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讲话的人好像只是在简短概括别人的故事。
他抬起头,一脸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还在那笑着捏她的脸,“所以我不是不回你消息,而是有事在忙,那你呢?”
“我?”宋晚清被问得突然,“我什么?”
“真和楼历在一起了?”
“当然——”没有。
后面两字宋晚清没说,她故意拐了个弯,学着他弄她的动作去捏他下巴,“欸,我如果和楼历在一起了,你现在的行为是非常龌龊的你知道吗?”
“我明白了,那就是没在一起。”
“我没说我和他没在一起啊。”
“那你们在一起了?”
“在了啊。”
“行。”裴斯延骤然抱着她站起身,让她的背部贴着墙。
宋晚清是真有点怕再来一次了,双手双脚紧紧扣着他,不给他一点能钻空得逞的机会。
接下来的画面就是抱得太紧,裴斯延松开手,她就像个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
惹得他无奈失笑,“宋晚清,你这样我干不了龌龊的事情。”
“你有病吧?!”宋晚清捏他的鼻子不让他呼吸,“你就这么喜欢别人家的女朋友?你就这么饥渴?”
“是。”
裴斯延弄开她的手控制在她身后,吻了吻在她脖颈上留下的咬痕,“所以你要做好天天享受龌龊的准备。”
“如果我不呢?”
“强制。”
“如果我跑了呢?”
“有绳子。”
“如果绑了之后我也跑了呢?”
“我有意,你就跑不了。”
她不说话了,静下来。
在有人进来后,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凝视他那双眼睛,第一次用认真地口吻问他,“裴斯延,你是不是喜欢我?”
片时,轮到他静默。
待外人离去,有了答案。
宋晚清从他身上下来,背对他取下衣物准备给自己穿。
可刚翻好衣面,就被他夺了过去。
他帮她穿好,整理凌乱的发,最后他低声说:“你不是说过让我千万不要喜欢你吗?”
所以就算喜欢,也不会告诉你。
你肯定有你不让我喜欢你的原因,而这个原因,你不说我就不会主动去过问。
“我先出去,你在里面待几分钟再出。”
裴斯延揉了下她的头发,最后就拉开门出去了。
门关上,好像关上了两个世界。
宋晚清突然觉得空,浑身上下哪都空。
周围也没有烟,只有冷冰冰的手机躺在水箱上面。
她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才拿过给温惠蓁发了条信息。
【我不想离开云平。】
【温惠蓁:不可能,念完大学就走,我已经和你赵叔叔说好了。】
【那我爸呢?】
【温惠蓁:以后赵叔叔就是你爸。】
墙里的人越来越模糊。
空气渐渐在势利的世界里受阻。
第22章 哄坏
其实宋晚清并不知道这个赵叔叔是谁, 但大概能猜到是上次在小区楼下见到的那个。
四十来岁,有些地中海,穿着经典的POLO衫和西装裤, 身光颈靓,夹着黑皮包看着貌似很有钱。
权的话她估计没有,不然也不会看上温惠蓁,甚至要带着她们俩离开云平。
不过极大可能是温惠蓁主动提出的离开, 毕竟在宋光承欠下巨债的那段日子里, 温惠蓁就已经开始为自己和宋晚清想退路了。想着等宋晚清读完高中就离开云平, 回到那个立锥之地的小县城里去。
那段日子的宋晚清一边和校园暴力做对抗,一边每天听温惠蓁和宋光承在家里吵架。
一开始有好几次吵的时候宋光承到最后还是会好声好气地对温惠蓁,后面温惠蓁经常提出离婚这两个字, 他才开始摔东西摔门甚至跑出去过夜, 接连好几天都不回家。
而宋晚清都是躲在房间里,早就已经对这些刺耳的声音习以为常。从想劝他们别再吵架到希望他们能快点吵完,别影响了楼里的人休息, 甚至连书都不想在这读了。
她搞不懂,为什么一家三口来了大城市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一向老实做事谨慎不贪财的宋光承, 竟会从刚来云平就开始瞒着家里人碰贷参赌,最后越玩越厉害快把家底都给赔了进去。
而温惠蓁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在知道他欠债的时候也开始进不正规的棋牌室, 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前期她即使捞了不少好处和赚了不少钱, 回到家还知道收敛, 后期在决定和宋光承离婚的时候, 就开始大胆地把人领到了家去, 领的还都是些口袋里有钱的, 没钱的还看不上。就这么玩了几年, 玩到把一开始说等宋晚清读完高中就离开云平的这件事给忘了,到最后又改成等宋晚清读完大学再走。
