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汐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也出不去了。”
楼下那微弱的光熄灭了。
虞汐来不及多想,当即把随身带着的匕首抽了出来,吹灭蜡烛,将小喜推进衣柜,“你先躲起来。”
虞汐拉下床帘,把被子撑开,挪到角落里,握紧匕首等待着。
忽然,窗户被风吹开了。
冷风携裹着雪花灌了进来。
紧接着一个黑影落入。
虞汐屏住呼吸,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当黑影掀开床帘的那一刻,她挥出了手中的匕首。
可手腕却被猛地抓住,一股大力将她从床上拽了出去。
虞汐顺势跌进一个结实的胸膛,雪松般的气息扑面,虞汐仰起头,就着月光,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又见面了,虞姑娘。”
作者有话说:
沈欲: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3章 第三欢
虞汐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境下遇到沈欲。
少年清朗的眉眼被月色渡了一层薄雾,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你怎么来了?”虞汐小声地问道。
带着风雪的指尖忽然竖在眼前,“嘘!”
沈欲顺势将她拉到了床侧面的空隙里。
空间狭窄,两人不得不紧挨在一起。
他很高,几乎完全将她挡住。
四周都是他的气息,让人莫名安心。
两人手臂相贴,隔着衣服,虞汐也能清晰感受到身侧人的温度。
这还是第一次,她这般近距离地贴近一个男人。
窗外冷风持续往里灌,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冷。
仿佛风都带着他身上的热气,吹得人脸都在发烫。
她下意识地往里面缩了缩,此时,门锁被撬开的声音传来。
虞汐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月光下,倒映着几个黑影。
他们蹑手蹑脚地在屋子里翻找。
虞汐丢在椅子上的包裹,被其中一人打开。
“这女人白瞎一张脸了,长那么好看,怎么连首饰胭脂什么的都不带的?”
“别提了,连碎银子都没有!”
“蠢货,重要的东西当然贴身带,去她身上翻翻看。”
挨了骂,另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床铺靠近。
可才碰到被子就察觉到了不对,一掀,惊住了,“老板,没人!”
“糟了,难道是吃霸王餐跑了?”
“不可能,门窗都锁了,她们跑不掉的。”
“那就还在屋子里,给我找!”
伙计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然后朝着衣柜过去。
虞汐瞬间紧张起来,有些担心小喜。正打算出声把他们引开,沈欲却先她一步,身形一闪,把靠近的伙计一脚踹了出去。
“哎哟!谁!谁在那里!”
听到动静的其他人,抄起家伙就要冲过来,沈欲却闲庭信步一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所有人都倒地不起了。
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大哥求求你别打了,看病还要花钱呢……”
沈欲收回了踩在老板背上的脚,“点灯。”
老板片刻不敢耽误,老老实实地爬起来,点燃了屋内的烛火。
等虞汐从角落里走出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整整齐齐地跪了一排。
就连元易也不知何时进来了。
沈欲坐在窗边,懒懒开口,“元易,给他们好好说说,偷盗的后果。”
元易:“按大周律,偷盗断其指,一律入刑五年起步。”
沈欲把玩着他们手里落下的刀,“来,你们自己选,哪个手指不要了,我今天一并处理了。”
众人一听都要哭了。
这里多久没遇到官了,谁曾想他们第一次干坏事就碰到了一个硬茬。
“大人饶命啊!我们……我们这不是没偷成嘛!”老板哭丧着脸说道。
沈欲笑得人畜无害,“意思是你们希望我把手都给砍了?”
“……”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其实我们也不想的啊,都是被逼的……”
伙计也应和着,“对啊,要能挣钱,谁会做这样的事情啊。”
老板:“你们来这应该也看到了,现在盐宁郡这也就我们这一家客栈还活着。其他那些早就倒闭了,这店只要开着,每天都是钱,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虞汐把小喜放了出来,随口问道,“怎会到如此地步?”
“还不是怪那些乌蛮!”
“那群蛮子一点都不讲理,自从他们把各处的路都封了以后,就没人敢来这里做买卖了。做生意要的不就是人气嘛。现在没人来,东西卖不掉自然就越来越差了。”
“按说这样的情况官府应有补贴的。”虞汐补充道。
老板叹气,“别指望了,官府都没钱能指望他们补什么?那些蛮子打是打不过,谈也谈不拢,两边都僵着一年多了。再说了,我也不是没想过把客栈卖了,走人算了。可根本卖不掉。我一辈子的积蓄都压在这里了,我也舍不得走啊。”
“你们是这几个月来,我接的第一波客人。要不是再没收入,我这一家子人都吃不上饭了,我也不会动了歪心思……”
在底层挣扎过的人,往往更能懂得百姓的不易。
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众人,虞汐终究没跟他们计较。
“该付的钱,我不会亏欠,这你大可放心。至于今日之事,好在没真的酿成大祸,就算了。”
老板激动不已,“谢谢姑娘。”
沈欲瞥了一眼虞汐,对她的宽容倒有些刮目。
既然她要在这里住下,沈欲自然也不会换地方。
他直接丢下了一张千两的银票,“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该怎么着好生伺候着。这些钱几个月够住了吧?”
“够,别说几个月,就是几年都够了。”
老板喜出望外,又是磕头又是道谢的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四人。
虞汐服了服礼,“今日之事,多谢大人。”
沈欲似是有些不满意,“就只有这一句感谢吗?”
“?”
