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安伸手在他储物袋上一抹,手心多出了八颗蚕豆大小的天罗。
“你居然有天罗?陆道友,你还说你们是散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呀?”李子霖惊讶地眼睛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天罗乃是世间最稀有珍贵的灵石,其价值压根没法用金钱来衡量,市面上根本是有价无市,只用于豪门中化神期的高阶修士进阶突破。
小门小派的修士,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窥见天罗一眼。
只见祁然用匕首在崖壁上凿了八个小洞,将天罗一颗颗按了进去。
金色的灵光自灵石荡开,丝丝白线将天罗纵横交错的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复杂的法阵。
白线渐亮,天罗逐渐消融,灵力注入法阵之中。
法阵的光芒越来越明显。
李子霖惋惜地叫起来:“真真是壕无人性,这八颗天罗就这么没了!”
路清安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这个祁然也真是太败家了吧,有多少家底够他这么可劲地造啊。
还没等她感叹完,只听“轰”地一声,祁然将匕首插入崖壁中,一尺长的剑锋全部没入石壁之中。
厚实的山体石壁上竟然出现了丝丝裂缝。
祁然再一用力,山体竟然化成一块块拳头大的碎石,哗啦哗啦碎了一地,裂处一个一人高的大洞来。
猛烈的风夹杂着雪粒透过大洞灌过来,啪啪拍在路清安脸上,吹地睁不开眼睛。
这是用强大灵力生生破开了法阵的一角,让方位错乱。
洞门后不是山体,而是连接的阵法中另外一处天地。
还有这种简单粗暴的操作?
“走。”祁然道。
洞门后的雪,没及膝盖,路清安提起灵力,扶着祁然也只留下浅浅的脚印。
走了一小会,祁然恢复了些许元气,便不再倚靠在她身上。
四周皆是白茫茫肃杀的一片。
路清安在心里想着到底是谁在这里搞这么大一个幻境,而且幻境中,还布了这么多法力高强的守护者。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李子霖问。
祁然也不回答,只领着他们往前走。
四下只有呼啸的风声,显得愈加寂静。
只有祁然温热的温度隔着单薄的衣料,持续地传递过来,烫得陆清安从耳根到脖子都红了。
路清安干着嗓子:“你,你别误会。我刚刚眼红是因为被你的伤吓到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话一出口,她只想呸呸呸,她最近怎么回事,一点撩人的胆量都没有,刚见面时候不是可以大大咧咧地说要双修吗?
怎么这么大个帅哥靠在自己身上,反而还怂了呢。
路清安踌躇了一下,道:“不是,你可以误会。”
她这是在说啥?她自己也没听明白。
果然,路清安看到祁然抬眼,冷冷朝她一瞥。
真是情感粉碎机啊!路清安的解释被卡在了嘴边。
路清安心想:哎,男色误我!撩人太难了,道阻且长,我还是闭嘴吧。
李子霖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别扭的两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里暗道:哼,他们绝对绝对不是兄妹,当我这么好骗呢!
往深处走,是两座大山深处,古树参天,满树倒挂着尖锐的冰凌,闪着晶莹的光芒。
路清安在心里暗暗估算,这个幻境如此之大,是需要怎样强大的法力才能支撑啊。估计得耗费三、四个大能好几年的时间。
长时间在冰天雪地中行走,路清安隐隐觉得眼睛有些酸胀地难受了。
她刚要开口,跟祁然说着什么,突然瞳孔猛地收缩,拉着祁然和李子霖往旁边一闪,右手使出全力将骨扇一挥,凝出一个防御结界。
“轰!”
巨大的爆炸声,雪粒、冰柱炸地漫天乱飞。
路清安一回头,看到自己原先呆的地方被炸出一个大坑。
她还来不及反击,强大的冲击力已经撞上了她的防御结界。
“轰!”又一声巨响。
防御结界被震碎了,变成了点点金色的星光,消失于无形。
三人被掀飞出去,而陆清安一只手死死抓住祁然的衣服,她已经来不及再凝出一个结界了。
李子霖直接被摔得晕了过去。
白衣人的开天辟地、势不可挡的剑意,和他白色的身影,已瞬息而至。
先前祁然已经在这帮白衣人手上吃过亏了,现在伤还没有好,怎么扛得住他们的重击呢?莫非他们今天就要葬身于此?
怎么可能!自己看中的小哥哥当然要由自己来保护!
