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袅玉腰——图南朵
时间:2022-10-14 17:25:05

  太皇太后顿了半晌,道:“你说。”
  陈敏敏原本被吓住了,再不敢搬弄是非,但见太皇太后让她说,她就鼓足勇气说了:“臣妾听说,徽宁公主屡屡进宫,就是为了和奸.夫私会,或许,圣上让她与斐公子和离,就是为了成全她和奸夫。只是不知这奸.夫究竟是金吾卫中的哪一个。”
  太皇太后厉声道:“荒唐!”
  陈敏敏缩了缩脖子。
  芳嬷嬷若有所思:“照这样说来,倒是有几分道理。奴婢听说那斐公子为人性情极好,或许好到寡淡无趣,圣上必然是被徽宁公主蒙蔽,才由得她哄骗着准备赐旨放她和离。”
  太皇太后竖起眉毛:“若果真如此,合该乱棍将那奸夫打死。徽宁,举止放.荡,也不必苟活世间,给皇家蒙羞。”
  陈敏敏听了太皇太后带着杀意的话语,不由得战栗了一下,小臂上渐渐起了一颗又一颗的小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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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转凉之际,京中渐渐有了些关于赵蘅玉身世的风言风语。
  毋庸置疑,这些都是赵珣放出的消息,为赵蘅玉和离以及日后的入宫而铺路。
  一切正如赵珣预料发展,他喜悦不形于色,却早早命人将坤宁宫修葺一番,椒泥涂墙香暖馥郁,兰麝焚室烟斜雾横,恍若人间仙境。
  只是这日,他收到来自边塞的邸报,一时之间面色沉浸如水。
  邸报上说,季兆季恒父子投敌鞑靼。
  陈季之也收到了这消息,他慌忙赶进了宫中。
  陈季之说道:“陛下,为何非要让徽宁公主认祖归宗?宫中宫外都是势利眼,她身世一朝被揭露,必然要活在众人议论之下,更何况,如今季家父子这状况……陛下难道要人人唾弃她?”
  赵珣手指捏着邸报,厚厚的纸张被他捏得发皱。
  他冷然道:“她不需在意旁人,她有我就好。”
  陈季之难以理解赵珣这样做的目的,他趋身道:“陛下!”
  赵珣沉声道:“季之,你僭越了。”
  陈季之一怔,低头道:“陛下恕罪。”
  果然,邸报上季家父子叛国的消息风一般地传遍了京城。
  而赵珣没有推延他的计划,他废除了赵蘅玉的公主之位,恢复她本来的身份。
  霎时间,满城议论纷纷。
  今日,是斐苑娘婚后首次操办宴会,她在月余前和叶九郎全了六礼,嫁到叶府做新妇。
  赵蘅玉同斐文若一起来到叶府。她才从马车上下来,就感到女眷们的眼神微妙,若有若无地音绕在赵蘅玉的身上。
  赵蘅玉神色自若,赴宴完毕,她上了马车,她刚刚坐定,却见马车内又钻进来了一个人。
  外面下着细雨,斐文若没有撑伞,他的青缎锦袍有了几点湿痕,他走了进来,握住了赵蘅玉的手。
  他向外喝道:“走。”
  车帷被风吹开,赵蘅玉看见赶车的是斐文若的心腹斐十二,马车飞快向前驶去,甩开了赵珣安插在赵蘅玉身边的缇骑。
  斐文若的手心滚烫,仿若是发烧了一般。
  赵蘅玉不解望着他。
  斐文若说道:“他要夺走你。”
  赵蘅玉沉默。
  斐文若接着说道:“蘅玉,你想逃吗?”
  赵蘅玉抬眼看他:“逃?如何逃?他现在是天下之主,逃到哪里去呢?”
  斐文若说:“若在他看来,你已经死了呢?”
  赵蘅玉怔怔,半晌艰涩道:“怎么做?”
  怎么做?
  需要一个完善的章程,需要仔仔细细的合计,需要可用的人手。
  斐文若暂时没有准备妥当,他今日才下定了决心要带赵蘅玉离开。
  说来可笑,他深恨于父亲斡旋于蒙古部落,他一生的执念,是将父亲接回大雍。
  如今,他却情愿同父亲一般隐姓埋名地活着。
  或许是一时冲动,但斐文若知晓他不会后悔。
  斐文若问道:“我只要你一句话,蘅玉,你答应吗?”
