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哄——虞冬栀
时间:2022-10-13 00:18:02

  可刚转身,脚步就被迫停下,看着眼前人下意识地皱起眉眼,“有事?”
  温婧刚才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等待一个能和裴斯延说话的时间。
  这会等到了,她迫不及待拿着手机站在他面前,一脸有话要说却紧张到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表情,抿了抿唇,“有事,阿延,你没……看手机吗?”
  “没电了。”裴斯延不爱看她这副不少男生喜欢的表情,往后退了步就打算换个方向走。
  但她手很快地一下拉住了他的胳膊,更是懂得在他彻底不耐烦之前将自己的手机递到他眼前,也顾不上说得话有多刺耳难听,“阿延,你看看,这就是你喜欢的宋晚清吗?这就是你喜欢的到处留情的人吗?不觉得她一边和你在一起一边和楼历搂搂抱抱很放荡吗?”
  一张张划过的照片里,都是宋晚清和楼历的照片。
  拉手腕的,他见过。
  接下来在篮球馆拥抱的、双手搭肩的、一起进网吧的,这些,他都没见过。
  画面上并不刺眼的色彩此时亮度高达百分之百,瞳孔惧亮地往里缩动。
  裴斯延接过手机仔细看着那几张照片,每翻动一张脑海里都会出现宋晚清说得话。
  篮球馆,她站在过道主动伸手带笑抱着楼历。
  “裴斯延,你吃醋了吗?”
  双手搭肩,她回眸看楼历说话时的样子像是在娇嗔。
  “你不要喜欢我。”
  进网吧,她低头从口袋里拿出张身份证,任由楼历弯腰靠近她耳边说话。
  “千万不要。”
  温婧紧紧观察着裴斯延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些什么好继续往下说下去,可他面不改色,让人没法猜透他在想什么。
  下一秒,那部手机重新回到她手里,只听他扔下一句令她不知该不该高兴的话就走了——
  我没说过喜欢她,但对你,也没意思。
  *
  比赛结束后,拉拉队和篮球队的人已经商量好晚上一起出去庆祝。
  于是清理场地的活都留给了篮球队那群男生,而女生们都回去宿舍收拾打扮了。
  闻淮凛此时正拿着扫把,沿着场边扫地上那些五颜六色的彩条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见裴斯延进来了,瞟他一眼又接着扫,“待会的庆功宴你去不去啊?还是说先回趟家再过去?”
  裴斯延坐在椅子上,捞过自己那部放在桌上的手机,问旁边的人借了个有快充线的充电宝,等插上电才盯着屏幕回他,“先回去一趟。”
  那对他来说不叫家,最多也只能用先回去一趟。
  “行。”
  将彩条扫进簸箕,闻淮凛看了下四周见没人朝这边靠近,才走过去裴斯延面前放低音量问他,“解除关系的手续都办好了吗?”
  裴斯延弓着背,有些累地单手扶肩转动下脖子,触及到那条血痕眉心颤了颤,“还没走程序,需要去部门登记。”
  这些字组合起来像是解脱的一句话,因他的语气和眉目间的低气压显得很沉重,像是未来还有巨大的包袱在等着他背。不知怎的,突然有一种并不能让他轻易解脱的预感在心底萌发。
  闻淮凛与他自幼就相识,对他的事自然知道不少。
  之前对他干尽险些将自己送入牢狱的事情还百思不得其解,想劝他在这个年纪尽快迷途知返,可看他有苦难言的样子还是决定陪他一起,甚至陪他接触过充斥着污.秽和金钱交易的黑色地带、带过面具参加所谓的实体拍卖会、在暗面不见天日的地方里逃出生天。
  现在知道他做这些事情的原因是因为裴宗舜,换位思考,想从裴宗舜这种知法犯法的人手中逃出来,确实没有不听从指令那么做的道理。
  要怪只能怪命不好。
  被抛弃,被捡起,捡起后过得日子还不如被抛弃。
  闻淮凛叹了声气,“等登记完你就解脱了,我相信裴宗舜这种人没多久也会被制裁,你的生母也会找——”
  “无所谓。”裴斯延笑意很淡,早就无所谓生母是谁,也不关心裴宗舜是否会被制裁。
  手机屏幕已显示有了极少电量,拔掉电线,站起身,他将充电宝放进闻淮凛怀里,“走了,帮我还给阿煦,晚点我看看过不过去。”
  闻淮凛转头喊了句:“待会我把地址发你。”
  青年高大背影头也不回,望蓝球场外云被风彻底吹走只剩下一片暗蓝色的天。
  孑然一身,他没信可托风帮忙递给远去的云,再让云交到思念的人手里。
  他想:如果人有能选择要不要来到这世上的权利,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不要。
  *
  宋晚清在出发去参加庆功宴之前给裴斯延发了条消息,问他去不去,但等了十几分钟也没得到回复,只好自己先出发前去。
  在短短两天都不到的时间里,宋晚清就已经和拉拉队不少女生玩在一起。
