我与陈二娘子无夫妻缘分,但我与三郎自小一块长大,也不能让他白担了污糟名声,退亲之事陈尚书不必担忧,但落水一事,必定要给我等一个交代。”
陈漳脸上红了红,赶忙道,“是这个道理,两位请上座。”
“不必,陈尚书继续便是。”徐孟戈直接道,坐在了门口的地方。
三皇子眸底飞快闪过一抹阴影,冲陈漳笑了笑,也跟着坐在徐孟戈上首。
陈漳转身深吸了口气,沉着脸冷冷看着妾室和庶女,“你们还不老实交代,非得等动家法才肯说?”
梁姨娘和陈五娘依然哭,哭得更厉害,母女两个如出一辙的小鹿眼儿可怜巴巴祈求着陈尚书,求得陈漳心有不忍。
陈二娘手心几乎要攥出血来,她心里一阵阵发冷,原先还对父亲有的那一点点期盼,此刻全都化作泡影。
想查清真相根本不难,难的是如何让陈漳偏到胳肢窝的心清醒些。
可因为要嫁进三皇子府,她明白很多话自己不能讲,除非她能狠下心绞了头发做姑子。
祖母教过她,面子永远没有里子重要,所以她死死咬着唇不吭声,曾经在徐孟戈面前有多开门见山,现在她就得有多隐忍。
不然来日成了三皇子的人,后宅险恶,她今日的辩驳,就全成了对徐孟戈的放不下。
可梁姨娘母女实在是太恶心人,眼看着她是要压不住时,徐孟戈心里叹了口气,淡淡起身。
他先冲三皇子拱手,“三皇子见谅,突逢变故陈尚书大概是有些神思不属,可我这亲得退的明明白白,再无瓜葛,想必陈二娘也不愿不清不楚的嫁进您府里,所以有些话我不得不说,还请三皇子见谅。”
三皇子温柔笑着摇头,“不会,谨同只管说便是。”
陈二娘眼眶突然红了,她赶紧低下头,不让人发现异样,可心里的难受止不住。
徐孟戈真的是个很好的夫君人选,可惜她没那个命做他的新妇。
徐孟戈走上前,冷冷转向陈五娘,“其实要证明你是否心怀不轨很简单,现在请陈尚书报案,让京兆府的仵作来给你的婢子验尸,她是死于心疾还是旁的,一查便知。”
陈五娘脸色猛地变了,哭得更厉害,“阿爹,即便五娘没做什么,惹了官府的人来,流言蜚语都能逼死儿,儿以后还怎么嫁人?”
梁姨娘泪流满面膝行到陈漳面前,“老爷,若是非得有人顶罪,就让妾顶罪吧,您杀了妾吧,别毁了五娘啊!”
徐孟戈在陈漳犹豫着要开口求情的时候,嗤笑,“所以会哭的就有理,识大体不会哭的就该被算计?”
陈漳顿了下,再张不开嘴,但心里升起些不虞,到底是他的家事,若闹得沸沸扬扬,那以后他还怎么做人?
徐孟戈看出来了,这老匹夫的面子比女儿的一生更重要。
他点点头,很善良的给出另外一个法子,“不报官也行,将这姨娘院子里的人和陈五娘子院子里的人拉出来打,总有人是想活命的,若是有人心怀不轨,女郎深居闺中,想必少不得有人办事。”
陈五娘脸色苍白的几乎要透明,心惊之下,手脚软得几乎要跪不住,只能哀哀看着陈漳,“阿爹……”
梁姨娘突然捂着肚子痛呼出声,“老爷,妾肚子疼……”
梁姨娘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这也是陈漳迟迟不肯发落的原因之一。
徐孟戈不管这对母女唱戏,只看着陈漳,“陈尚书府上若人不够,我母亲的武婢可以借你一用。”
陈漳紧皱着眉,“徐世子,此乃陈某家事,就不必劳烦谨威候府的人了吧?”
“哦?看来是我太好说话了。”徐孟戈轻笑了下,点点头。
随即他猛地冷了脸色,冷厉煞气冲着陈漳毫不保留压过去,“陈尚书以为圣人的赐婚是什么?当三皇子是什么?又当我谨威候府是什么?”
他一步步逼近陈漳——
“若是你府上家宅不宁出了乱子,就得让圣人收回圣旨,以后人人可如此,你至圣人颜面于何地?”
“区区庶女姨娘便敢算计三皇子的亲事,那是不是有朝一日,陈尚书也敢算计圣人的皇位?谁给她们的胆子?你吗?”
“明明知道陈二娘乃是我谨威候府未过门的世子夫人,依然敢算计,至谨威候府和三皇子府不合,甚至要面对众人的猜忌和耻笑,陈尚书却迟迟不肯给交代。”
他站停在陈漳两步之外,居高临下冷冷睨着他,“某可否认为,这是你陈漳的主意,只为妄图攀附皇子,挑衅圣人和谨威候府?”
陈漳被徐孟戈逼得满头冷汗,膝盖软到几乎站不住,噗通跪在地上,“不,不是!臣不敢!徐世子莫要胡说!绝不是这样!”
徐孟戈依然毫不留情,“那就劳烦陈尚书给交代吧,或者你更愿意全家都下刑部大牢,待得大理寺查出真相,再去陛下面前给交代?”
三皇子有些为难的起身,“谨同……”
“三皇子还是想清楚再开口。”徐孟戈没回头,但声音中的冷意听得出。
“于你可能只是一桩英雄救美的风月之事,若此事不能辨个是非清白,往小了说,圣人,三皇子府,谨威候府上下从此颜面无存,往大了说,身为肱股之臣,今日敢偷鸡摸狗,明日就敢窃国。”
三皇子:“……”神特娘偷鸡摸狗等于窃国,不愧是你徐毒舌。
陈漳都已经吓傻了,他,他,他不就是家里女儿争风吃醋,闹掰了一桩好亲事,换了另一桩好亲事吗?
咋个就又下大狱又窃国的了呢?
“看样子陈尚书是想进刑部?”徐孟戈看着跪在地上的陈漳,冷声问。
陈漳赶忙摇头,“不不不……”
徐孟戈语气和缓了些,说的话就让人更胆寒了,“那还不将人抓起来打?是等我将谨威候府的武婢带来?”
陈漳想起前阵子谨威候府那三条街外都能听到的哭喊声,打了个哆嗦,头摇得更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