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向它惬意的主人,“你跟我一起去。”
“?”
陆景阳黑脸懵。
苏瑶捞起打瞌睡的小尖,然后扯着陆景阳的衣服往外拽,“走呀。”
“凭啥啊?”陆景阳摇头拒绝,“我要休息,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
兜里的小尾巴被吵醒,攀着口袋边缘跟小灰小白嗷嗷叫唤。只剩下苏瑶手心里的小尖,还在打盹,身处闹区依然睡得香。
一时之间林子里充斥着人声、嘎嘎声、嗷嗷声。
还有不知名乐队蛙蛙们的伴奏声。
吵得不行。
刚洗完手回来的钟瑾,一过来,看到被吵得紧蹙眉的叶知遇,而后看向噪音制造者门,淡声道,“别吵了。”
清冷的男声按下暂停键。
纠缠半天的二人下意识地扭脸看去。
那张沉静的冷脸已面露不悦,陆景阳刷地一下站起身。
拎起苏瑶衣服的后领子,以光速消失在林子里。
嘎嘎叫声渐行渐远。
叶知遇蹙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而后摇了摇头道,“这俩怎么一天天那么不对盘,动不动就吵吵,一天要吵八百回。”
这也是她刚刚为什么一直没出声阻止的原因。
战争发生的频次实在是太高,劝和人也会累的。
钟瑾没说话,他把手中洗净润湿的布块递给叶知遇,走到石桌边拿出两个竹杯,匀上温水后,继续翻阅桌上的笔记本。
擦着手的叶知遇不指望寡言少语的钟瑾能回应她的吐槽。
这时已接近夜幕了,他们连续工作整天,除了中午吃了些跳跳鱼干和姜薯几乎没怎么吃其他东西,叶知遇开始忙碌晚餐。
晚餐是中午便拿出来泡发的章鱼干、海带、笋干和洗净的蒲公英嫩芽。她走到挂绳边,在一排熏肉条里随意取了条肉切块,这些肉都是钟瑾和陆景阳这几天检查陷阱带回来的。
黑肥肥这种动物是真的很贪吃。
屡吃屡上当,接连几天七八只黑肥肥交出了生命,给这些狡猾的人类们供上了口粮。
叶知遇找了两颗迎着柴火烟的树干,挂了一条用茎皮搓出来的绳子,然后把这些鲜肉全部腌制挂晒。
第一批腌制的熏肉能取下来吃了,经过日晒柴熏,那几条肉条已经熏得色泽油亮,黑红里泛着点黄白,一拿起来,就能闻到淡淡的肉熏味,很香,适合与笋干来一次激烈的探戈爆炒。
记完笔记的钟瑾也拿出晒好的毛皮子。
他把发干毛皮子泡水里直至柔软后,摊在芭蕉叶上,用锋利的竹刀一点点地挽去外层的长毛。
石锅里的热油渐渐晕开,叶知遇将切成段的章鱼干放进去炒熟变色,柔软的章鱼肉渐渐收紧蜷缩起来,这时放入之前烧开的热水,滋啦一声,暴躁的锅里恢复宁静。
过了会,锅里的热汤融入章鱼干的肉汁水,变得发白,变得更香。叶知遇将石架里的柴火拨去大半,只余下一小撮炭火,小火慢煨。
-
熬汤期间。
叶知遇开始清点剩余的木柴情况。
随着烧制工作的展开,他们之前囤积的燃料在急剧地减少,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
收集燃料需要时间,砍树分段劈开也需要时间,再加上前段时间的那场大雨,林子里的燃料都有点发润,弄回来后,都要先摊晒半日,不然直接使用燃点太低,还会弄出巨大的浓烟,呛人的很。
叶知遇在地上比划着计算,她发现,烧制一次砖胚居然需要两整颗青冈树,再加上其余细柴草,也就是说这次烧制砖胚起码需要六整颗青冈树。
还没有算上烧石灰石的耗柴量。
算完叶知遇直接两眼一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钟瑾看她。
“天呐,我们一共砍了四根青冈树,上次烧砖用了整整两颗!”叶知遇喃喃道,“我记得你说过,一颗小青冈树苗长成苍天大树至少需要八年!”
后面建房子还要砍树。
这这这得砍多少树啊!叶知遇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们是一群无情的杀树凶手,残忍的刽子手!!