说到底还是因为太过贪婪。
贪财又贪色,最后贪到家散。
现在温惠蓁又要将家庭重组。
宋晚清只觉得这人生过的真戏剧,什么狗血情节都往她身上凑一块了。不仅如此,还莫名其妙又多了个不知道从哪来的赵叔叔当爸,还要组建新的一家三口。
她靠着墙叹了声气,真想把自己从户口本里划出去。
可如果真有哆啦A梦的时光穿梭机,那不划也可以。穿回小县城,天天站在紫尖山上看夜空吹晚风,多惬意。
不过那样,就遇不到裴斯延了。
*
宋晚清最后没回包厢。
不仅因为脖颈上的咬痕太过显眼,还因为觉得KTV里的空气太过沉闷和廉价,所以想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透透气。
小县城虽也热闹,但不似大城市这般,街道车水马龙是常态,人群如不会断的水,一滴陌生的水珠混进去谁也认不得谁,所以还能看见有人会独自蹲在街边忍不住地放声大哭,哭完后抹掉眼泪又继续往前走,迎接不知是死是活的明天。
宋晚清曾也想过就这么不顾脸面地站在街边哭,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只泛红眼眶长长呼了口气就走了。
现在又站在曾经停下过的街边。
她背着手,抬头望不圆的月,莫名有些想抬手弄成圆将月亮圈在里面。
“不怕被割耳朵?”
脖子又被那道清冽的声音抓住,想抬起的那只手也被握住又松开。
宋晚清没去看站在自己身旁的人,照样看着月亮。
片时问他:“那你被割过吗?”
“没。”
裴斯延睨了眼月亮,就直白地看着她。
看她又回到了那副有些冷清又颓的模样,那双眼睛里虽有碎光,但并不亮反而显得暗。长发也没有弄在肩后,而是弄在胸前遮住脖颈上的咬痕。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伸手碰了碰,话里仔细听还带着愧疚,“痛吗?”
这是他第三次问她痛不痛,每次问的地方都不一样。
宋晚清骤然扬起唇畔笑了,偏头看他,“痛你不也弄了吗?他们都说种草莓如果太大力种不好的话,人是会死掉的,你这么大力,是有多恨我?”
要不怎么说她感染力很强,周围一下又因她这话显得轻松。
惹得裴斯延也不由地闷声笑了,不再看她,漫无目的地看去别处,“我那不叫种草莓。”
“那叫什么?”
“啃鸭脖。”
“啃,啃鸭脖?!”宋晚清还是第一次听别人是这样形容她脖子的。
但这怎么有点耳熟?
等等!
电动车驶过,她走下道牙石站在他面前,半仰着头问他:“鸭脖什么味道的?”
他注意了下两边的车,将她往自己身前又拉近了些,才慢悠悠地笑着回答她:“狗,屎,味。”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宋晚清撩动头发,装作自然地看向一边,撇了下嘴念着:“你怎么能偷听别人讲话呢?裴斯延,你这行为很不好,真的,你得改改知道吗?”
“你在背后说我坏话就不用改了吗?”
“……不用吧,你不偷听不就不知道我说你坏话了吗?”
这话她也说得没底,自己看着街对面的那只小狗都禁不住眉眼带笑了。
但就是这一下,突然使裴斯延觉得今天的风太过躁热了。
她此刻脸上的微表情、身上的小动作和说话时的语气,全都是他不曾见过和听过的,竟然还有些可爱。
莫名的,他伸手用指节碰她耳垂,让她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再然后看她一脸茫然的模样用双手轻轻捏她的脸,捧她的脸,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吻她的唇。
和以往都不同的吻。
温柔,克制,脸红,悸动。
周围的一切除了天上月全都一瞬不存在。
他们在月光的笼罩下接吻、对视。
他的空寂之地好像也因此一夜之间开了花。她那游走的灵魂,好像也因此渐渐回到了她的躯体。
*
许是因为这一吻,两人回学校的路上谁都没先开口说过话。
两人要不就东张西望,要不就低头看脚下的路,踩地上的叶,别扭到像刚在一起不久的情侣。
没多久就走到了A栋楼下。
宋晚清本想连再见都不说就这么直接走进去,没想到刚走几步后衣领就被那只手抓住,迫使她脚步往后退几步又停下。
她就这么被他揪着衣领,仰头看他时眨了下眼,“裴斯延,我是小鸡仔吗?”
