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还不肯让开, 宋晚清抬头,只好学着他下午那样去挠他的下巴,像在逗一只不听话的小狗, “乖啦,打声招呼再走,不然别人叫你,而你不打声招呼就走的话是很不礼貌的。”
“不是——”
裴斯延微张着嘴正想说些什么, 身前那道身影就嗖得一下没了, 话只能被堵到重新咽下去。
想起她刚刚那像逗狗的动作对自己, 他无奈失笑地只好转头看着那个特别有礼貌的人,正特别有礼貌地在和人打招呼。
他抱臂,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有礼貌。
随着时间, 美食街道上人越来越多。
宋晚清略过几人来到楼历面前, 还没开口就一眼瞧见他额头上带着的淤青,指着那个位置好奇问了句:“楼历,你那怎么了?都多大了还跟人打架啊?”
“打架?没啊。”楼历摸了摸额头, 才知道她说得是那自己亲口说出来都嫌丢人的淤青。
有些不太好意思直视宋晚清的眼睛,看向一边别扭地解释:“今天下午在宿舍阳台摔的……”
“不是吧, 怎么摔的啊?”宋晚清笑着凑上前仔细看,“还真别说啊楼历,你这摔得还挺别致啊, 再往里凹点就是一个爱心了吧粉红猛男。”
“真假的?!”纯纯大老爷儿们额头上顶个爱心这多丢人啊, 还他妈在外转了那么些圈儿了!
楼历这下捂得更死了, “都怪宿舍那傻缺, 让他帮我去买条普通的充电线, 他倒好, 跑去学校超市里抽奖抽回来一条两米长的充电线, 这也就算了,结果他好插不插非得插在左边地上的插座上,然后还他妈跑去右边坐着,这不就我一进阳台,他一扯,啪,我直接当场双膝跪地给全世界拜了个早年,磕了个震天响。”
“不行啊你这。”宋晚清在那笑着,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怎么能给全世界拜了唯独没给我拜呢,再来一次可以吗?不用震天响,震得我耳朵疼就行。”
楼历带笑揉了下她的脑袋,“宋晚清,这脑袋瓜里想什么呢你,还嫌我摔的不够惨是不是?”
每次和她见面,楼历都忍不住想占着自己比她高的优势去揉她的发顶,这次也不例外。
只不过这次比以往的时间都要长。因为他注意到了不远处正看着他们的裴斯延。
大家都是男人,那眼神里充斥的意思是什么,不用戳破都互相心知肚明。
宋晚清背对着,根本没注意到后面那道视线,只知道一直放在头顶上的这只手掌心有点热,还很不习惯被他在外面这样碰。
她往后退了一步,“热死了,楼历你把手拿下来。”
见他不肯挪开,便握着那只手的胳膊想让他放下来。
可刚握上,在嘈杂的人群声里,她听到有道熟稔悦耳的嗓音正叫着她的名字。
“宋晚清。”
她顿住,茫然回头望去,只见裴斯延又回到那副冷然的模样。
骄阳下了山。
他直白看着她,缓缓道出两字:“过来。”
口吻里带着命令。
宋晚清愣怔片刻,最后脚步还是不由地朝他迈去,不过有只手比她脚步更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轻轻一扯往自己身后带。
楼历站在宋晚清面前,没松开她的手,而是笑着直视裴斯延,一口装作一开始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语气,“好久不见啊裴斯延,这么巧,你也来这吃饭?”
裴斯延没作声,看着那紧扣的手,眸中情绪慢慢黯淡。
他真后悔。
那藏在身后握手的动作,扎眼。她不仅没松开,反而还站在楼历身后不动的样子,更扎眼。
真后悔,让她上去这么有礼貌地打招呼。
片时走上前,又一副淡笑的模样看着楼历,他这人不爱拐弯,所以话里并不友善,“不巧。”
说着,他像是宣示主权般,居高临下用下巴指了指宋晚清,“我和她一起来的。”
也不管楼历接下来是否有话要说,他直接望向宋晚清,降低语气又重复着那两个字:“过来。”
看着他,听他的口吻。
宋晚清一瞬不知为何觉得这人有那么些陌生。
但定定看着他过了几秒后,还是挣脱了握着她的那只手,朝他走了过去。
而楼历就这么看着本在自己身后站着的宋晚清去了裴斯延身旁,腿侧的手还微微张开着,保持刚刚握着她的姿势。
“走吧,”裴斯延神色带笑,却并不柔和地揉她发顶,“待会卖钵仔糕的要收摊了。”
她没作声,任他揉着。
他看向楼历,那只手依旧搭放在她的发顶没有放下,“那我们就先走了。”
转身时,那只手放下搭在了她的肩头。
楼历站在原地看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看到最后发现她没有半点要弄开那只手的意思,心彻底往下沉了沉。
*
最后裴斯延没有带宋晚清去买钵仔糕。
两人拐了弯,进了另一条人少的道路,那只手才终是放下了。
肩头还是能感受到余温。
宋晚清的脚步渐渐越来越缓慢。
她看着那保持原来速度的人,很冷淡,像是不装了一样没再去看她一直往前走。
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和刚刚的反差会这么大。
但还是又加快了步子追上他,等到和他并肩的时候问了他一句:“我们现在回学校吗?还是去哪?”