“虞姑娘不妨多说点,我有的是时间听。”
“……”
灯火下,虞汐注意到他素白衣服上的风尘,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华贵,此时的他显然因为赶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过,穿着的还是第一次相见时的那一套。
“可我没有时间。”虞汐开口道:“想必沈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吧。”
“不累。”沈欲干脆回道。
元易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屁。
鬼才不累呢。
谁知道忽然抽什么疯,去教坊司的时候,打听到虞汐走了,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不管不顾地往前追。
马都累死了好几匹硬是追过来的。
都几天没合眼了,还说不累。
平日里,对姑娘最没什么好脸色的少爷,也不知为何就跟她杠上了。
他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就对一个官妓穷追不舍了呢?
沈欲单手撑着下巴,看向对面,“既然姑娘时间紧迫,不愿多说,那不如想想如何谢我?”
“大人想要什么谢礼?”
沈欲的语气里带着期待,“当然是有诚意的。”
“……”
“那……我再给你写一封感谢信?”虞汐问道。
沈欲眼底的光暗了暗,“……我不喜欢重复的东西。”
“……”
有些麻烦。
她还人情的方式素来靠钱,那……还是给钱吧。
她正要问他多少,沈欲却先一步开口道:
“当然,只要不是钱,什么都可以。来日方长,虞姑娘,慢慢想。”
“……”
作者有话说:
虞汐:可我只有钱啊……
第4章 第四欢
次日,沈欲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屋内多了一个箱子。
箱子上写着“谢礼”两个大字。
元易主动提醒道,“少爷,这是今早虞姑娘送过来的。”
沈欲没想到这份礼物送的这么快,满心期待想要看看是什么,结果才拆开,脸就黑了。
元易看着自家主子整个变脸过程,无比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
“这都是……瓜子?银子做的?”
“……”
“虞姑娘送的礼物还真是……充满了金钱的味道。”
“闭嘴。”
沈欲说不要钱,谁能想到,她就送用钱做的东西给他。
这和送钱有什么区别?
“她人在哪儿?”沈欲不爽地问道。
元易:“好像买东西去了。”
沈欲换洗一番,匆忙下楼。
此时,虞汐正好买完东西回来,和客栈老板在商量着什么。
“……一会儿你们就打扮成送货的商队,跟着我走就行。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们每人十两银子……”
今日的虞汐,一身干练商贾装扮,不施粉黛,却依旧美艳动人。褪去锦衣华服,最普通不过的布衣,在她身上都仿佛成了上好的缎料,即便站在杂乱不堪的地方,也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虞姑娘这是要去哪儿?”沈欲站在扶梯上,朗声问道。
虞汐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大人既已抵达盐宁郡,想必该是去府衙了吧?”
沈欲往外扫了一眼,门口停着几辆装满货物的马车,显然是虞汐准备的,“看样子虞姑娘已经打算去了解乌蛮的情况了,既然我们的目标一致,那就一起吧。”
虞汐的计划里,从始至终都没考虑过要和他人一起。
更何况,雇佣百姓花钱即可,带上沈欲,轻易拿钱不好摆平,实在有些麻烦。
她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婉拒道:
“大人既为知府,要想了解情况,不如还是跟官府接洽比较好。”
沈欲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谢礼我收到了。”
“?”
“但我不太满意呢。”
“??”
“昨天我救的是两个人,算两个人情了吧?”
“???”
“你要是跑了我找谁去?”
“……”
最终,虞汐还是拧不过沈欲的纠缠,带着他一起走了。
盐宁郡是一个相对比较特殊的城镇。
这里是由周边不同的种族和村落组成的。
就连一直闹事的乌蛮,原也不过是盐宁郡众多村落中的一个。
过去因为经济贸易,种族和村落逐渐融合,壁垒随之减少。
但自从蛮乱爆发,各自之间又恢复自我封闭,互不干涉的状态。
这也是导致朝廷想要召集人马和乌蛮对抗,最大的难题所在。
“姑娘,再往前,就是乌蛮的地界,我们不能去了。”
马车忽然停下,老板好心提醒道。
虞汐今日的目标,就是去了解乌蛮所占领的区域情况。
“无妨,继续走。”虞汐下令道。
“可是,我们这些货都是假的,只有上面盖了一层生活用品,万一被他们发现,我们就惨了。”
虞汐摆摆手,“不用在意。”
“会死人的!!”
“不至于,别想太多。”
“……”多吗?他还怕自己想少了呢!她是对好好活着有什么不满嘛!
老板虽然有些发怵,但她是金主她是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只是,刚拐进山坳,前方的林子上空,一串悬挂着的头颅,让他们又停了下来。
风干头颅触目惊心,未入林,一股残暴血腥的气息便已经扑面而来。
“这些死者都是什么人?”虞汐皱眉问道。
老板:“都是之前官府派来的。”
虞汐震惊:“区区几个蛮子,连官兵都敢杀了?”
“嗨,官兵什么呀,官府的人怕他们着呢,才不会亲自来的。都是花点钱,伪装成官兵过来的,被那些蛮子识破之后,直接全给杀了。这群蛮子最讨厌的就是官了。”
“……”
虽然早有耳闻,但亲眼目睹,到底还是和听到的不一样。
虞汐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继续往里走。
老板抖了抖,还要走?
他刚要说话,周围忽然一阵响动。
紧接着,林子里冲出来一群乌蛮。
“糟了,乌蛮来了,快跑啊啊啊啊!”老板大喊着,直接撇下虞汐,带着自己的人下车就跑。
虞汐:“……”
沈欲:“……”
乌蛮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身上披着草网,头上戴着人骨做的鼎冠,手持长矛,旁若无人一般,冲上来就要抢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