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侍女要登基——邹涅
时间:2022-10-12 23:58:31

  凑足了四样点心,润通大师刚刚回来,喜不自胜,“哎呀,郡主殿下这样巧的手,可不是在菩萨座前龙女转世,这果子是仙女摘来的鲜果吧,哪有人舍得动嘴啊。”
  对他夸张的恭维,吴婕早已习以为常。
  命人将几盘点心分别送到主持方丈,还有准备用素斋的卢氏那里,然后亲自提着一个食盒,去拜望广信大师。
 
 
第8章 广信
  广信大师住在寺后一处别院中,山清水秀,绿树成荫。
  进了院子,便见到一个须眉皆白,满面红润的老僧正坐在葡萄藤下,一片青翠浓紫环绕,更衬得老僧鹤发童颜,恍如神仙。
  这老和尚卖相极佳,难怪宫中都极为宠信,尤其他又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好医术,民间好多都将他当做活神仙来供奉朝拜。
  不过这些年也确实救治了不少人,听说连南陈和北魏都有不远千里,慕名前来求医的。
  两个负责扫洒的小沙弥正在收拾桌上杯盏。
  吴婕目光落在其上,不禁惊讶:“大师刚才有访客?”
  广信大师年事已高,这些年极少见外人。
  “都是一些俗人,尽拿些俗事来烦扰我这个方外之人,唉,身在佛门数十年,竟然也不得清净。”广信大师长叹了一口气,眉有愁色。
  什么事情能让一向开朗乐观的人发愁,吴婕暗暗纳罕,一边轻车熟路地将食盒放到石桌上。
  广信大师眼前一亮,愁色一扫而空:“好丫头,这次带来了什么好吃的,我可是闻到味儿了。罪过罪过,将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一边说着,就要伸手去开盒子。
  却被吴婕伸手拦住。“大师先听我把话说完,这点心可不能白吃。”
  广信哈哈两声,“我说你这小丫头今次怎么肯过来了?这是有难题要考较我这把老骨头啊!”
  吴婕酝酿了一下感情,红着眼圈说道:“大师言重了,小女子过来,是要求大师救命啊!”
  广信叹了一口气,坐正了身形。“是因为那北魏使节团来的事情吧?”
  吴婕话锋一滞,“大师方外之人,对朝内之事倒是挺灵通的。”
  广信瞥了她一眼:“你父王多日不曾来这里找我下棋了,我手痒难耐,不免要打听一二。”
  “大师……”
  “你莫要着急,南陈断不会坐视东越这样重要的盟友属国倒向敌国的。只怕不出数日,就要派使者前来,只要你父王多求求陛下,再加上陈皇后和南陈使者从中作梗,定能将北魏拒之门外。”
  吴婕眉梢抽搐:“大师休要妄言,这样岂不是大大得罪了北魏。北魏如今兵锋如火,横扫天下,东越不过小国,岂敢与之交恶?将来大魏统一天下,我东越岂不要面临灭顶之灾。”
  “你怎知是大魏得天下,南陈今次不过一时受挫,说不定之后君臣同心……”
  “大师就不要糊弄我了,两国之势孰强孰弱,一目了然。更何况之前北魏大败南陈,使得如今东越边境大半与北魏接壤。别看北魏使节如今以礼相待,这次若不能得到满意的答复,只怕转眼就要发兵来攻。难不成到时候南陈会发兵来救?”
  上辈子东越兵临城下之际,也曾派人向南陈求救,可惜南陈龟缩一边,丝毫不见动静。
  广信捻着胡子:“难得你竟有此见识?”
  当然是见识,都是她上辈子亲眼所见,亲身所识啊!
