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说话声音戛然而止,他垂眸看去,祝棠的柔软红润的唇贴在自己脸上。
第40章
“三哥, 谢谢你...”祝棠靠在他颈边,紧紧抓住他肩上的衣物。
他或许是在说谎,或许这些话只是空头支票, 可却给了她极大的安慰。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她太格格不入,能有一个这样愿意站在她的角度说话的人,她早已满足与沦陷。
而祝柳还在为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发怔, 他坐在原地,脑中有些空白,双手紧扣住膝盖, 指关节处已然泛白。
祝棠的这个吻, 到底是什么含义,是兄妹之间的亲情,还是...他在心中自嘲一笑, 即使是兄妹之情,已这般年纪哪儿还有用吻来表达的?
可他十分享受方才的感觉, 即使再来一次他也不会拒绝。他想, 只要他不将这件事挑明, 一切应当还会在原点。
她只是吻了一下他的脸, 应当或许不算是什么太严重的事,只要他们各自成亲了便好了。
祝柳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想法,闭了闭眼,口中吐出一口浊气, 终于放下心来沉溺其中。
他罪恶的手伸到她的腰间,轻轻摩挲, 心中的欲望终于得到一丝释放。
“莫多言谢。”他开口, 嗓音嘶哑万分。
祝棠轻哼了一声, 闭着眸子,靠在他的脸边,唇几乎要一直贴在他的脸上。
他感觉到那份若即若离的柔软,呼吸声不断加重,将她的头扣住,闭上眼,不许自己再多想,生怕自己还想要的更多。
往梅园的一路,为他此生最煎熬与折磨的时间又添上了一笔,可恨的是,这折磨是他自己选来的。
马车停了,他垂着眸子,推门外出,门外的冷风将他吹得清醒了几分,却怎么也吹不走他心底的欲望。
他转身扶着人下来,又恢复了往日儒雅端方的模样:“今日雪刚停,怕是都觉得天冷,没人出来,也只有你我二人不惧寒冷了。”
抬眼看去,满园的红梅开得正好,前两日的雪落在红梅上,风一吹,颤颤巍巍地,扑簌簌地往下落去。
祝棠忍不住哇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一片红。
“把披风穿好,当心着凉。”祝柳将她厚厚的披风系好,给她戴上披风后的兜帽。
兜帽上有一圈毛茸茸的绒毛,雪白的绒毛簇拥着她的小脸,看起来格外可爱,祝柳将想抬起的手用力压在了身后,缓步朝前去:“进去看看吧。”
“好。”她伸手自然地去拽他的袖子。
祝柳终于按捺不住,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中,牵着她朝前走。
“我还没看过这么多梅花呢。”梅花林中,祝棠伸手轻触花瓣,指尖的白雪从她的指尖滑落。
祝柳拉过她的手,将她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攥在手心里:“若是喜欢,可以剪几支回去插在瓶里。”他说罢转头看向远远跟在后头的常乐。
常乐也是一脸懵,他出门没事带什么剪刀?可看公子的眼神越来越冷,他心中有些发慌,正要将随身带得匕首给拿出来,旁边的小道上出现了一个穿着素净的女子。
那女子上前道:“两位可是想剪几支梅花?”
“正是。”祝柳稍稍将祝棠藏在身后,微微颔首道。
女子点点头,伸手请他们前行:“两位请随我来,园主免费为来观赏的公子小姐提供工具,还有一些茶水点心。”
“多谢。”祝柳回首看了祝棠一眼,牵着她跟在女子身后。
“今日雪才停,两位便出门了,真是好雅兴。”女子淡淡笑道。
祝棠从祝柳身后探出个头来:“下了几天的雪,在家里闷坏了,才想着出来走走,没想到这里就我们两人。”
“人少倒也清净。”女子回眸与她对视一眼,“就在前方的草庐中了,家主在侧屋中小憩,二位不要惊扰了他便好。”
祝柳皱了皱眉,牵着祝棠上前,叫祝棠在外等候,自己进屋去取剪刀。
祝棠自然没有意见,她朝外看去,整片梅花包裹住了小屋,空气中几乎都能闻到梅香,她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哪里来的小娘子?”
陌生的男音乍然出现,惊得她猛得睁开了眼,只见那人满身的酒气,一身衣裳松松垮垮,白皙的胸膛半露在外头。
祝棠看着他还算不错的身材,有些出神。
“小娘子,耍流氓啊。”男子勾唇一笑,风流无比。
祝棠微微撇开眼神,大大方方道:“你敢露在外面?不敢让人看?”