看着她目瞪口呆,露出恼恨的神情,钟瑾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是忧心高度频繁的耗柴量破坏这片青冈树的生态。
他正了正色,放下竹刀。
钟瑾从小被培养成接班人,行事风格从来都是以目的为导向性,看结果,自然不会太在意过程,比如资源的耗费量,在从前的他看来这都是必然的过程。
“哎,这样下去林子迟早要变秃。”
但如今生存是头等大事,叶知遇也只是稍微忧虑了会。
而后看着青冈树,目光坚定地开口:“对不住了,等这段时间忙完我们就开始种树,你们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妥善培养下一代苗苗班的。”
这个脑回路急刹车,打断了钟瑾的深思,他忍俊不禁地弯眉。
目光落向笔直的青冈树干。
光滑的褐色树干上,带着淡淡的墨绿,有风时,边缘的绿枝温柔的摇曳着,是朝气蓬勃的生命。
钟瑾收回视线,他开口说:“燃料可以捡现成的,被植物自身淘汰的,或者去别的林子里砍。”
“这是要均匀分布?”叶知遇又说,“诶,可以耶。虽然青冈树确实更耐烧,但也不能一直压着能干树薅羊毛,可以去砍杉树啊、榆树啊。就是有点远,会多花好多时间,不如这里来的方便.....”
说着语气犹豫起来。
“不急。”钟瑾语气温和的提醒,“别忘了青冈树会结果。”
“对哦对哦,我差点忘了!”
叶知遇拍着大腿,青冈树会结果子啊!砍一颗少一颗树的果子,远算什么,吃得更重要。
谁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救援,万一今年都没戏,青冈树结的栎果可就约等于面粉食物,再等于木耳鸡蛋包子!
她说:“多花点时间就多花点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岛上的资源用一次少一次,我们要用可持续的眼光看待这件事!”
之后,叶知遇用同样的理由给苏瑶和陆景阳洗脑,这俩听得一愣一愣的,直接表示OK,没问题。
暮色彻底降临。
石锅里奶白奶白的章鱼汤溢出满满的鲜香气,叶知遇把分段泡发好的海带放进锅里,煨至变海带边缘变成浅浅的绿色时,盛进椰子壳里晾凉。
腾出来的石锅烧热后,倒油,切好的熏肉往锅里一扔,锅里立马滋滋地冒出肉香味,最后再加上一把笋干,激烈共舞会后,肉与笋干齐齐变色,敷上油润的面膜后,装盘出锅。
再来一盘清炒蒲公英嫩尖。
石桌板上的丰盛晚餐又拉开帷幕。
熬了一个多小时的章鱼汤仿佛将精华全都熬出来了,一勺子喂入嘴里,全是鲜美的章鱼香味。喝完热汤还有极其入味的熏肉炒笋干,笋干吃起来很有嚼劲,配上烟火味十足的肉条,开胃、下饭。
吃了晚饭,还有惬意的果子时间。是之前没吃完的刺黄果。
这些跟小樱桃一般大小的果子,颇受女生们和小尾巴的喜欢,一口扔一个,又酸又甜,吃着很解腻。只不过已经被他们吃得只剩小半兜了,马上就吃光了。
林子里的黄皮、土坛果番荔枝快熟了吧?
等忙完这阵去看看。
看着漫天璀璨的星辰,叶知遇漫无目的地遐想着。
夏日燥热又吵闹的夜晚在酸甜的果味中进入尾声。
-
第二天捡柴前先开验石灰石的烧制情况。
一砸开土窑,烧得发白发粉的石灰石显露出来,看样子,这里的每一块岩石都在火焰里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变身——生石灰,这批石灰石全部烧制成功了!
石灰石成功的好消息点燃一整天的激情。
他们背起竹篓向丛林深处走去,杂树林子里有很多乱枝乱叶。
在穿行路上,陆景阳直接挥舞石斧将其斩断,那些瞎长的枝条便纷纷掉落在地上,后面的三人就跟着捡,这一路,还顺带修整出好几条供通行的小路。
还有些被大风天气吹倒的树木。
有些是直接从树干处折断倒下,还有些连根带土的全部倒下,这些树也直接压垮了周围的灌木,连带着土石都被压出了坑。
倒下的树共找到四颗,有两颗甚至比青冈树还高还壮,只是有些部分长时间卧躺在阴暗处,湿气入侵,不是长了青苔就是长了蕨草,还有些直接腐烂掉了。
钟瑾和陆景阳直接在原地将其分解砍断,先锯掉树枝树叶,再砍断树干,最后再原地找块石板,石斧对准粗木桩中心,一使力,木桩便分成两瓣。
处理完后的木柴用藤蔓捆绑成一扎一扎的,叶知遇和苏瑶便跟蚂蚁搬家一样,用竹篓将这些一点点搬运回去。
天赐的大树捡完后,他们又去杉树林里砍树。
杉树林子里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像小塔一般的树叶遮盖住阳光。
大多杉树都长得非常笔直,也有一些歪脖子树,从树干开始往外倾斜,因为它的生长失误,遮住周围的阳光,挡住旁边的小杉树都长得特别细长矮小,也有了往歪生长的迹象。这样妨碍它树的歪脖树就是他们砍伐的目标。
咔嚓好几声,树屑飞溅,陆景阳砍倒歪脖树干。
叶知遇等人立马走到边上,往空旷方向用力按下下去,树木梆地一下落地。
花了三天的时间,他们采集了五六捆比人还高的木柴,这次的燃料不仅能满足烧制工作,还能剩好多给后面生活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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晾晒干透后,将木柴依次分拨放入砖胚通气缝隙里,一把燃着火焰的木柴再次点燃第二批砖胚。烧砖守夜工作再次开启。
这次他们有经验多了,等中心的冒起孔出来的白烟变成滚滚黑烟后,就说明砖窑缝隙里的柴火都燃起来了,这时,堵住上方的冒起孔,在外面涂抹上黏土浆进行密封保温,只留出个加柴的入口。
这样做会比之前先烧再封的省柴也省事。
就按时往里面加入固定木柴就行,不需要人从头到尾地盯着,适当解放双手和时间。
等砖窑烧制进行到第二天,他们也开始进行剩余石灰石的烘烤工作,两个窑火不眠不夜地进行着,带着新房子的希望,在橙色火光里完成惊艳变身。
到第五天。
两个窑里慢慢熄火,不再加入新柴,封住入口让胚体和石灰石慢慢冷却。
操劳几日的四人累到极点,喝了一大碗凉茶后,饭也不吃,直接钻进棚屋里睡觉。
半夜,叶知遇直接被饿醒了。
她揉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起身,刚一坐起来,旁边的钟瑾便睁开眼,他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好饿。”叶知遇说,“你饿吗?”