路清安右手已将一打圣阶符咒捏在手心,催动灵力。
胜败在此一举。
忽而,腰身被一股力道一带,祁然已抱着她转了个身,自己挡在了前面。
路清安只能看到他因血液干涸而变得更加黑的后襟,宽大的肩膀像一座山挡在了她眼前。
“不!”路清安来不及喊出来,瞬时间,恐惧让她的声音都变了尖利起来。这一击,连第四重境界的高手都没办法接住,况且祁然刚刚走路要靠路清安扶,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硬接这一招,他会死的!
下一瞬间,剑光相击!
“呲…………!”
一声极长的剑锋相击的划音,刺地路清安心惊胆寒,关心则乱,她一时间竟然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只想闭上眼睛。
不对,这不是灵力硬撞的声音!
等她回过神来,祁然的剑锋已经顺着白衣人的剑锋,一路上划,火星四溅,顺势一挑,竟然贴着那人的脸颊将右耳整个切了下来。
一瞬间,风停雪止,万籁俱寂。
而白衣人也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灵力,颓然跪地,头颅重重下垂,手中的长剑也落下,没入雪地中。而伤口处,竟然没有流出一丝血迹。
白衣人身后露出一脸笑眯眯的食神,他穿着和白衣人一样的白色道服,将自己的剑收入剑鞘,道:“你的命还真是不一般的硬!”
祁然却不买他的帐,蓬勃地杀气并未收敛,矗在雪地中,像一把随时割人咽喉的剑。
食神连忙拉着自己身上白色道服,道:“别动手啊!刚刚和白衣人打架的时候,我一回头,你们都不见了。那三个人都转头过来攻击我,那个惊险……”
“说重点。”祁然剑锋一转,剑气就在长剑上飞速流转,逼得食神后退一步。
食神举起双手,“我发现这三人,招招都要至人于死地,无论从招式、动作,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脸太普通了,普通到我完全记不住他们的长相。我便猜想,他们根本不是人,是被制作出来的守阵傀儡。”
守阵傀儡,就是布阵者用灵力和意念制作出来的假人,只要有人进入幻境或者法阵,他们就会按照布阵者事先下达的指令来执行。
很显然,这个幻境的布阵者的指令是入阵者杀无赦。
傀儡本身不像人,是没有痛觉的,只会不断的攻击、再攻击。也不会死亡,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生命。只能切断他与布阵者的联系,一般在耳朵、心脏、头颅。
但是,布阵者本人的修为只能是高于傀儡的,能制作、驱使修为如此高强的守阵傀儡的人,只怕这世间数不出几个人来。
祁然没再理会食神,蹲下身去,三下两下剥了傀儡人的道袍,塞进路清安的怀里:“穿上。”
傀儡人的道袍可以遮住他们的气息,让傀儡人本身无法分辨出他们是异类,自然不会有攻击行为。
“还是你穿吧。”
路清安刚要把衣服还回去,对上祁然不善的眼神,莫名地感觉到脖子一凉,便老老实实地把道服套在外面。
傀儡人是高大的男人身形,比一般的男子还高半个头,更别说路清安这种娇小的个子了。宽大的道袍穿在她身上,衣长、袖长,跟唱戏穿的水袖一样,影响行动。
路清安便把袖子往上卷了几卷,但是袖子太大了,加之道服是锦缎制成,光滑无比,她卷了老半天,刚卷好,袖子就掉了下来。刚卷好,又掉下来。
路清安感觉自己要发飙了。
哎,不仅修为不高,连衣服也跟她作对。
反复几次后,路清安重复地动作让祁然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一把拉住路清安的手,就对上她一双冻得有点发红的眼睛,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女孩子真是麻烦。
“刺啦”一声。
路清安的长袖被祁然用匕首割掉了一大截。
路清安看着祁然动作愣了一下,就听到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衣服都穿不好,你几岁了。”
一贯清冷的声线,不知为何,在这冰天雪地中,居然带着些许温柔。
“是衣服的问题,好不好!”路清安摸了摸鼻子,试探着问:“我是不是有点拖你后腿啦……”
祁然看着她有点委屈的小眼神,心里想被小猫挠了一下。
他停顿片刻,便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一些,像个好人:“各人擅长的东西不一,此阵凶险,你阵法很高明。待会,你破阵。其他的,有我。”
“真的?”路清安眼睛一下子又恢复了清明和灵动。
“嗯。”祁然应了一声,没再多说,蹲下身,仔细裁掉她过长的另一只袖子和衣服下摆。
食神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啊,我没看错吧?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七杀居然在哄人!