  赵蘅玉愣愣看着他,过了许久,她道:“好。”
  马车停在了斐府门前。
  斐文若跳下马车,将赵蘅玉扶了出来。
  两人刚站定,守在斐府门口的太监走了上来,道:“赵蘅玉、斐文若听旨。”
  赵蘅玉和斐文若对此早有预料,却没有想到赵珣的旨意来得这般快。
  宣旨太监捏着嗓子说了一堆,斐文若只听见这一句话。
  ——敕命尔等和离。
  震若惊雷。
  “臣,接旨。”
  斐文若虽是跪着,但脊背挺得笔直。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一架青帷小车从永安侯府驶离。
  赵蘅玉坐着马车上, 看着骑马护送的斐文若,眼含怅然,她道:“斐公子, 不必再相送了。”
  斐文若说道:“护国寺一路冷僻,我不放心。”
  先前, 赵珣借赵蘅玉身世大做文章,下旨令赵蘅玉和斐文若和离, 今日正是赵蘅玉离开斐府的时候。
  赵蘅玉如今的身份, 住在宫里不合适,忠勇伯爵府也没有人在,斐文若倒是想让她继续留在永安侯府, 可是赵珣是万万不会同意。
  赵珣命她去护国寺带发修行。
  赵蘅玉心中清楚, 这是皇家惯用的幌子, 无论是皇帝看上了儿媳或是庶母, 只要往寺里走上一遭, 仿佛就能将从前都遮掩了下来, 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实际上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赵蘅玉坐在马车里略微失神。
  大约要不了多久,赵珣就会将她接入宫中, 到时候她摇身一变,从长公主变为赵珣的妃嫔。
  可真是荒唐。
  不过, 她原本以公主之身和赵珣苟合,就已经够荒唐了。
  “蘅玉,若在护国寺遇到了什么事,你随时可来寻我。”斐文若的话, 让赵蘅玉心中发软又酸涩。
  “多谢你, 文若哥哥。”赵蘅玉忍住了眼中的泪意, 她没有再生疏地唤他斐公子。
  “不必劳烦。”
  斜里却陡然插入一道声音。
  赵珣身着绯红的皇帝常服, 大咧咧地出现在赵蘅玉面前,他像是才从朝会中匆匆赶来,没有带半个扈从。
  他跳下马来,堂而皇之钻进了马车内,他伸手打起车帘,往下睨着斐文若:“从今往后,蘅蘅有我就够了。”
  斐文若面对赵珣,难得地被激出了几分尖刻,他笑道:“蘅玉本是公主,金尊玉贵,陛下却将她废作了庶人,即便往后给了她妃嫔之位,不过是得不偿失。况且,不光是蘅玉有陛下,陈妃、李妃和张妃同样有陛下。”
  斐文若说完,静静等待赵珣暴怒。
  然而赵珣面色平静。
  赵珣扣住了赵蘅玉的手,淡淡说道:“朕会给蘅蘅皇后之位,并且,日后,朕只有蘅蘅一人。”
  他话音一落,赵蘅玉和斐文若俱是面色微变。
  赵珣抬起眼睛:“而斐卿,朕赐你公主,你无法拒绝,若朕赐你妻妾,你同样不能拒绝。”
  斐文若顿时笑容褪去。
  赵珣笑道:“朕让蘅蘅离开,你也实在可怜,朕心有愧,如此,朕和蘅蘅大婚之日,朕赐你和六公主完婚,如何?”
  赵蘅玉指尖一抖,想要挣开,但被赵珣死死按住了。
  赵珣是故意的。
  赵珣纳妃的那日正是斐文若和赵蘅玉大婚之日,如今,他偏偏要斐文若尝尝他那日的痛苦。
  斐文若皱眉,他正欲说点什么,赵珣已经放下了车帘,懒洋洋一道声音起,他催促车夫:“还不快走?”