黑暗里钟瑾点点头。
两人轻轻地钻出棚屋,点燃一点柴火。
还是半夜肠胃不通,吃不了太顶的食物,煮开一锅热水后,叶知遇去削了些姜薯切块,扔进石锅里缓缓煮开成软糯状。
她用干净的小木棒,将锅里的姜薯块彻底碾压粉碎成泥,又加了一丢丢水,搅和成浆液,接着扔进去熏肉丁、章鱼丁,最后再一点木耳丝丝,搅拌搅拌后,成了一锅丰富的海鲜咸肉薯粥。
这时打完水的钟瑾也回来了,他把装满椰子壳的水放在旁边,轻声说,“我来看吧。”
叶知遇去洗漱完,弄完后,钟瑾这边已经把粥盛起来分好了。
两人坐在石桌前安静地吃着饭,凌晨半夜,林子里的动物们也在安眠,除了偶尔响起的蛙鸣蝉叫,只能听到一些树叶摩擦的风声。
“好吃吗?”叶知遇小声问。
“嗯。”
看着叶知遇未收回的亮眸,钟瑾握着勺子的手僵了僵,低头看了眼红白相间的粥,而后缓缓地说,“好吃。”
“真的?”
他又正儿八经地尝了一口后,抬起头,一脸严肃地开口说道,“嗯。很香,咸淡正好。吃着层次很丰富,章鱼....”
叶知遇一怔。
在他没说完的时候,就捂着嘴笑出声。
她笑着说,“我就是随口问问,你怎么搞得像美食品鉴一样。”
黑夜和淡淡的火光好像能掩去钟瑾身上的那股冷然的气势,让人没有距离感,再加上这么寡言冷静的人用那么认真的语气评价粥,就很搞笑。
叶知遇是一想到就会忍不住笑起来。
看着对面笑颜如花的脸,钟瑾也反应过来。
那张冷白如玉的脸缓缓升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从脸颊蔓延至耳尖,他低下头往嘴里塞粥,在黑暗里,耳尖烫得惊人。
对面人只剩个黑头顶。
一直嘲笑他人的失态也不礼貌,叶知遇深吸了口气,压抑住情绪埋头喝粥。
谁知刚塞一口,对面又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章鱼和咸肉的口感很好,很好吃。”
一口粥差点梗在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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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完饭后,便睡了个回笼觉。
叶知遇一睁眼便看到钟瑾的脸,眼睛弯成小月牙,这时,钟瑾也缓缓地睁开眼,两人对视着彼此的眼睛,而后,不约而同地露出笑意。
边上的陆景阳和苏瑶也醒了。
吵吵着肚子饿要起来吃东西。
苏瑶头一个钻出棚子,不一会儿,棚屋外传来惊讶的叫声,“哎呀哎呀!!!”
棚屋门口出现苏瑶焦急的脸,她大声说,“青冈树叶子又开始变红了!要下雨了!”
自上次及时报雨后,众人便将青冈树的叶子当作天气预报,每天醒来头一件事都会习惯性地去观察有没有叶子变红。
“什么?”叶知遇腾地一下坐起身。
又要下雨了!他们的砖窑还要固温冷却一两天呢,经受不住暴雨大风的摧残啊!!!
其余人连忙火急火燎地起床,把之前遮盖黏土材料的挡雨棚屋平行移到窑体上,把圆木一根一根地搬过去。
哪怕挡雨棚屋建得很严实,叶知遇还是惴惴不安。
她心里跟揣了颗炸弹似的,总感觉马上被引燃爆炸了。上次那场雨啊、风啊,浪啊都那么恐怖,这次历史该不会又要重演一遍吧?要是砖窑全被淋湿都失败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