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朕是皇上,朕说的话就是规矩。”夏重敛停了手上动作,轻轻地抚摸许锏的脸,滑腻的肌肤略带冰凉之感,手感极好。
“芊芊,你什么时候这般重规矩了?”他说这话时,语气里竟有一丝委屈。
芊芊是她的小名,听到这个称呼,许锏睁开眼,从他怀里坐了起来。
“臣妾是皇后嘛,自然要重规矩。”
“可你我也是夫妻,夫妻之间,何须这般规矩?”他瞳色极深,因此每每认真动情时,那双眼仿佛能沉溺一个人。
就是这双眼,骗了她太多次。
许锏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露出一抹笑,捧住夏重敛的脸,吐气如兰,“是,臣妾知道了。”她轻轻碰了一下夏重敛的嘴唇。
刚要退后,头就被他按住。
夏重敛加重了这个吻。
听到殿里的动静,雨荷立刻屏退了宫人,并吩咐小厨房烧好热水。
近年来,每做这事时,夏重敛总喜欢将她弄出声,仿佛只有听到她难以自矜地嘤喃时,她才回到了以前那般无拘无束的模样。
“芊芊,我的芊芊。”
他一下一下重重的,许锏昂着头,指甲几乎要掐入他的背。
她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可以无所顾忌地呐喊出心中的委屈、恨意。
……
殿中本就热乎乎的,云雨过后连窗户上都带了一层雾气一般。
等呼吸平静,许锏披着外衫,在雨荷的搀扶下进一旁的浴室洗漱。
再回来时,就有宫女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
夏重敛仍歪在榻上,见她皱着眉将药一饮而尽,也拧了眉。
“这药太苦了,不喝也不要紧。”
许锏微笑,再无适才的肆意,又成了那个得体的皇后。
“不行的,母后还盼着臣妾早日有孕呢。”
夏重敛心疼地抱着她,“朕又不急,你我已经有了昭琬,慢慢来就是了。”
许锏没有说话,靠在他怀里任由脑子放空。
他不急,她却急得很啊。她一点,一点都不能等。
那样的未来,她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第一百零七章
回了家后, 宋嘉然与郑立晏说起宫中和皇后的谈话,两人想了半天, 也没琢磨出来皇后是什么意思。又或者说, 他们更在意的是,那究竟是皇后自己的想法还是皇上也有此意。
郑立晏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在皇上与我相谈时,并未提及此事。而且, 咱们这个皇帝, 看着挺年轻的, 实则很有想法, 也足够果断。”
他不得不承认,能当皇帝的都不是一般人。
郑立晏扪心自问,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备考两年后又通过了科举,他不是没有几分自得之心的,但这些日子,见的人多了, 见的事广了, 他也收起了那几分自傲。
滚滚历史长河之中, 那么多人物, 他并没有胜过任何人,他唯一的优势, 就是那几十年现代生活的经验罢了。
这些经验,能让他顺利地考中了进士, 但在接下来数十年的为官生涯中, 又能帮到他几分呢?
而无论是皇上, 还是方逾, 他们才是这个世界的天之骄子,天道宠儿。
他的想法,宋嘉然大概能够理解。
她用玩笑地形式开解,“要是咱们自恃不同,便觉得能将这个世界所有人踩在脚下,那最初何必受那些苦,直接揭竿起义,自立不就行了?”
她和郑立晏,真的就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两个罢了。唯一不同的,就是比旁人多了两分幸运,才有了这番际遇。
“哈哈哈!”郑立晏给面子的大笑,“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也该准备启程了。”
池定县隶属云州城,在云州城外大约几十里地的地方,是个不大的县城。
先一任的知县无功无禄,在那待了三年后调去了其他地方,郑立晏得以调到此地。
去池定县,是定要经过云州城的,是以这次回去,两人的打算是先回云州城的宅子,将一部分东西放下,在轻装从简地去池定县。
依然是去镖局定的车队,他们如今还没有资格招募自家的护卫,只得借镖局的保护。
和方逾皎皎(他们在三日后也会离开都城。)还有宋家人惜别之后,十几辆马车离开了都城。
一路上,两人也没闲着,一个给琛哥儿早教,一个看起了池定县历年的县志。
“赵钱孙李。”
“赵钱孙李。”
宋嘉然在教琛哥儿念《百家姓》,是的,这个世界也有《百家姓》,大概这种给平民百姓普及常识文化的书籍在各个世界都是通用的吧,除了个别地方,这个世界的《百家姓》和他们世界里的相差不大。
她念一句,琛哥儿就奶声奶气地跟一句。
小孩儿说话还不甚清楚,有些难说的字说出来就变了模样,宋嘉然忍着笑一个个纠正。
琛哥儿不到两岁,也显露出了自己的脾气。
叫宋嘉然说,琛哥儿的性子,不像她,也不像郑立晏,倒是有点像宋父。
小小的人儿,一遇到难题就会将小眉头紧紧皱起,然后擦擦嘴角的口水,认真说道,“让我再想一想。”
这副样子每每让宋嘉然笑得直不起腰。
琛哥儿见她这样,不高兴了,还提醒她,“娘亲,你不要笑。”
“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你慢慢想啊!”宋嘉然用帕子捂住嘴,转过头不再看他,免得自己再笑出声来。
结果一回头,看见郑立晏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怎么了?”