  吴婕继续发动三寸不烂之舌:“大师还惦记着父亲与您下棋,不知父亲如今日夜忧虑,只担心骨肉分离,一别两地。若坏事成真,只怕父亲再也没有心情来跟大师下棋了。”
  广信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丫头,是非要我这一把老骨头出面不可了。好好好,反正下个月皇后娘娘要在宫中举办一场佛会,请寺内中人前去讲经说法,我就勉强走一趟吧。”
  “到时候大师准备如何说?”吴婕睁大了双眼,盯着眼前的老和尚。
  广信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眯着眼睛,老神在在,“贫僧略通相面之术,看到德王家的郡主八字特殊,与新韶风水契合,不宜远嫁,否则将会给东越带来灭顶之灾。”
  “这……也太夸张了吧。”吴婕提出意见。
  “哦,那就说郡主命格贵重,更生就旺夫之相,若嫁入北魏,只怕襄助国势,让北魏更加气焰嚣张……想必皇后娘娘也不愿意资敌吧。”
  广信大师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反正郡主放心,交给老衲了。”
  吴婕大喜过望,盈盈参拜:“多谢大师了。”
  “不必多礼,赶紧将盒子打开,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吧。”
  嘴里塞着果子,老和尚又叹道,“不出几日,南陈的使者也要过来。只怕你父王要更忙碌了,唉,身在槛中,不自由啊。”
  吴婕手一顿,南陈使者……记忆中确实是在三天之后抵达了东越,她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告别了广信大师,吴婕重新回到正殿,斋菜已经准备妥当了。
  吴婉坐在卢氏怀中,左手拿着一只松茸蜜汁丸子,右手举着两串烤菌菇,大快朵颐,脸颊鼓鼓地像只小仓鼠。
  见长女进门,卢氏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笑道,“被这香气勾得,忍不住就开始吃了。”
  “是女儿出门耽搁了时间,哪能让母亲饿肚子久等的道理。”吴婕坐在卢氏身边,侍女送上碗筷。
  卢氏精神不错,看样子求的签是上佳。吃着吴婕做的点心,她忍不住念叨:“只是出门一趟,何必亲自弄这些东西。”
  “女儿好久不下厨了,难得来一趟,孝敬母亲,也顺便为广信大师送上一份。”
  卢氏也知道丈夫和女儿与这里的广信大师是忘年之交,资深棋友,是值得尊敬的长辈。
  “不过你这次做得,感觉口味重了不少。倒是正合了婉儿的口味。”
  吴婕一怔,北地生活了五年,逐渐习惯了那边的口味,连自己做菜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带了出来。
  她伸出竹筷夹了一枚豆腐丸子放在口中,百般感慨。
  “母亲求了什么签文?”
  “东郡古树开新芽,东君独爱这一枝,解签的说算是上签,虽有波折,终究会达成所愿的。”
  用完素斋,吴婕又陪着卢氏去后寺赏了赏风景,消了消食,便准备返回了。
  走出正殿,还没到大门口,突然听到传来一声暴喝:“你们这是黑店吧!哪里有这么昂贵的素斋!”
  引得周围众人无不侧目。
  是十几个汉子站在殿前,正跟殿内知客僧争执着什么。领头的正是尉迟达,连声惊呼,“我在大报恩寺吃过的一顿上等席也不过二十两银子。一顿饭一千两,还都是全素的,简直闻所未闻。”
  旁边一个气度非凡的公子折扇一挥,那高大汉子立刻噤声。
  “这东越的物价本就比别的地方昂贵,但一顿斋菜价值千两也未免稀奇,不知有何说法吗?”
  知客僧态度恭谨:“施主请勿发怒,这斋菜是敝寺特产,经广信大师开过光的,吃过之后必定念头通达,身体康健,有病治病,没病补身。每一个月才会特供一桌,今次恰好就是施主们享用了。不信施主可以请教一下,或者查阅一下敝寺的功德簿。上个月那位绸缎商可是花了三千两纹银,才换来这一桌呢。”
  吴婕忍不住想笑,这斋饭确实是每月一桌,独一无二,但都是奉送给当月捐助香油钱最高的大金主的。当然,来白鹿寺的非富即贵,好几次吃这顿斋菜的都是捐助数千两之多。
  知客僧这算是颠倒因果,偷换概念了。
  “看诸位相貌堂堂,刚才这几位施主又指明了要将敝寺最贵重的端上来,不敢怠慢贵客,小僧等便依言将这素斋奉上了。普通人想要吃,也吃不到呢。”
  尉迟达一时语塞,他们确实说过这些话,但以常理揣测,这白鹿寺最贵重的斋饭,顶多几十两银子,哪里想到还有什么开光的斋饭,这不都是骗人的吗?
  知客僧口角伶俐,满嘴生风,将一顿素斋描述的天上有地下无。之后又话锋一转:“当然,佛门清净之地,也不讲究这许多,若施主们囊中羞涩,便随意施舍即可,并不拘泥多少,便是只一两银子,也是无上功德。”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总要顾惜颜面,尤其四周这么多香客盯着呢。
  元哲朗声一笑:“广信大师功德无量,我等有幸吃到,是三生有幸。只盼着这顿斋饭真能庇佑咱们念头通达,诸事顺畅。”
  微一示意,身后管事立刻奉上银票。
  知客僧笑眯眯地收了,也不点数,一味儿躬身行礼,好话不断。
  尉迟达众人都面色发黑,总觉得被坑了啊!
  吴婕在旁边看得满肚子发笑,幸好刚才换过了衣服,又戴着帷帽,也不惧他们认出来。
  使节团众人出了门,副使高宏源责备道:“你们行事太不谨慎了!”
  众侍卫老老实实低头挨训。
  刚刚破财的元哲笑了笑,“算了,一掷千金,就当是卖个广信大师的面子吧。”
  “总觉得,这是把我们当肥羊来宰了啊。”高宏源摸着下巴,忍不住嘀咕道。
  旁边的小莫侍卫笑道,“可不真是一群肥羊,还是曦园来的呢。”
  一句话入耳,尉迟达猛地想到那句打油诗下联,
  曦园肥羊入我肠?
