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孩就是陈昭楠。
女民警才放开她的手,她就猛地一下转身冲了出去,许听见状连忙跟着跑了出去。
派出所门口就是一条大街,陈昭楠穿过大街,适时一辆黑色的车直直地朝了开了过来了,许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冲上前把人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车主也立即踩了刹车。
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一道闷响。
许听因为惯性狠狠地摔倒在地,双手无力地撑在地上,手心立马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后面李警官和那个女警也立马追了出来。
司机立即拉开车门下车查看情况。看着摔作一团的两人,一脸惊魂未定。
陈昭楠摔在她身上,听到许听发出痛呼声,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她的身上移开,茫然地看着她。
司机也不敢动她,只是呆愣地站在原地,语气有些结巴:“你……你没事吧?”
许听脸色惨白,动了动脚想站起来,就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痛从脚踝处传来,脸色更加苍白了。片刻后,才哑着声音缓缓开口:“没事,可能是扭到脚了。”
女警在一侧扶起轻轻扶起她,好在只是一只脚扭到。
错不在于司机,许听也不需要司机赔偿,协调了一下就让司机离开了。
如果司机没有紧急刹车,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坐在一侧两手交缠在一起,低头一脸愧疚不安的陈昭楠,处理完伤口,许听打完电话,就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陈昭楠盯着她,神情不安,犹豫了几秒还是朝她走去。
“想去看看你妹妹吗?”许听嘴角微扬,面容柔和,“小花和小草。”
听到妹妹,陈昭楠霎时抬头望向她,眼里满是惊讶。
许听:“我带你去看你妹妹,想去吗?”
陈昭楠两只手交缠得更紧了,抿着嘴,一时间没说话。
许听也不催她,给她考虑的时间。
片刻后,陈昭楠点头。
许听朝她笑了笑,转头喊了一声:“陈路。”
陈路立马走了过来:“听姐,什么事?”
“跟李警官打声招呼,”许听说,“我们去医院。”
陈路:“好勒。”
许听的脚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后面还要去医院检查。
说着就准备扶起许听,就听她说:“带上她。”
陈路停下动作,看向一旁惴惴不安的陈昭楠。
几秒后,转身跟李警官交涉去了。
按规定他们是不能带走陈昭楠的,但不知道陈路说了什么,许听们可以带她一起去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许听没有问她任何问题,就保持着一路的沉默到了医院。
医院。
陈路看着许听那肿得跟馒头似的脚踝,担忧道:“姐,要不然我们先去照个片?”
许听摇头,“先不用,先去病房。”
推开房门,舒谣坐在陪护床上,看见他们回来,就迎了上来:“你们回来了。”几秒后看着许听的脚,问:“听姐,你脚怎么了。”
许听随口说了句:“不小心扭到了。”
舒谣的视线还停留在她的脚踝处,皱着眉说:“看起来好严重。”
许听在一旁坐下,不以为意:“只是看起来。”继而又问道,“她们两个睡着了?”
