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后发现夫子是反派——桃桃片
时间:2022-10-12 23:20:15

  此刻,他冷淡的声音终于带上一丝凝重。
  前方定是才结束的战场,倾覆如海的血腥味引来本在冬眠的尸鬼长虫。
  江南褚喉咙发涩,喃喃道:“怎会如此,曹将军此人最是勇谋,从未打过败仗。”
  柏遗也盯着那处,“可他是人,在外行军打仗,饱经风霜,又无果腹之物。”
  这荒草地怕也是他们摘完野菜所致。
  若是曹将军大营就在不远处,那他们前来送粮草的消息早已被斥候传回大帐。
  自有人来接应他们,可如今形势,四周死寂,怕是已然兵败。
  江南褚咬咬牙,看着柏遗说道:“那我们就此回头,向其余州府借兵。”
  柏遗双目幽深,眼神沉静,“如若我们倒头,皇家暗卫便在后方等我们。”
  江南褚沉默了半晌,往前走是险路,不知西戎军队驻扎何处,他们兵力少数,一味往前便是自投罗网。
  离此地的最近州府都须不眠不休驾马三日才至。
  而后方尽是皇家暗卫,如若敢退,便是临阵脱逃,就地斩杀。
  这次是死局……
  江南褚第一次感到茫然,他下意识看向柏遗,说道:“圣人是否查出了什么?”
  否则不会断然下此死手。
  柏遗还是盯着远处,心中嘲弄愈发重。
  不管他是否真的知道自己私下所为,此次他都会痛下杀手。
  毕竟年老的狮王不会放过榻边力壮的猛狮。
  那是对他权威的捍卫,况且,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年老,仍有开刀阔斧的野心。
  这是他们君臣之交的默契。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
  那年太极宫外槐树深深,一人为史书记载以来最年轻的新进状元,一人是已然掌权二十载的壮年皇帝。
  宫殿外的青石砖被宫婢擦得发亮,映出他瘦弱的影子。
  他忍不住冷笑,漆黑的影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也对,该笑的应该是柏父,他所有想要的一切自己都帮他得到了。
  盛名,才华,高位,赞誉,艳羡,钱财。
  目光所及之地点点渗出另一道人影,高大挺拔。
  他猛然抬眸,正是这大襄圣人。
  身边的同窗以及宫婢些都下跪垂首,身体不住发抖。
  他却毫无感觉,只盯着所谓的圣人。
  直到,圣人开口:“你不跪吗?”
  柏遗摇摇头,他不懂,为何同为平等众生,偏生要有地位之差。
  圣人却好似很喜欢他这副性子,大笑起来,看向他的眼中充满他不理解的情绪。
  许久之后,柏遗才读懂那种目光。
  是寻到一把尚未磨砺的宝剑的跃跃欲试。
  此后诸年,圣人允他不必跪礼,赠他流光龙纹白玉珩。
  不管出行何地,始终将他带在身边,教他理政之道,与他畅谈国事。
  朝堂后宫不平之声起,质疑一个臣子岂能学治国之道,甚至谣言道,柏遗是圣人流落民间的私生子。
  圣人将这些声音纷纷压下,依旧我行我素,召柏遗进宫为太子师。
  这年的柏遗不复初见时的瘦削,身在这集天下权力之地,他身上也多了迫人的威压。
  圣人盯着眼前身姿如玉,已然成长为青年的柏遗,眸中思绪万分,声音喑哑道:“你知我为何力压众议,升你为太子师?
  柏遗垂着眸,面色冷淡。
  经年过去,他通晓世事,若说年少时的他是锋芒毕露的宝剑,那此刻他已然锋芒尽收。
  “圣人爱重,感激不尽。”
  书案后的老者眼底藏起深深的满意,只意味深长道:“莫要让朕失望。”
  即便此刻,两人都知晓,柏遗不过是诱饵,圣人高坐其位,将鱼饵放下去。
  激出那些不顺他意之人,只是便一一寻由头处置,他要这个朝堂成为他的一言堂。
  柏遗盯着黑沉沉的影子,影子随烛光扭曲。
  他心道。
  变了。
  果不其然,之后的几日里,那几位强烈反对的老臣便连着请辞归乡荣养。
  圣人多次挽留无果后,只得应下。
  只是,他们时运不佳,回乡途中遇上山匪,一家尽亡,尸骨无存。
  自此,朝堂的声音少了,多了一群套着官皮的傀儡。
  *
  “圣人最近有意建一避暑别宫,可国库告急,听闻户部尚书这几日急得嘴上起燎泡,圣人让他批银子,他倒是从哪儿变出来啊?”