那人语气很淡地丢下两个字,“随意。”
敷衍,烦躁。
剩下沉默。
越往前走,宋晚清越觉得这氛围变得很是奇怪,热闹的街道仿佛也开始结冰。
她不知道他突然之间摆什么脸色,后面渐渐的也不太想知道了,索性停下脚步语气也变得很低,“那掉头回学校吧。”
说完她便转身往回走。
等走到再次要拐弯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人拉住,又回到了刚刚的方向。
裴斯延拉着她,从手腕慢慢向下与她十指相扣,一直朝前走还是没说话。
宋晚清不喜欢这样,边想挣脱边问他:“你要带我去哪?”
“我住的地方。”
几字尾音结束仿佛尘埃落定,她突然不挣脱了,任由他牵着走。
*
沿着美食街道一直往前走,等走出街道再过两个红绿灯,拐弯进入一条两边都是草丛的小道之后,能看到前面几栋只有六层高的公寓楼矗立着。
这几栋公寓楼是前两年建好的,所以还很新。
每栋的墙都是一面全白色一面全灰色,每户还都带有一个很小的半封闭阳台。阳台上挂什么的都有,最显眼的就属那几条彩色内裤和全红色上面写着superman的毛毯。
不少不爱住宿的华江学生都在这租了房。
之前宋晚清也想过在这租,但看了眼存款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在这租房不便宜,都是上千起步。
公寓没有电梯,两人走楼梯来到三楼。每层楼能住三户,裴斯延住的是最后面那户。
门锁是密码锁,打开后按下屋内开关。有了光源,照出屋内的真实面目。
一房一厅一卫,装修简约,家具基本都是黑白灰三个色调。
木地板是浅灰色的,宋晚清换了双他的家居鞋后往里走,看到全白的墙面上挂了两幅线条的抽象画,那一看就是房东买来挂上去的,他不像会喜欢画的人。电视机柜上放了三个拼好的乐高车型,这倒是他会喜欢的。灰色沙发上有一件黑色格子外套,旁边有一盏未开的落地灯,透明茶几下还垫了张黑色的地毯。
除了茶几上的心理学书籍摆放很乱,整体都还算整洁。
她站着客厅中间,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紧闭的黑色门上。
鬼使神差的,她指着那扇门,看向裴斯延,“里面有人吗?”
裴斯延刚将她的鞋子放进鞋柜里,弯腰一起身就听见她这么问。
走到她面前,拉下她那只指着门的手,带着她就往那走,“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等走到门口,宋晚清挠了下他的掌心,“裴斯延。”
“嗯?”有些痒。
门打开,只听她小声说:“我可不喜欢多人哦。”
房内窗帘紧闭,没有开灯,关上门四周特别黑,像是进了一个黑色盒子里。
他骤然淡笑,五指溜进她的指缝,将她轻轻抵在门的逼仄一角,抬起她的下巴,在黑暗里找到她的唇,蜻蜓点水。
“宋晚清。”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有种低沉又沙哑的质感。
像是一颗石头突然扔进平静的湖里,令宋晚清的心泛起了涟漪。
她又回他一吻,直白望他,声音很轻,“怎么了?”
“我以为你不会跟我过来。”
“为什么?”