这可是七杀哎!全天狩阁脾气最差的人,全天下最冷的冰,他居然,在,哄,人!
食神如果不是怕被打,简直就当场原地转圈尖叫,等回到阁里一定要大喇叭告诉所有人!
“我原本准备去阵心查看一番,看怎么出去。那现在……”食神看着祁然的伤口,半截冰锥还残留在他身体中,实在不适合冒险。
“阵心在哪里?”路清安问道。
“我也不知,阵中灵场混乱,我路上遇到这个新的傀儡人,想跟着他,看能不能找到。”
“再等。”
祁然之前在断崖,路清安找到他之前,他已经调息了很久,但是归元剑宗的“霜寒九州”太过霸道。
刚刚一击过后,他已是强弩之末。
祁然有些吃力地把剑放在一旁,坐在雪地中闭目打坐。
路清安见状赶紧在他周身,用骨扇画出一个法阵,帮助他运功调息,金色的光润包裹住祁然,像一个保护罩一般。
充沛的灵力钻入祁然体内,源源不断地滋养着他受伤的身体。
食神吃惊地说:“西州路家!不对,你这张脸我在哪里见过。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杀了路掌门的路清安。你怎么会在这?”
路清安干笑两声:“好巧啊。”
食神一顿彩虹屁,“都说路家御魂的秘术高明,看来时真的啊。”
路清安:“……”
食神倒是凑过来,一脸柔弱地说:“在这阵中,连连遇险,在下也有些灵力不支了,还请路姑娘出手相助。”
“你怎么脸皮这么厚?”
“真的!”
“不行。”
食神还不死心,捧出一大把圣阶灵石,讨好道:“路姑娘,你救救我吧。”
杀手们都这么有钱吗?
运用秘术提升修为,是要折寿的。
路清安现在有了祁然的储物袋,也算半个小富婆了,当然不会为了这点小钱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
她有些为难,道:“食道友,不是我不愿意出手,只是这御灵秘术不像你想想那般神奇,只是祁……七杀受伤了,我才帮忙他调理灵气。于你这个正常人没什么大用处,于我却是消耗巨大。”
食神收敛神情,正色道:“原来是这般?”
路清安无比真诚地盯着食神的眼睛道:“自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
尽管食神心里不大相信,但是也不好强求。
“不过,食兄,你有所不知,诡阵才是我们家的绝学。不是跟你吹牛,我们在我们路家,奇门诡阵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如果你家宅需要布阵,加强守卫,我倒可以出一出力。”
路清安从储物袋里掏出自己存的糕点、栗子、瓜子,摆了一地,和食神两人边吃边聊。
食神指着李子霖:“这人什么时候醒啊?”
路清安:“谁知道呢。”
期间,食神还解决掉几个守阵者,顺便剥了两套道服,一套套在李子霖身上,一套留给祁然。
一柱香的功夫,祁然调息完毕,感觉身体勉强恢复了大半,除了左手还不能动以外,灵力恢复了四成,灵力运转都顺畅了许多。
睁开眼,就看到对面两人叽叽喳喳聊得正欢,忽然又觉得胸中灵气一阻,生出些许烦躁之意。
路清安那边已第一时间感受到一股视线凝视,一回头,就看到祁然正幽幽冷冷地看着她和食神二人。
见祁然醒了,路清安屁颠颠地朝他奔过来,欣喜之意让她忽略掉了他冰冷眼神,主要还是因为他一直都面如冰霜。
“你醒了?”
“好点没?”
“还疼吗?”
跑近才发现,祁然墨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竟然让她生出一丝心虚的错觉。
路清安尴尬地摸了摸自己鼻子,问:“你怎么啦?”
祁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似乎要把路清安笼罩其中,遮住了身后的太阳。
路清安的心骤然狂跳起来。
回答她的是呼啸而过的剑气。
“呛!”
剑气撞击之声刺痛了她的耳膜。
数招以后,守阵人便倒地不起。
路清安还没从刚刚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眼前还浮现着祁然那双满是杀意、阴鸷的双眸。
“你怎么啦?”
祁然没有搭理她,兀自上前将守阵人的道袍脱了下来,但并不急着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