  公孙玮今年被圣人点为榜眼,正是喜不自胜之时,宫中下来谕旨封他为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一下便来到这鸟不拉屎的清净地,他暗自恼怒,却无意碰上柏遗这人。
  说起来好笑,两人年岁差不大,可他已然为正三品翰林院学士兼太子师,圣眷无双,自己还是个正七品的芝麻小官。
  好在他会来事,识人脸色的本事不错,与柏遗关系还算尚可。
  他此番就是承户部尚书之请,来柏遗这儿探探口风,求个办法。
  状似无意地提及这事,他仔细打量着柏遗的神情。
  柏遗眼神并未离开书卷,只平静道:“圣人有所愿,自当尽力为之。”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尽力为之也不能变出银两啊,何况还是一大笔。
  公孙玮眼中一急,咬咬牙,直接道:“户部尚书请我来向你讨个法子。”
  柏遗终于抬眸看向他,公孙玮被人眼神看得发麻。
  好在目光移开,柏遗盯着木窗上陈着的兰花草,淡淡道:“不义之财不可取之。”
  看似警醒的话,公孙玮却心念一动。
  这朝堂至清则无鱼,贪官污吏不少,家中不义之财数不胜数。
  此番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公孙玮直起身,朝柏遗拱手行礼道:“还是柏遗兄明理。”
  说完,正是放衙时,他趁机告辞。
  待到公孙玮走出翰林院时,笑意却淡了下来。
  这法子看似好,实则最是得罪人。
  可目前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他重新挂起笑,朝着户部尚书府走去。
  心中却是感叹,这柏遗心思深啊。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今天满课,不好意思宝子们!
  明天会早点!
 
 
第43章 大事
  待公孙玮的背影消失至门后, 户部尚书方才还客套的笑容立刻沉下来,立在一旁的管家更是眉头紧皱。
  回想方才公孙玮说的法子,这不是与其余百官树敌吗?
  管家向自家大人说道:“这法子万万使不得, 夺人钱财不亚于杀人父母,此事过后,您就是他们眼中钉肉中刺。”
  一介管家都想得清楚的事,他浸淫官场多年怎会不知。
  可如若这件事办不好, 莫说是头上这顶乌纱帽, 说不准连小命都保不住。
  这几年南方涝灾, 北方天旱,军中所需的饷银更是一大笔,圣人又大兴佛教, 所过之处须得佛寺并立。
  百姓无钱建, 便是官府出钱,可官府的钱又需取之于民。
  如此循环,国库早就亏空无几, 现下又是建行宫别院。
  他气上心头,挥袖扫落桌上的茶盏, 吓得一旁的管家连忙噤声,不敢再多言。
  户部尚书眼中划过狠意,声音阴冷道:“要死一起死, 走, 去拜访其他几位尚书大人。”
  管家眼皮一跳, 立马跟上。
  *
  天色暗沉下来, 太极宫内仍是灯火通明。
  圣人近来难眠, 浮肿的眼中满是红丝, 他死死盯着手中的奏折, 如枯木死皮般的手指不住颤抖。
  他咕哝道:“好啊好啊,真是出息。”
  殿阶下的几位大臣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见他们不语,愈发恼怒:“朕养你们何用,区区流民一事都解决不了。”
  “反倒斩杀百姓,如今倒好,民间传言,朕德不配位,苍天降罚,今年多灾。”
  底下几人被这一吼,将头垂得愈发低。
  圣人看得这些蠢货太阳穴直跳,手不断揉着眉心,阴沉道:“若是明日想不出甚好提议,你们也不必呆在这里了。”
  “是。”他们心中苦涩,只能硬着头皮应下,随即退出太极宫。
  直至合上门扉,他们才松了半口气,转身便见任公公领着一人缓缓行来。
  来人投在地砖上的影子修长,风姿无双,正是柏遗。
  他们连忙低头行礼:“见过太师。”
  柏遗微微颔首算是应下,经过他们时,其中一位搓搓鼻子,暗自纳闷,我怎的嗅见一股血腥味。
  *
  柏遗拿着手中书卷缓缓行至圣人下首,轻声道:“圣人不必忧虑,流民一事臣已然有数。”
  上方的圣人眉头一皱,随即连忙问道:“当真?”
  “当真。”
  柏遗此人从未夸下海口,圣人脸色一变,逐渐平静下来,“此事你若能解决,朕定重重赏赐你。”
  柏遗垂眸看着两人的扭曲阴影攀长,于是道:“臣只有一愿。”
  圣人此时也感到不对劲,坐直身子,问道:“何事?”