裴斯延笑着松开她,“所以你是吗?”
“你是我都不可能是。”宋晚清弄了下衣领,见旁边回宿舍的女生都开始往这边看,她不自在地又问他,“还有事吗?没事我就进去了。”
“没事,进去吧。”
“……”宋晚清真的觉得这人很无聊,扔下句晚安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步调轻盈,路过那面全身镜的时候还看了眼脖子上咬痕,最后嫌那个咬痕很烦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写了几个字:裴斯延你是狗吧?这么能咬。
他不可否认地眼梢轻挑,用眼神回她一句:我是。
待背影消失在楼道里,裴斯延才转过身将笑意收敛。
其实刚刚他是想告诉她接下来的几天他可能都不会回学校,但转念一想这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没说了。
更何况她如果问起来为什么,他就得解释有关他家里的事。他不太想在她面前提起这些,因为那有些脏耳。
*
接下来的这些天,又好像恢复到了那种只有上课下课和吃饭睡觉的日子,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
不过可能因为有大作业的缘故吧,这让宋晚清觉得格外充实,但忙完之后放松下来又觉得格外空虚,好像少了点什么。
她趴在课桌上,盯着面前立起来的那本书上的字,眼神空洞到那些字就像是一颗颗小黑点。
没多久‘啪’的一声书倒了,黑点散了,老师也看过去了。
她不好意思地朝老师笑了两下,又弄好书在那撑着脑袋假装认真。
坐在旁边的唐诗愉看不下去地拿笔戳了下她的胳膊,“别装了,这编排设计的书都快给你看出爱情设计书的感觉了。”
“我都没谈恋爱哪来的爱情?”
“裴斯延不是吗?”
“我没和他谈恋爱啊。”一听到这个名字,宋晚清就换了只手撑脑袋,书上的字又变成了黑点。
这些天确实没见过他,消息也没有,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有点烦,难道她不主动给他发消息他就不会主动给她发吗?果然是不想做就不会找她,还说不是炮.友关系?
“这么想人家,主动一次给人发发消息不就好了?”
耳边传来唐诗愉这话,宋晚清转过去看她几秒后问她,“那我主动发什么呢?”
【在吗?学校炸了。】
周遭沉寂如死,充斥着阴戾只有钟摆在左右摇晃发出滴答声的环境里,突然被这条消息撕开一条裂缝,涌进了扫走阴戾的怡悦。
裴斯延倚着身后那架有些年没被动过的钢琴,低头嘴角微微弯起弧度在手机上敲着字。
【你炸的?】
【宋晚清:是的,求夸。】
【想在天台还是操场?】
【宋晚清:天天尽想这些,你就等着老了流泪吧你!】
“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楼梯上传来一道浑厚沉重的嗓音和拐杖触地的声响,令裴斯延笑意一点点淡下去。
他收好手机掀动眼皮望去,看着面前那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嘴角又渐渐扬起弧度,眼底有阵骇浪正在翻涌。
“裴先生,腿脚不利索就别下来了,我可以上去看你。”
“怎么,关系还没解除就急着改口了?”
第23章 哄坏
屋顶中间天窗外古木参天, 时针抵达数字三,实木新中式挂钟钟摆摇晃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吓醒趴在外枝头沉睡的鸟儿, 扑棱着翅膀快速从屋顶飞过逃离。
天窗下,四面落地窗中间,浅木色地板,下沉客厅摆放着四张暗灰色的长形沙发, 中间放着一张不太用的方形茶几。周遭沉寂如死, 靠壁炉火焰拉回些许生气。
裴宗舜瘦削脸上有着胡茬布着皱纹, 他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下台阶,落座在沙发中间面对落地窗外的自然风景。
继而将拐杖放在一旁, 双目闭了闭, 才睁开眼沉气开口:“儿子,过来坐。”
离了钢琴,裴斯延来到客厅没走下台阶, 而是坐在那架望远镜前的高脚凳上,姿态散漫地转过去看着裴宗舜的侧脸, 开门见山,“程序什么时候走?”
“不急。”裴宗舜又闭上眼,翘腿, 双手搭膝, 感受着檀香的味道, 说话缓慢,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从捡到你开始可就待你不薄, 你这样, 未免有些像不服管教的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