舒谣也被转移了注意力,说:“嗯,吃完饭就睡了。”
才在她们说话的时间,对面病床上的小花率先醒了,看着面前的陈昭楠一脸惊喜:“大姐!”在这一声呼叫声中,小草也醒了。
许听没说话,就让舒谣扶着她出去,把空间留给她们三姐妹。
期间舒谣就问了陈路,才知道早上发生了什么事。听完一脸后怕,要是那车再开得快一些,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许听去看了医生,根本不像她说的只是看起来严重,脚踝韧带损伤。在按摩用药的时候,舒谣看着都痛,许听硬是咬着牙没喊一声痛,忍耐力之好。
处理完伤口,舒谣才发现许听手心都破了皮,幸亏在派出所提前处理过了,现在看起才没有之前那么骇人。
时间差不多,三人回到病房。许听才进去,就听陈昭楠哑着声音说了一声谢谢。
这是她见到她,她说的一句话。
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许听眸光变得柔和,想伸手摸一下她的头,顿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的手受伤了,就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
陈昭楠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上前微微低下了头。许听见状嘴角上扬,用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摸了一下的她的手。
像是安抚,又像是无声的安慰。
片刻后,许听问:“能告诉姐姐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陈昭楠顿时没说话,许听又轻声说了一句:“别害怕,我会帮你的。”
几秒后,陈昭楠才鼓足勇气说:“我妈让我跟着村里的人去打工,我不想去。”
在她的叙述中,许听也了解到陈昭楠出走的原因。
她成绩很好,不出意外能考上市里很好的高中,可是她的母亲却不想让她继续读下去了,想让她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南下打工挣钱补贴家用。
陈昭楠不愿意,在去上学的那一天就混着别人拉货的车一起去了南江。她想去打工,但没满十八岁,很多地方都不要她,在街上流浪了好几天,终于在一家早餐店的老板雇佣了她。
可还没等她高兴,派出所的人来了,她才知道原来是早餐店的老板报警了。她知道老板也是一片好心,她不怪他,只怪自己的年龄太小,什么都做不了。
她原以为只要自己好好读书就能脱离那个家,改变命运,可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帮她,没有一个人给她这个机会。
三人听完陈昭楠的讲述沉默了很久,原来事实真相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残酷和血淋淋。
第27章 你听
良久, 许听看着她,目光沉沉, 问:“你想起诉吗?”
家暴、强制退学、殴打至重伤等一条条罪状, 足以起诉她的父母。
可一般不会有人选择这么做。
“我会帮你。”许听的声音透着温柔和坚定。
“我要起诉他们。”陈昭楠在说完这句话,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应该学会反抗,学会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许听的动作很快,在征求到陈昭楠的同意就立马联系了李警官说明情况, 李警官原以为是一场简单的离家出走案件, 没想到背后隐藏了那么恶劣的事实真相。
因为有当事人的证词以及伤情鉴定, 完全可以对她的父母进去起诉, 为了事件进展得更顺利,许听还申请了当地的律师援助。
在陈昭楠被找回的第三天, 陈昭楠向南江法院提起诉讼要求解除父母的监护权。
当晚许听写了一篇新闻稿,篇幅不长,却字字珠玑,传到周主任的邮箱,很快就通过了审核, 第二天就在早间新闻播出。
新闻一出, 网上一篇哗然, 纷纷对陈昭楠的父母进行谴责, 还有人提出可以收养她三姐妹。
陈昭楠的父母直到收到法院的传票,一下就慌了, 赶往派出所时,却发现陈昭楠已经不在派出所了。
事件发展到这里, 采访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
许听联系了当地的法律援助, 不久后陈昭楠三姐妹就和当地一个著名律师见了面, 也在好心人的帮助下的得到了很好的安置, 。
但陈昭楠的父母不会那么善罢甘休,案件的审理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后面就要靠她们自己了。
人唯有自己立得住 ,要不然再多的帮助也是无用的。
只是许听没有办法待到法院开庭,她是一个记者,采访结束就要离开。
但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
在离开的那一天,陈昭楠三姐妹看着她,眼里尽是不舍。
许听分别抱了抱她们,说:“开庭那天我还会来的。”
三人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
在回林城的路上,舒谣无不感慨:“突然感觉自己好有成就感。”
陈路当初还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新闻,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也很感慨。
许听浅笑:“新闻有时不仅仅是新闻,更是种力量。”
看着车窗外不停后退的风景,许听没有再说话了,只是思绪渐渐飘远。
家庭暴力存在世界上的每个角落,它不仅仅是那些身体上的拳打脚踢的冷暴力,更是精神上谩骂无视的冷暴力。
她很少回忆过去的事,但她不得不承认。
在某一瞬间,她在陈昭楠身上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
因为脚踝受伤的原因,许听被批了几天假。
才在家躺了一天,许听就接到了许文成的电话,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门见山:“下午回家一趟。”
许听不想,便随口道:“我还没有回林城。”
许文成不耐道:“许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回林城了。”
许听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顿时不说话了。
“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许文成的语气不容拒绝,“下午我去接你去吃饭。”
许听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次非去不可,不想让他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就说:“你给我地址,我自己去。”
许文成思考了一会儿,便同意了,随后将一串地址发在她的手机上。
挂断电话,许听从回来的时候就在想要不要跟沈言朝发个信息说自己回来了。
一是直接说觉得很奇怪,二是找不到什么理由,他很忙许听又怕自己打扰到他,这样一来二去就拖到今天。
许听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目光停留在那句:【明天降温,注意保温。】
等她看到这句话时,已经过了很久,许听就没有回,她怕自己会分心,会忍不住去揣测他每一句话。
最后她决定等脚再好一些就约他出来吃饭。
只是这么想着,她已经忍不住开始期待。
下午接近6点。
现在她的脚可以走路,但时间久脚踝处还是会痛,许听打了个车,说了许文成给的地址。
地点是一家餐厅。
才进门,服务生就迎了上前,许听说了个包厢好,服务生就带她往前走。
看着许听进了包厢,一个男人才收回目光走进另外一个包厢。
邵华做回位置,跟旁边的人说:“你猜我刚刚遇到谁了?”