男子笑出声,笑得肩膀不停抖动:“你这小娘子,好生直白。”
“过奖过奖,你就是刚刚那个小姐姐说的家主吧?”祝棠有些好奇道,“你不怕冷吗?”
男子挑了挑眉:“你看我像怕冷的模样吗?”
祝棠刚要接话,便听门吱呀一声响,转头看去,便见祝柳从草庐里走了出来,面色却有些沉,祝棠忙上前解释:“他就是这个草庐里的主人。”
“这是你相好的?”男子问。
“不要瞎说,这是我三哥。”她刚说完,就被祝柳挡在了身后。
祝柳上前一步,拱手微微行礼:“宋公子。”
“唉哟,这不是人称云中白鹤的祝三公子吗?快里面请。”被称作宋公子的男子整了整衣冠,请两人进门。
祝棠提着裙摆进门左右打量了一眼,见这草庐真是名副其实,不仅外头是用草盖起来的,里头的装饰也多是草做的,草编的垫子、帘子、席子,一股草木的清香萦绕于鼻尖,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意味。
“祝小娘子,在瞧什么呢?”
祝棠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落在了后头,而宋公子和祝柳已坐去了内室的窗边。
她小跑了几步,在祝柳身边坐下:“我看这里的房子好特别。”
“小娘子还真是颇具慧眼,你若喜欢,以后可常来这里玩,这里可不止梅花,春有棠梨,夏有芙蓉,秋有菊华。”宋公子说着,为两人奉茶。
祝棠接过茶杯小声说了句谢谢,她道:“可惜我不能时常出门。”
“我去接...”
“四妹不是想去剪梅花吗?”祝柳打断两人的话,将手中的剪刀递给她,“剪完便回来,莫要着凉了。”
祝棠爬起身来朝外跑去:“知道了三哥。”
两人看着她的背影远处,宋公子先开口道:“觊觎亲妹,祝柳你还是真行啊。”
祝柳转头,一记眼刀飞过去,冷着声道:“少胡说八道。”
“在我面前还需装模作样?”宋公子说着,从桌下拿出棋盘,“来手谈一局?”
祝柳先拿过黑棋,往棋盘上落下一子:“到你了。”
“唉,你棋术本就好,居然还不让我?”
“棋术好便该让你?”祝柳嗤笑一声,瞥了他一眼,“宋祁,你若不想下,便早些将棋盘收起来。”
“我下我下。”宋祁咬了咬手指,盯着棋盘思索了许久,才落下棋子,“你那四妹多大了?也该要嫁人了吧?”
祝柳没有抬头,随手落棋:“她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
宋祁乐了:“那你还真是禽兽啊。”
“只可惜,我与她并没有血亲关系。”
“原来如此。”宋祁一向豁达善解,不该问的,他半分不会多问,“她这个年岁,应当早已定下亲事了吧?你这时都不下手,还要等到何时?”
祝柳手中一顿,淡淡道:“你才是禽兽。”他看了一眼棋盘,胸有成竹地紧跟而上,“她不想成亲。”
“为何?”宋祁脱口而出,又缓过神来,“不会是为你吧?”
“她觉得世家的婚姻如同牢笼,她不过是牢笼中的鸟雀,因而想要逃离。”
宋祁愣了下:“竟还有如此奇女子?”
“今日还与我说想离开祝家。”
“然后去哪儿?跟你在一块儿?”宋祁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得怕打桌子,险些将棋盘上落下的棋子给拍翻。
接收到祝柳淡淡的目光,他才将将停了下来,又道:“那岂不是离了虎穴,再入狼窝,我看嫁人也总比跟你在一块儿好。”
祝柳并不气恼,勾着唇不看他:“可惜并不能如你所愿。”
“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宋祁叹了口气,劝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千万别将前程给玩进去了,奸污亲妹可不是什么好事。”
“谁与你说我是在玩了。”
宋祁恍然:“也对,女人而已,祝家虽算不上什么权贵,你想要,也不是弄不来几个漂亮女人。不过,那你就是真喜欢你亲妹了?