  她们都觉得她并没有温婧说得那么不堪,并且还很好相处。什么做作、装清高、小心暗戳戳抢了你们男人等等,这些都不存在。
  人和人之间啊,还是不能只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去给别人下定义,要用眼睛看,用心去感受。
  只要都是真诚的人,自然能感受到别人的真诚。勾心斗角什么的,光听着都快要累死了。
  这次庆功宴的地点老样子选在了大多数聚会都会选择的KTV。
  大包厢里,已经来到的都开始叫酒吃果盘和点歌展现自己的歌喉。
  每次来KTV必点的歌单里都会有周杰伦的歌。
  这会一个男生对着自己的女朋友正唱着首《可爱女人》,听的在场的人都在那发出起哄嫌空气太酸的声音。
  宋晚清不太爱往热闹上凑,和短发女生一起坐在角落里戳着水果吃,看着他们对唱,时不时还跟着节奏哼哼几句。
  短发女生叫鹿楚。
  哼歌间,她倏忽想起些什么,捞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包东西递给宋晚清。
  是一盒银色包装并且开过封的烟。
  放下透明叉子,宋晚清接过那盒烟,发现是自己前些天突然不见的那盒,“这个怎么在你这?”
  鹿楚快速瞥了眼那边那堆人,朝宋晚清挨近了些,挽着她的胳膊小声说道:“我那天……在舞蹈室捡到的。”
  舞蹈室。
  这三个字令宋晚清脑子懵了下,听她继续说。
  “那天在舞蹈室的是你和裴斯延吧?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听的,真的,我发誓!本来见那个门晃得厉害我马上就走了,但就是因为晃得太厉害了,我有点担心里面那个女生是不是被暴力对待了,就……原路返回,然后……不小心听到了裴斯延叫你的名字……”
  嗯,这比叫人上来坐在旁边观看还要尴尬。
  宋晚清别过头闭眼用指尖挠了挠额头。
  心想:下次得让裴斯延改改做的时候喜欢叫她名字这个毛病。
  她回过头尴尬笑了笑,“那个,你懂的,情难自控嘛对吧。”
  “我懂我懂。”鹿楚连连点头,又有些羞怯地问她,“你们一般多久结束啊?”
  “啊?”宋晚清被这问题惊到嘴长开了些,“这个,那个,我,这个怎么说啊……”
  “不是,你别多想。”鹿楚叹气,“就是我觉得吧,我找的都好像不太行。”
  宋晚清最乐意听这个,立刻来了劲,变了口气:“怎么个不太行,能说说吗?”
  “相当于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吧,唉,我还得装出一副‘哥哥真厉害’的表情,长是长得都蛮帅的,啧,没想到不行。”
  “没开始就结束那确实不行,再换换?不过你得保护好自己,做好措施。”
  “我懂的。对了,你和裴斯延在一起多久啦?你们俩很低调诶。”
  话题转的突然。
  这个问题,轮到宋晚清抿唇沉默。
  她该怎么解释两人其实并没有在一起,而是因为ONS过后才发展成现在这样说不清的关系呢?
  与此同时,包厢门被打开,闻淮凛和几个篮球队的人走了进来。
  宋晚清和他对上了眼,两人互相点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温婧呢?她怎么没来啊。”
  一道男声骤然响起,另一道女声紧紧跟上。
  “温婧她估计和裴斯延一块来吧。”
  “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回宿舍的时候,我听到她和别人说的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一听就假啊,那会我们还在馆内打扫卫生的时候都看到阿延在那坐着看手机,哪有温婧?”
  “那我就不知道咯,她是这么说的,哎呀别管她了,我们玩我们的。”
  紧接着话题又被玩逛三园的声音盖了下去。
  玩手机?可那条问他去不去庆功宴的信息他还没回。
  宋晚清因此走了会儿神,继而拿起桌上那罐自己开过的酒,正准备仰头对口喝,就注意到另一边闻淮凛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告诉她,让她别将刚刚的那些话往心里去。
  她不懂,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
  仰头喝起酒,望着那炫彩的灯带,她只知道,裴斯延就算和温婧在一起了她也管不着,更何况,她觉得那两人是不会一块来的。
  然而下一秒就被一张图打了脸。
  鹿楚将手机递给她看温婧刚刚发的朋友圈的照片。
  他在前走,拍照的人在后,路灯下,有够浪漫。
  “晚清,我觉得你俩还是别太低调了,都低调到温婧敢这样发朋友圈了。”
  都没在一起过,何来的高调低调一说?