“谁?”沈言朝回答的很简短,神情淡漠,看不出半点好奇。
“许妹妹呀。”邵华眉头上挑,眼里尽是玩味,“看她进了我们隔壁的包厢。”
没来得及纠正邵华的称呼,沈言朝心里一动,眸色渐暗。
她回来没有告诉自己。
意识到这点,沈言朝面色冷了一些,对面的人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就开口问:“小沈,想什么呢?”
沈言朝敛眸,收起外漏的情绪,淡声道:“没想什么,老师。”
被叫做老师的中年男人一身严肃的气质,就是邵华最怕的吴教授,看着沈言朝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说道:“我看了你那篇论文写得很好,后续在润色润色就可以发表了。”
沈言朝神色一如既往,“谢谢老师。”
谈到这个话题,邵华瞬间不敢说话了,但吴教授并不打算放过她,收敛起柔和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邵华,“你的论文怎么样了?我从京市回来,都没看见你论文的影子。”
邵华瞬间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沈言朝,他像是感觉不到,径直道:“老师,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吴教授对他点了点头,沈言朝无视邵华灼热的目光,起身走出了包厢。
在一处休息处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给某人发了一条消息:【你回林城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消息发出了很久,那头的人都没有回。
沈言朝等了很久,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烦躁,手指在键盘上迟迟没有落下,半晌收起手机返回了包厢。
……
许听不是故意不回沈言朝的信息,是她此时实在抽不出时间。
一进包厢就看见饭桌前坐满了好些人,除了许文成一家三口,还有三个她不认识的人,一对中年夫妇,穿着良好和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
许听一愣,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几人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好的猜想。
“小听,快过来坐。”宋春兰率先开口,态度很是热情。
片刻后,许听腿脚不便地在一处位置下坐下。
才坐下按个陌生的中年妇女迫不及待地开口:“这脚是怎么回事?怕不是瘸子。”
许听还没说话,许文成率先开口,见女儿被说成瘸子不但不生气,反而谄媚道:“没有的事,看是不小心在那里受的伤。”说完还瞅了一眼她,让她赶快解释。
女人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打量,不远处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看她的眼神也让她感到不适,心中那股感觉越来越强烈。
许听抿唇,淡淡道:“医生说以后很大概率会成瘸子。”
话音刚落,包厢里的人都震惊地看着他,那对中年夫妇眼里有着明显的嫌弃,但她不在乎。
现在她知道了,许文成原来是叫她来相亲的。
须臾后,许听神情淡漠,没什么情绪开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还没等她起身,那个穿着西装男人说话了:“我不介意。”男人的面容看着很老实,但眼神让许听感到很不适。
压下心里的不适,许听的声音听着更冷了:“我介意。”
说完就径直拉开椅子离开。
留下大眼瞪小眼的一桌人,面面相觑。
走出包厢,手机铃声直接疯狂响了起来,许听眉眼难得生出一丝不耐烦,直接挂断他的电话,顺便将人拉黑。
一通操作结束,许听准备继续往前走,她脚受伤走得很慢,谁知后面的那个男人竟然追了出来,挡在她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