啧啧,怎么听起来挺禽兽,但又不那么禽兽呢?那你要如何,总不能不做英雄要美人吧?我瞧你也不是那样的大情种啊。”
祝柳落下最后一子,从容放下手中剩余的棋子,淡淡道:“你输了。”
他站起身朝窗边走去,轻声道:“以后要常借你这梅园用用了。”祝府里的人太多了,不是那个看着,便是这个瞧着,着实是不能再待了。
说罢,他朝外招招手:“四妹,外面冷,剪好梅花便回来。”
大雪之中,身着一身红衣裳的祝棠,像一只蝴蝶一样向他跑来,祝柳上前一步,将人接住。
第41章
“怎么弄得头上都是雪?”祝柳轻轻抚去她兜帽上的雪, 牵着人坐下,“劳烦宋公子为舍妹倒一杯热茶了。”
宋祁笑了笑,心道, 这是毫不避讳了。他端起茶壶将小杯斟满:“来得正好, 这可是我刚泡好的梅花茶,别有一番风味。”他推着茶杯递到祝棠跟前。
祝棠捧着茶杯轻轻嗅了一口,惊喜道:“还真是有股梅花的香味。”
“我去年还酿了几坛梅花酒, 那味道更是妙,只可惜前日大雪被我一人全喝完了,你们若想尝尝, 只能等下一批出来了。”宋祁咂咂嘴, 似乎还在回味那味道。
“你且给我留着,等我下次来喝。”祝柳道。
宋祁问:“你不是滴酒不沾吗?”
“只是酒易入瘾,故而往日不常饮罢了。”
宋祁点点头, 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你们自便, 我要去睡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祝棠更好奇了:“三哥, 他是你朋友吗?看起来好有个性。”哪有一整天醉醺醺的, 天天睡觉的?
祝柳扭过她的头:“只是个纨绔子弟,有什么个性?去烟花柳巷里看看,走一步能遇见三个。”
“三哥,你还去过那种地方吗?”祝棠抬头看他。
“未去过, 只是书院中总有喜好去那种地方的学生。”祝柳这话不算骗人,他确实没去过这种的地方玩过, 但他总归也是进过的。
可祝棠不知晓, 在她心里三哥就是浩然正气、洁身自好的读书人, 她对三哥的崇拜又多了几分,她脱了身上的披风,钻去他身前:“三哥,你们刚刚在下棋吗?”
“下着玩玩,你想学下棋吗?”他从身后揽住她,握住她的手拿起一颗棋子。
祝棠摇了摇头,她下五子棋想赢都费劲,更别说是围棋了,她连规则都搞不明白。
“若想学,三哥可以教你。”祝柳在她耳旁缓缓讲起围棋的规则。
他从前也未接触过围棋,还是来了祝府以后,得夫子相教,才能摸索出些门路来。
凭着一手好棋,他结交了不少权贵与好友,宋祁便是其中一位。
只是他从不教人下棋,最多两句指点,剩下的便留给旁人自个儿悟去吧,毕竟从前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可面对祝棠,他格外有耐心,一点点与她讲解。
祝棠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有些愣神,她的三哥真是哪哪儿都好,她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脸,却被他抓了个正着。
“做了坏事还想逃?”祝柳将她的手按在脸上,含笑看着她。
他的眼神像是古井的深水,表面平静,可内里涌动,祝棠慌乱地垂下眼,任由他抓着:“我没有干坏事。”
“那我讲的你可有记下?”祝柳低声问她。
她连忙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拿棋子,一边往棋盘上摆放,一边解释道:“我都记下了,三哥,你看是不是这样?”
祝柳搂着她的腰,随她的手看去,见她真是将规则都记住了,才忍不住笑道:“四妹真聪明。”
“不不不,还是三哥你讲得好。”祝棠摆了摆手,眼睛眨了眨,犹豫道,“三哥,我们在别人家待这么久好吗?”
“无事,暖一会儿,出去走走,再回去。”
祝棠点点头,牵过他的手:“三哥,上次给你的药膏你抹了吗?”
“抹过了。”祝柳看着她嫣润的唇,有些心猿意马,“手不冰了,我们再出去逛逛?”
他抱着一大束梅花,牵着祝棠往外去,外头太阳升起了,雪水开始滴滴答答地融化,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两人携手漫步在园中,漫无目的地走着,祝棠看着眼前的景色,心中有些感慨,她太喜欢这种散漫的生活了,她怎么就没传进什么种田文里,而是进了个什么科举文里,还是大男主科举文。
“三哥,你以后想当官儿吗?”祝棠歪着头问他。
祝柳看了她一眼:“不做官做什么?”他读书从不是为了附庸风雅,只是为了能够有一天能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
“只是觉得官场里勾心斗角、算计阴谋太多了,让人有点心累。”祝棠摇了摇头,她这辈子都没有那样远大的志向,只想偏安一隅,平安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