  难道……不应该啊!一个普通少女罢了,怎么可能指使得动这白鹿寺。也许是这白鹿寺的“开光斋饭”价格昂贵,太过著名,少女作为本地人,早有耳闻,所以看到众人吃得乐呵,故意出言讽刺,甚至提醒自己别当了冤大头。
  可恨自己一帮子粗人只顾着吃喝谈笑,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一句嘲笑竟然会被误解为好意,吴婕若是知道尉迟达的脑补,只怕会笑得肚皮疼。尤其这千金斋菜还是她委托润通大师“特供”的。
  “好了,就当是延请广信大师的银子吧。大家不必纠结此事。此事之后不要再提。”元哲不置可否,笑道。
  高宏源笑道:“也是,若是只花费这点儿代价,就能请动广信大师,算咱们便宜了。”
  众人启程向外走去,正碰到德王府家眷也在向外走。
  那个姓莫的侍卫走在后面,暗暗疑惑,大魏禁卫军营驻扎在城北,称为曦园的地方,那少女既然从未去过北地,想必不会知道这些,西园,曦园,难道真的只是同音巧合?
  他目光扫过,不远处,婢仆正簇拥着两位窈窕少女进了马车,其中前面那个的身影,好像格外熟悉呢。
 
 
第9章 宫宴
  赤蕊带着几个小丫头将十几件新作的衣裙一一展开。
  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流光裙,这种裙子前短后长,前半幅短至脚踝之上,外罩轻纱,走动间光影流动,如有薄雾,后面拖曳着长长的裙摆,用金银线绣满了繁复的图案,上面点缀着珍珠宝石。
  这种走动麻烦的裙子是怎么流行开来的呢?吴婕很是不喜欢这种装束,奈何时下贵女都如此穿着。今晚又是宫中的宴席,吴氏宗族全部出席。
  只能挑挑拣拣,点了一件裙裾不那么长的。换上淡紫色的长裙,又从首饰匣子里挑选了两只白玉钗。
  “郡主这样装扮,也太过素净了。听说今次宫宴还有外国使节在,这样只怕不妥当吧。”赤蕊劝道。
  今晚的宫宴正是为了欢迎北魏使节的宴会,宗室贵族云集一堂。
  “宫宴而已,又不是相亲。我可不想顶着满头钗环坐上两个时辰。”吴婕无所谓地道。正因为要面对北魏使节团,她才越发不想盛装打扮。
  “可宗室贵女无不盛装丽服,独独郡主如此素净,岂不引人注目?”
  她说的也有道理,吴婕又从呈上的花盘里选了一只浓紫的牡丹花,让侍女为自己簪上。
  跟着卢氏上了马车,一路进了皇宫。
  离开宴的时辰尚早,卢氏便带着两个女儿进了卢贵妃的长乐宫。
  一进长乐宫大门,却见宫中满地慌乱,宫人无不低眉敛息,卢贵妃神情忧虑,见到妹妹进来,也只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发生何事?”卢氏连忙询问。
  卢贵妃叹了一口气,才将事情原委道出。
  原来就在下午,太子吴臻从东宫书楼里出来,经过树下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一群蜜蜂袭来。
  服侍的几个宫人及时驱赶,但仍被叮了一下。好不巧的,偏偏是在脸颊上。本来只觉得下颌有些刺疼,涂了些消肿止痒的药水,没想到小半个时辰之后,整个下巴都肿了,如今更加严重,面目全非,而且连嘴巴都难以张开。
  卢氏惊得花容失色:“什么蜜蜂这样厉害?可是有毒不成?”
  “几位太医诊治过,这蜜蜂是南疆异种,毒针特殊,其毒虽不危机性命,但会让人皮肉肿胀酥麻,非数月之久难以痊愈。”
  吴婕在后面听着,心里一沉。
  “好好的宫里怎么会突然生出这种毒蜂来?”
  “说是去年宫中从南边采购的蜜汁里面夹杂着幼蜂,钻入了林子里驻扎下来。因为并不袭击人,也一直无人处理。”
  “偏巧那一日臻儿新佩戴的香囊气味甜蜜,是南疆绮罗花粉所制,吸引了这种蜜蜂。随行的宫人也有两三个被叮咬的,一样发作了起来,有个被咬了好几口的,整个脸都肿胀地不成样子。”
  说到这里,卢贵妃忍不住冷笑起来,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巧合!
  吴婕回想前世,记忆中明明是吴臻失足落水,沾湿了衣裳,感染风寒,所以没有出面招待北魏使节团。
  她上次见面,临别之前特意提醒吴臻东宫前水池湿滑,让他近日不要靠近。没想到对方找不到机会让太子落水,于是就使出了这一招。
  这一招够狠,太子直接毁容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吴臻性情严谨,素有洁癖,仪容不端的时候是绝不肯出来见外客的。
  就算见了外客,一个歪嘴流涎的太子,北魏估计也不想与之联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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