裴斯延单手捧着她的脸,拇指指腹抚摩她的脸颊,将她那与自己十指紧扣的手一起背在她的身后,再搂着她腰往自己身前贴,“你知道过来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宋晚清吻他的喉结,故意用牙齿划过他最锋利的那一角,“意味着,那一盒里面的东西会一个个减少。”
“裴斯延。”
锋利一角被舌尖舔抵,发软发颤,不再利。
她又道:“我还没试过,和你在房间里。”
心跳突然失了重,人被抱起又快速坠落于柔软的欲海里。
周围都是他干净的气息。
她愿沉溺在其中飘然欲死;想看黑色床单被打湿;想看四周因他天旋地转;想看他从头到尾只嗅她身上的香。
殊不知,他也想。
他喜欢她的主动。
想在房里留下她的气息和痕迹,是他早就想做的事。
“裴斯延……”
双眸适应黑暗,能渐渐看清些许。
宋晚清先侧头看全身镜里的自己,再看里面抱着她的人,“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裴斯延看不到镜子,低头看她的双眼。
他没否认,“是,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宋晚清抹去他脸颊的汗,呼吸起伏。
“因为你太礼貌了。”
“这是什么理由?”宋晚清笑着,别过头眉头舒展又紧皱,“我还有个问题想知道。”
“宋晚清。”
“怎么?”
裴斯延弄正她的脸,低头吻她,不让她咬唇。
“让我看着你,问题,待会再问。”
第25章 哄坏
良久, 世界终于不再天旋地转。
问什么?
结束后的宋晚清已经累到完全记不起了。
她闭眼侧躺在床上,只记得自己扶墙、扶桌子、扶衣柜多次摇摇欲坠,只记得自己喉咙都快哑了那姓裴的王八蛋还不肯停。
看着不小心落在地板上的两个开过的套袋, 她内心连连感叹着他那一开始的温柔全都是假的,并且发誓以后千万不能信他口中的‘马上’和‘快了’。
去阳台收了件短袖回来的裴斯延,一进房就见她已经缩进他的被窝里侧躺着。
他走上前坐在床边,捏了捏她的鼻子, 在她睁开眼时柔声问她:“要去洗个澡吗?”
“要。”
被子挪动发出悉簌声。
他现在没穿上衣, 腹部那块紧实又块垒分明, 宋晚清盯着那没什么力气地戳了戳,语气像是在怪他,“裴斯延, 但我累了, 腿很软。”
他放轻音调,“那怎么办?”
弯下腰,靠近她的脸替她整理有些凌乱发的头发。
随即看她抬手圈住了他的脖颈, 看她眉眼带笑,听她那从未出现过的软声语调, “裴斯延,抱抱。”
他顿住了。
很奇怪,封锁在黑色盒子里过久到快要停止的心脏, 因她这句话有了跳动的迹象。
周遭的黑色也不再是黑色, 好像能看到些别的色彩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刚刚那样对她。
最后眉头微皱着, 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想吻她, 可没想到落了个空。
“别动!我不要啦!”宋晚清推开他, 笑着逃去一边下了床, 扯过他手中的那件黑色短袖, 紧接着赤脚就跑去了洗手间,关门前还扔下一句:“借你浴巾用用!”
速度还挺快。
裴斯延直起身看向门外,听着隔壁浴室里传来的悉簌声,没多久响起的哗啦流水声,又看向书桌、衣柜、床。想到这些东西都沾了她的指纹,每一处都落下了她的气息,被窝里有她的热,她还会穿他的上衣,用那条他刚买不久只洗过但还未用过的浴巾,一瞬哑然失笑。
从前他不懂为什么生命里一定要多个人陪自己;为什么一间小房子里要挤两个人;就算挤,为什么不能自己拿好东西再进浴室还要麻烦坐在外的人跑一趟。
而现在他好像懂了些。
听着浴室里那句‘裴斯延我裤子忘拿了’。
他突然觉得这死气沉沉的房子,因为她突然之间好像又活了过来。
*
她的裤子有些弄脏了。
最后裴斯延拿了条自己有松紧绳的中睡裤帮她穿上。
宋晚清低头,看着那条松紧绳在他手里扯着绑蝴蝶结。
绑好后裤子还是往下滑了些,不过还好,会卡在骨头那掉不下去。
人小,衣服大,裤子大,拖鞋也大。
就这么站在面前,裴斯延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算是看明白自己和她的身高差距了。
“笑屁,是你衣服太大了。”宋晚清乱揉了他的头发一顿,就趿拉着拖鞋走去阳台了。
公寓的地理位置不是太好,再加上三楼也不高,站在阳台除了能看见对面那一栋基本看不到什么特别的夜景,不过侧下头的话能看到旁边的小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