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养活书院,这些年她都在拼命地挣钱,供书院的孩子生活和学习。
可就在三天前,原本负责运送物资过去的人,全部都重伤回来了。
因为乌蛮和朝廷的矛盾加剧,他们把所有可以通行的路都堵了。
不仅把她的人都打伤,还抢走了她所有的物资。
书院位于深山之中,下山必从乌蛮的地界经过,他们这样封路,无疑是要把孩子们困死在山中。
书院里仅存的物资,撑不过三个月。
所以,她必须尽快过去,抢回物资,重新通路才行。
但她毕竟落为奴籍,要不是礼部不同意将她调至盐宁郡周边的教坊司,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这是一步险棋,却也是她唯一离京的办法。
不过,这些是不能对外人道的。
虞汐抬头看了看黎毅,道,“皇榜上写,能解决乌蛮者,赏黄金万两。小女自是为了财。”
“……”
好吧,黎毅莫名被说服了。
黎毅:“我可以给你批文过去,但必须等新知府一起。”
“我能自己行事,不必麻烦官府。”
“那怎么行?即便揭了榜,你也是在为朝廷办事,哪有官府袖手旁观的道理?你且先等等,只要新的知府定下,你们便可启程离京。”
虞汐能等,可书院的那些孩子们等不了。
她揭榜之前就打听过了,朝廷的官员们都不敢去那里,不是装病就是七大姑八大姨死了,宁可丁忧都坚决不去。
这个位置和揭榜人一样,一直都是空缺的。
“大人,我……”
黎毅知道她想说什么,提前堵住了她的嘴,“不必再说,此乃朝廷法度,若无官员同行,一切都免谈。”
“……”
气氛陷入僵局。
此时,沉默许久的沈欲,似乎才看完卷轴,道:
“既然那里缺知府,不如我去吧。”
虞汐:“?”
黎毅:“???”
作者有话说:
时隔小半年,我终于开文啦。
这次依旧头铁,写一个大概和你们想象中不太一样的故事。
愿接下来的数月,能给各位小天使们带去一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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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考书目:《宋史》《明史》《史记》《世说新语》《古代闲情锁记》《历代官职表》《中国古代官制》《商从商朝来》《魏晋南北朝》《衙门绝密录》《东晋门阀政治》《中国娼妓史》等。
第2章 第二欢
沈欲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轻松,明眸里透着桀骜,显然势在必得。
黎毅脑袋嗡嗡的,这位祖宗又是玩的哪儿出?
所有官员们避之不及的位置,他还主动上了?
“小沈大人怎会突然想去做知府了?”黎毅问道。
沈欲的声音如雪后暖阳,懒懒的,却带着力量,“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个女子善且有此胆识,我身为朝廷命官挺身而出,自是应该。”
“……”
同样的话,虞汐讲出来好歹让人觉得她是真想做事的,沈欲讲出来,却莫名让人心慌。
黎毅头疼地看着沈欲,“知府一般都由六部人员里筛选,你是由陛下钦点入的翰林院,理应先在翰林就任。”
“不是还没正式上任,那便算不得。”
“……”黎毅都要咆哮了。
入了翰林,那等于半只脚都踩在内阁了。
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一个外地的知府算个屁,在翰林院哪怕当个七品编修,将来也能轻松的升迁。
所有人削尖了脑袋要进的地方,他竟然还看不上?
人家虞汐图钱,他图什么?!!图那里乱嘛!
黎毅强忍着怒火,好言劝道,“我朝至今没有状元第一年就外放的先例,更何况,小沈大人已有调令……”
“你说这个吗?”沈欲晃了晃手里的调令,打断了他的话。
“正是。”
沈欲勾唇浅笑,随手撕了,“现在没有了。”
“……!”
这位可真是随心所欲的不给自己留后路啊!
一个二个都上赶着要去西南送死,疯了嘛?!
沈欲依旧懒洋洋的,似乎并不觉得去平蛮乱,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尚书大人,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既然此处知府空缺,又无人可用,何不灵活一些,让想去的人去?”
这要是别人他求之不得,可偏偏他是沈欲!