郑立晏紧皱着眉头,“皇上之前召我去乾元殿说话,跟我透露了他有意改革大夏土地制度同时大力补贴农户增助稻米丰收的事,他让我放手去做。我估摸着,这是让我把池定县,当做一个试点,先以池定县为试点,潜移默化地进行改革,然后以此为蓝本,推向全国。”
“这是好事啊!”宋嘉然不解,皇上将这事交给郑立晏,说明是看重他。
难怪郑立晏说这皇上不一般,能有魄力改革土地制度的皇帝可真不多,而且这么有容人之量,敢把一个县交给新上任的臣子,还放言让其大胆去做。
“不过,如今的土地大部分都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土壤积冗,肥力浪费的事屡见不鲜。但想要进行改革的难度太大了,我记得一般推行这种的改革的臣子,下场可都不太好啊!”宋嘉然脑子里瞬间蹦出了像“两税法”、“一条鞭法”、“摊丁入亩”等等土地改革制度。
可大夏如今的土地制度还处于土地私有制的前中期,大量的土地被世族地主所掌握,要想进行改革,这不就是在和那些世家大族对抗吗?这不得被活活撕了?
看她担忧的模样,郑立晏笑道:“没这么严重,改革又不是一两年就能完成的事,早得很呢,而且如今,皇上只是让我在池定县一点一点的来,更重要的是,先把粮食的产量提起来,土地方面的改革,都是后期的事了,到时候,由谁负责还不知道呢!”
“那你这般烦心是为什么?”
郑立晏将手中的县志递给她,“喏,你看。”
宋嘉然接过来翻看,越看双目瞪得越大,“怎会如此?这池定县每年的田税也太低了吧?”
大夏收取田税的税率大约是28%,也就是说,每一百斤粮食,需向上缴纳二十八斤的粮食。
这样的税率,也并非一成不变的,在灾祸之年也会酌情下降或免税。
池定县并非大县,共有两万户,总共十万余人口,耕地面积在大夏诸县中也不算多的,其中旱田约莫五十万亩,水田约莫二十万亩。
一般而言,平均下来如今一亩地能产三百斤粮食,也就是说,正常年月池定县的田税应该达到三万吨上下,但看手中池定县的县志,十余年平均下来缴纳的田税不足一万吨。
足足减少了三分之二!
这些年池定县可遇上过什么天灾!
便是人祸,也就是前几年周边山匪较多,可山匪再多也不至于抢去了三分之二的税粮吧?
而且山匪多是抢百姓的粮食,哪有那么大胆子直接抢官府的税粮。
便是真的敢抢,以一般官员的心态,也会再次对百姓强收田税,以免自己吃挂落。
可看池定县这么多年都只缴了这么些田税,那就只能是真的只有这么些了。
“难怪上一任县令毫无作为,只现在猜测的这些情况,池定县,问题很大啊!”宋嘉然苦笑。
本来还为郑立晏去了一个还算熟悉的地方高兴呢,现在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等到了池定县,郑立晏怕是得忙死了。
“没事!”郑立晏自己打气,“再难也不过是像上一任知县那样无功无过罢了,而且我与他可不同,我手上是有皇上的尚方宝剑呢!这就是我的底气!”