  柏遗抬起头看向这个大襄君主,缓缓张口道:“臣欲辞官。”
  圣人眼睛一眯,“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柏遗反倒轻笑,重复道:“臣欲辞官。”
  圣人重重拍了一下桌案,“柏遗你可是忘了,谁让你走至如此高位,享无上尊荣。”
  他心中情绪万分,最后化为被背叛的怒火,大吼道。
  柏遗并未言语,只举起手中书卷,轻轻一松,书卷展开。
  高位的圣人看到卷上内容时,脸色忽的惨白,厉声道:“你怎会有此物?”
  语气不可置信,他明明毁掉此物了。
  府中苦苦商议良策的几位大臣夜不能寐,家中下人赶忙来禀告,圣人已将安抚流民一事交予柏遗,限柏遗三日内解决此事。
  这下几人心情却复杂起来,一方面苦差事落在旁人身上的庆幸,另一方面也不由得为柏遗提心吊胆。
  此事复杂,短短三日怎能解决,古代圣贤在世都未必能行。
  可偏偏有人有这本事,不知柏遗用了甚法子,仅仅三日,流民便被妥善安置,流言平息,甚至传出圣人贤名。
  众人艳羡不已,此事后柏遗在官场上只会更近一步。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次让他们出乎预料的是,柏遗竟在朝堂上断然辞官,圣人更是一口应下。
  在座都是老狐狸,自是看出此事早有预谋。
  只是不知,是激流退隐还是兔死狗烹。
  如此,笼罩在大襄官场的阴影的柏遗太师已然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青竹山求学的柏遗大家。
  一时间,柏遗竟引得民间读书人的赞誉。
  赞他为沿袭孔孟之道,毅然弃自身安逸,陋室求学。
  百姓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轶闻,随即惊天消息传来,圣人重病,寻觅名医。
  那一年宫中进进出出的尽是各地的杏林妙手。
  有小道消息者称,那些名医出宫者莫不摇头轻叹。
  看来圣人已是药石无医。
  朝政也交给几位重臣与太子商议而为。
  不管是大臣还是民间百姓家,都悄悄催着办喜事,若是圣人驾崩,按例国丧。
  一百日内不准作乐,七七四十九天不得屠宰。
  嫁娶之事更是一月不得为。
  就这么熬了几日,家中白缎也备得差不多。
  偏生圣人身体逐渐好起来。
  一日能进食。
  二日能起身。
  三日能行走。
  四日便上朝理政。
  百姓些啧啧称奇,以为是妙手回春,只心疼自家费钱买的白缎。
  百官府中却是疑虑,不同于不知事的百姓,他们每日入宫候着,也无意瞧见过圣人脸色。
  面如死灰,确实是命不久矣。
  可这几日,任公公将他们打发出去,圣人却神迹般好起来。
  另外,宫中埋的钉子说屡屡有着僧服的和尚进宫诵经祈祷。
  不知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众人私下暗自揣测,第二日还是老老实实上朝。
  忍不住抬头看向圣人,这一看便是吓一大跳,脸色透着奇异般的红润,与先前毫无生机的模样大相径庭。
  像是吃了什么仙药。
  感受到上首圣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赶紧垂下头假装无事发生。
  好事者下朝后在自家宴席中,与好友醉后称此事为矫殡之事。
  谁知第二日,便有皇家暗卫直闯入府,将其一家老小下狱,午时斩首。
  这一下打得措手不及,其余人隐隐发觉,这位圣人似是变了。
  自此,大襄暗卫之势起,特司监察,为圣人所用。
  *
  如此进退两难的处境,自家夫子先前所言及的法子似是最好不过。
  只是,江南褚心中仍旧不安,若他率那百人走了。
  柏遗该如何保全自身,即便一身诡异剑法无解,可如何当十几万大军。
  这运送粮草的兵卒多是京中大理寺的官差,不曾上过战场,更不曾见过血,更是指望不上。
  江南褚忧虑的脸色被柏遗尽收眼底,只抬手按住江南褚的肩膀,轻声道:“吾会等你的。”
  肩膀并未承多少力,江南褚却觉心底重如千钧,他终于点点头,说道:“我一人即可。”
  那一百来数的暗卫便留下来护江南褚周全。
  可他还未说完,眼前之人眉间的平静染上一丝风雨,只静道:“让他们跟你去吧,后方亦是险路。”
  江南褚一怔,跟随柏遗这么多年,自是听出他此话的不容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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