就算他同意了,他那个身为首辅大臣的爹也不见得会同意!
黎毅叹了口气,“此事关系重大,我先同首辅沈大人商量一下,再给你们答复。”
说完,黎毅一麻溜跑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
虞汐看着面前的少年,明珠在侧,朗然照人,即便身处这古朴暗沉的房间里,他的身上始终有种夺目的光彩。
这样的人,更适合在华京这种奢靡繁华之所,而不是一个动荡之地。
“姑娘为何不谢谢我?”沈欲打破沉默,忽地开口道。
虞汐愣了愣,“难道大人临时改变主意,和我有关?”
沈欲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却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那份卷轴提了起来,反问道:“这字是你写的?”
“是。”
沈欲的眼眸深处发着暗光,“姑娘的行书字体,自成一派风格。柔美中带着硬朗,规矩中又带着洒脱,倒是和我一个朋友的风格,有些相似。”
虞汐没心思跟他聊字体,就冲他敢任性妄为的撕了调令,便能知晓,今日他是当定这个知府了。
但他既要求感谢,无论如何,也算是帮了她这个忙。
虞汐正襟危坐,对他说道,“大人开个价吧。”
“嗯?”
“我说过,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刚才你一共帮了我两个忙,一次是黎尚书要赶我走的时候,一次是知府,这两个忙要多少钱?”
“……”沈欲怔了怔,这是她第二次跟他聊钱了。
“你做事情都如此这般计算吗?”沈欲问道。
虞汐点了点头,“是。”
沈欲:“……”
沈欲微微皱眉,随即那有些许散漫的腔调在她耳畔响起,“我的人情,姑娘恐怕用钱也还不起……”
“……”
“不过,倒有一样,兴许可以。”
虞汐:“什么?”
沈欲:“写封感谢信给我。”
虞汐:“……”
沈欲笑着指了指桌上的笔墨:“反正这辈子还没收过感谢信,姑娘觉得如何?”
虞汐看着对面,少年的笑容太过干净,如这漫天白雪,剔透自然。
再见过无数污浊之后,这份干净便显得极其难见。
虽然虞汐对他这个提议有诸多不解,但还是答应了。
虞汐想了想,把刚才的事情简单地写了下来。
沈欲对她写什么,似乎没多大兴趣,反而一直盯着她的手,视线落在她食指一道略深的伤疤上,“姑娘右手这道伤,想必很疼吧?”
虞汐:“太久了,已经忘了。”
沈欲怔愣了一下,“忘了啊。”
虞汐没听到他的呢喃,写完将纸递了过去,“欠大人的这份人情,便算两清了。”
沈欲接过纸,本还想说什么,黎毅匆忙地赶回来了。
虞汐走了过去,“大人,如何了?”
黎毅看了看虞汐,又看了看沈欲,总觉得今天的事情跟做梦一样。
首辅大人不仅二话不说同意了,甚至还让他们立即就启程,一天都不准耽误的过去。让人都猜不透,他这个当爹的,到底是想让儿子去死呢,还是不想?
“我这就为二人准备批文和调令,请稍等。”黎毅说完便去忙了。
拿到批文之后,虞汐将皇榜还给了黎毅并问道,“陛下曾说,能治下蛮乱者可答应其一个心愿,还作数吗?”
黎毅瞬间紧张起来,“当然。你有什么心愿?”
虞汐沉默了一会儿,“等蛮乱解决完再说吧。”
虞汐离开了衙门。
但没走多远,沈欲就追了上来,“姑娘打算什么时候走?”
虞汐今日与他之间的人情已经还清,不想再和他有过多的牵扯,于是,和他保持一定距离道,“大人刚才看了我的卷宗,应该知晓,我的计划里并无官府参与。你我便不必同行了。蛮乱之事,我定会竭尽全力,大人还请自便。”
说完,虞汐扭头走了。
???
沈欲被她气笑了,真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用完就甩?
一点情义都不讲的?