  她心想:发吧,最好在一起了,她就可以快些换个人做,尝尝新的肉.体,人生这么长又不是非要那张脸和身体,对吧?
  可当她实实在在的,看到那两人一起出现在包厢门口的时候,突然觉得其他的肉.体好像都是腐烂的。
  酒变少,开始越来越难往喉咙里倒。
  宋晚清抬起下巴的弧度越来越高,看着顶上那墙镜里扭曲到认不出的自己,和并肩站在门口的两人,酒也开始苦的不像话。
  好奇怪,千杯不醉爱尝酒里苦味的人,竟会被今日这罐普通的酒苦到舌头、喉咙、胃、大脑,直至最后全身都被苦酒浸泡。
  她慢慢半掩盖着双眸,看着还站在门口的那人。
  两人对视数秒,视线就被那人先断开。
  极短的时间里,她注意到他换了衣服,依旧是死气沉沉的黑色,脸色也一般。
  这酒苦涩,不想喝了。
  这情绪不对,不能让它再继续发酵了。
  宋晚清低下头,刚想将酒扔进垃圾桶,就注意到温婧看自己的眼神和表情里无一不是在炫耀、在挑衅。
  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内心嗤笑:你喜欢的人,早就被我睡过了。
  身体里有块空了地方想被填满,摸回那盒烟,她和鹿楚说了句出去透口气就离开了包厢。
  温婧看着她离开,只觉得她是因为看到自己和裴斯延一块来,不好意思在这发脾气,所以只能出去生闷气。内心突然觉得爽地走过去女生堆里坐下。
  等包厢门关上。
  闻淮凛看了眼温婧,用膝盖顶了下旁边裴斯延的膝盖,放低了音量凑过去问他,“你怎么和温婧一起来了?亏我刚不久还用眼神示意宋晚清你一定不会和温婧一块来!”
  裴斯延弯着腰,单手手肘撑着大腿,另一只手慢条斯理拿起放在冰桶上的夹子,夹了块冰放进自己的酒杯里,“到附近的时候她一直跟着,甩不开。”
  琥珀色的酒慢慢倒入,冰块一点点往上浮,等满到快要溢出,倒酒人才收手。
  他盖上盖子,装听漏地问了一句:“你刚刚后面还问了什么?”
  闻淮凛被他这问题噎住,不知道该怎么再继续开口。
  想起那天他在篮球馆说的那句不喜欢宋晚清的话,只好当自己刚刚干了件无语的蠢事。
  *
  宋晚清没多久真就抽了根烟就回来了,鹿楚说还以为她要在外面因为温婧和裴斯延那事抑郁半个多小时。
  她笑着说怎么可能,两人就被另外几个女生叫着一块在那打牌了。
  这过程里,宋晚清还注意到温婧坐过去了男生那边。
  包厢内因为人都基本到齐,气氛越来越热闹。
  那几个最会活跃场子的人从进门开始就没停下来过,其中一个稍有些胖胖的男生可以说是从头唱到尾,那喉咙是真让人羡慕的好。
  可唱到大家都熟悉的高潮部分时,这个男生突然不唱了。
  有人伸出个脑袋喊了句:“怎么不唱了啊阿煦,我还等着接你的词呢。”
  “等会等会。”阿煦看着手机,突然抬头朝女生那边叫了声,“宋晚清是不是在这啊?”
  这声叫喊令不少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包括那人。
  正在打牌的宋晚清也疑惑地望了过去,“怎么了?”
  阿煦晃了晃手机,“你看看手机,楼历说发了那么多信息给你你都没回,怕你出什么事,让我叫你回他信息。”
  这句话刚落地,不少人开始在那不顾声音大小地说着话。
  “楼历不是今天附大来打比赛然后红头发的那个吗?”
  “是啊,阿煦你咋认识的啊?”
  “我俩之前高中一个班的。”阿煦说完又提醒了宋晚清一下,“你快些回他,不然我真的会被他烦死,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都快把我震死了。”
  说完,就接着放下手机,握着那个麦克风开始一展歌喉。
  歌曲也正好是比较甜的恋爱歌。
  话多的人因此又开始冒出几句。
  “我仿佛又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我也闻到了。”
  旋律里,那些不着调的话里,宋晚清不知为何看向了一个方向。
  暧昧光线从顶端泻下,那人懒散靠着椅背,眉目染着还算柔和的笑,无暇似玉修长的手正握着透明的酒杯,一摇一摇的,漫不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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