也是,想必皇上也是觉得这池定县奇怪,才会将它交给郑立晏,并让他大胆一些的。
“不想这些了!”郑立晏抱起还在纠结“钱”和“孙”的发音的琛哥儿,和他玩了一会“飞起来咯”的父子亲情游戏,就到了用膳的点。
马车一停,李大家的她们就下了车,找了块平地架好锅,开始洗菜备菜,水芹等人也在树下铺好布,摆好矮桌,又上好茶和点心,才邀宋嘉然过去坐下。
郑立晏则是去找少新了。
是的,此次少新也跟着他们一起来了,郑立晏是要将他送去静山书院的。
少新在车上也没闲着,仍是手不释卷,见郑立晏来了便向他询问心中疑惑,两人相谈到午膳做好了,郑立晏便邀少新一起去吃。
少新有些不好意思,“三叔三婶你们吃就是了,我就在这儿吃。”
“没事,都是一家人,走吧,和我们一起。”郑立晏待他就如同以前一般,一副好叔叔的模样。
宋嘉然见他们一道来,也是一脸笑意,席间还不停给少新夹菜。
等用过膳后,车辆再次启程,少新坐在后头的马车里,脑中思绪万千。
他想到了那日在屋子外听到的话。
原来,父亲竟然做出过那等事……
残害手足!
心中一向风光霁月磊落的父亲竟然做出了毒害自己的亲弟弟之事,这件事在少新心中掀起了狂风骤雨。
想到了对自己温和宽容悉心教导的三叔,少新缓缓闭上眼,父亲造下的罪孽,就由他这个当儿子的来还吧……
约莫半个月后,一行人到了云州城。
在云州城落脚了五天。
这五天时间里,郑立晏亲自将少新送去了静山书院,顺便看望了一下钟漓的弟弟钟沐。
宋嘉然也没闲着,先是盘点了一下花云涧和茂昌的账本,又开了一次员工会议并强调了一番员工培训的重要性。
和雾娘说了一番话,又接见了林家、张家来人,还从林梦杉那收到了林泉淼送回来的信。
林泉淼离开云州城也有一年多了,看她信里说,她如今正在南州,南州处于江南地带,风景独美,她很喜欢那里。
接着她又让朱赖来了一趟,问了下沉月湖山的建设情况,得知沉月湖山周围的土地都已经被买下来了,屋舍什么的也在搭建之中,按着她的吩咐,沉月湖山上的一些修建也开始动工,说书人也已经找好了正在埋头创作。
宋嘉然表示很满意,奖励了朱赖一笔银子,并让他继续努力,事成后少不了他报酬。
朱赖自是千恩万谢地离开。
等郑立晏回来后,两人又一起去了一趟卫府,这次是正式登门,以谢卫老对郑立晏的教导。是以宋嘉然也得以见到了那位卫姑娘,惊为天人不外如是,只看长相,不输皇后。
做完这些事,一家人终于前往池定县。
第一百零八章
早在前两日, 郑立晏就让李大带着几人先去了池定县的知县衙门后宅布置。
因此这日去池定县,只用了两辆马车。
一家人里, 其实也只有郑立晏来过池定县, 还不曾见过全貌。
“是叫小河村来着,应该是这么个地方。”三年过去,他还记得那个给他拿大饼的大娘。
小河村隶属池定县,也在郑立晏的管辖范围之内。
宋嘉然笑道:“改日咱们可以去看看。”他们与那小河村还真挺有缘分的。
“我就是这般打算的, 等安定下来, 我们挑个日子, 微服私访一下。”
他想好了, 想要解决池定县的问题,还得深入到群众中去, 从群众中了解到问题的本质。
衙门里的那些人,不一定告诉他真话。
“好啊!”宋嘉然对这种角色扮演还挺有兴趣的。
除了中途停下来用了顿饭,马车约莫行了六七个时辰,天已经黑了的时候,池定县到了。
远远地, 就看见了城墙。
自然是不如云州城的城墙巍峨的, 守城的守卫也没什么纪律性, 半靠在城门处敷衍地查看进城出城的人。
等到了郑立晏一行马车, 为首的那位守卫突然精神起来,招了招手, 一群守卫将马车拦住。
“例行检查!”他大声道,“从哪来的?来干什么?车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啧, 这问题看着很正常, 就是这狂拽的语气怎么就这么不对劲呢?
驾车的是丁耙, 听他这般问张口就要表明郑立晏的身份。
郑立晏先他一步开口。
“从云州城而来, 探望亲切,车厢里都是女眷,还望官爷行个方便。”他掀开窗帘一角。
丁耙是老实人,见主子这么说了也不做声了。
“云州城而来。”那领头的嘀咕了一声,眼睛溜溜地转,脸上的不怀好意毫不遮掩。
“不行!都这个点了,谁知道你们来做什么的?下来下来,你们这两辆车,得仔细搜查一番才能放你们进去!”
这就过分了,便是云州城,寻常日子也不会检查地这么严格。
而且刚刚郑立晏已经说了,车上都是女眷,那守卫只需要撩开车帘看一眼便知,把人都赶下车还要检查车厢,就没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