*
回到教坊司,虞汐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当天便启程离开了。
她离京的消息早晚瞒不住,越早走,麻烦越少。
只是,在路上的时候,看着漫天飞雪,她一下就想到了白天的少年。
“你可知沈欲是哪家府上的?”虞汐随口问起了小喜。
小喜一听这个名字瞬间兴奋起来,“姑娘,他就是当今首辅沈璋大人的儿子啊。”
“……”怪不得都叫他小沈大人了。
“而且,他上个月高中,是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呢!整个华京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我打听过了,我们今天上的,就是他的马车!不过,没想到他真会帮我们,和传言一点都不一样。”
虞汐好奇道:“传言怎么说的?”
“沈家共侍过三国君主,家族为官史比咱大周建国都长,算是大周第一世家。别说沈大人了,就连咱们陛下对他都极其纵容,甚至还给他当过老师。也许正因为如此,沈状元以前就是个真真的纨绔,一贯我行我素,离经叛道,谁也管不住他。所有人都觉得沈家要败在他手上了。”
“后来,六王之乱的时候,他被叛军抓了,直到战乱结束才被找回来。此后,华京便再没了他的消息,听说去了江南读书,等他再出现的时候,便是高中了。”
“不过,早在考入状元之前,他就已经展现出了为官上的天赋了。两年前江南水患,流民无处安置,随时都有□□的可能,就是他联合了书院的学生们给处理好的。那段时间,上京到处都能听到夸他的事迹呢。更别提他还考上了状元,现在大家都说他会是下一任首辅,京城不少人想嫁他呢。”
“年纪轻轻能有这般作为,的确招人喜欢。”虞汐客观道。
小喜摇了摇头,“大家喜欢也没用啊,姑娘你有所不知,沈状元回京后,求亲的人就没断过。但他对妻子的要求出了名的怪。”
“哦?怪在哪里?”
“他选妻子,既不看长相,也不看家世,而看字!”
“字?”
“所有求亲者都要带上自己写的字。但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字,谁都不知道。九公主一手楷书,被誉为天才第一都入不了他的眼,给拒了。不过,毕竟他素来做事随心所欲,要求怪异些好像也比较符合他的性子。但私下有不少人都在猜,他其实是在用字找人。”
“找什么人?”
“这就不知道了,有传当年他被救,是因为有人用自己去换了他的,他找的是这个人;也有传他曾经被一个女人骗了,那女人的字是他找人的唯一方式……反正传什么的都有。”
小喜说着,看了一眼虞汐,她一向很少打听别的男人,这还是头一次。
“姑娘,你是不是也对他有兴趣?”
虞汐摇了摇头,这样的人,终究和她不是一路。
“他是这次盐宁郡的知府,了解一下有备无患罢了。”虞汐淡淡道,低头去翻看县志了。
小喜有些失望,可惜了,自从三年前家里出事,虞汐便一门心思扑在赚钱上,从未考虑过自己。
她总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官妓。
小喜其实倒希望她能自私一些,她要能喜欢上一个人,或许就能让她多想想自己吧?
可看虞汐的样子,一点也不愿意多谈。
小喜也只能闭嘴,默然行进。
十天后,两人抵达了盐宁郡。
看着这个萧索的城镇,虞汐一度以为走错路了。
盐宁郡是链接西南地区的要塞城镇,作为贸易集散地,这里算是一个商业重镇。
她记得多年前曾随父亲来过这里,曾经鳞次毕节的商铺如今却所剩无几,热闹繁华的街道上,半天都难见一个人影。
宛如一座荒城。
这里情况比京城形容的还要糟糕。
两人在镇子上转了整整一圈,才找到一家开着的客栈。
因为接连赶路,身体已经疲惫至极。
虞汐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准备睡了,可刚躺下,小喜就嘀咕起来:
“姑娘,这店真奇怪,大晚上怎么把门窗全都锁了,难道是因为不安全吗?”
虞汐瞬间惊醒。
以前她经常跟着父亲走南闯北,这些伎俩再熟悉不过了。
她当即下床查探。
客栈里此时安静非常,仅有柜房闪烁着微弱的光线。
他们在四楼,窗户外是小二们住的后院,之前还有人头攒动,现在却像都消失了一样,毫无踪影。
小喜也意识到了什么,“姑娘,我们进黑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