  斐文若勒住缰绳,垂下眼睛,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马车继续往前,没有了扰人清静的斐文若,放下车帘后,车厢内只余赵珣和赵蘅玉二人。
  赵珣感到心安,他握住了赵蘅玉的手。
  虽然阻隔重重,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季兆和季恒之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若纠结于这件小意外,不知又要白白浪费多少时光。
  等待赵蘅玉皇后之位定下,那些她身上的风言风语都会消弭无踪。
  赵珣心口涌起欢喜,他侧身,环住了赵蘅玉的腰,在赵蘅玉耳边说道:“我的阿姐,就要做我的皇后了。”
  他像是某种犬类,将赵蘅玉扑得难以动弹:“阿姐,”他这般故意叫她,“我们的身份再不会成为你我之间的阻碍,阿姐,你高兴吗?”
  赵蘅玉被扑得微微仰倒,她睁眼看着前方。
  她不知赵珣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竟然以为她会感到高兴?
  赵蘅玉伸手,回抱住了赵珣,她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真是太好了。”
  .
  赵蘅玉来到护国寺带发修行,大约是赵珣暗中有过命令,护国寺里的人都是客客气气,对赵蘅玉尤为礼待。
  赵蘅玉住在一处偏僻的禅院,禅院外重兵把守,寻常人和僧侣不敢随意入内,清净是清净,可是渐渐有些寂寥过了头。
  幸好穆七娘也是住在附近,能时不时过来找赵蘅玉说会儿话。
  除了穆七娘之外,还有一个少年敢面不改容地越过层层把守的侍卫,来笑嘻嘻见赵蘅玉,说要给她算命。
  那少年出现在佛寺里,却作道士打扮,赵蘅玉问了护国寺的和尚,得知这少年竟是正一道的传人。
  赵蘅玉后来细想了一下,想起来这少年曾冒充护国寺里的觉慧大师给她算过命。
  赵蘅玉会心一笑,没有怪罪他冒犯,和他渐渐成了朋友。
  护国寺里的生活于是没有赵蘅玉此前想象的那般难挨。
  赵珣和斐文若也时常过来造访。
  有时候他们两人会碰上,彼此互相仇视,心照不宣。
  赵珣日理万机,每次来找赵蘅玉都是急匆匆的,有时候连朝冠都来不及解下,他来时想得单纯,不过是来见一见赵蘅玉,了不起抱一抱她。
  但他正是血气方刚精力旺盛的年纪,最后总是忍不住将宫里的事推了又推,直将赵蘅玉折腾得浑身酸软,才肯罢休。
  这种情况下,斐文若为赵蘅玉带来的药,算是解了赵蘅玉燃眉之急。
  赵蘅玉用斐文若的药材和药方煮避子汤,有几回差点被赵珣的人发觉了,燕支和花钿费力遮掩,才勉强搪塞了过去。
  于是下回来时,斐文若塞给了赵蘅玉一瓶药丸。
  药性更加猛烈,服用一颗,能管上半个月。
  赵珣在赵蘅玉身上操劳得勤,却是久久没有动静,时间久了赵珣不由得开始有些不安。
  禅院之内,空无一人。
  赵珣发狠地作弄赵蘅玉,一点一滴都给抵了进去,他认真弄完,抱住赵蘅玉,说道:“蘅蘅,我们去拜送子观音吧。”
  赵蘅玉本是闭着眼的,被他的话激得醒了个彻底。
  她钻进赵珣怀里,笑道:“陛下和我在这佛门净地做这种事,本就是冒犯了,如今却要向观音大士自投罗网么?”
  赵珣闭上嘴,再不谈送子观音的事了。
  他本不信神佛,但事关赵蘅玉和她的孩子,他总要忌讳着些。
  赵蘅玉的手抚过赵珣的胸膛,仿若试探,她问道:“陛下若是想要皇嗣,后宫妃嫔……”
  赵珣面色发沉:“闭嘴。”
  赵蘅玉吃吃一笑,她娇嗔道:“陛下依旧不碰她们么?”
  赵珣惩戒似地咬住了赵蘅玉的手指:“我说过,我只要你。”
  赵蘅玉却道:“如果我终身不能有孕……”
  赵珣压住了她的唇,他定定看着赵蘅玉。
  赵蘅玉也抬起雾蒙蒙的眸子回望他。
  赵珣说道:“不会的,我们必然会有孩子。”
  仿佛为了证实这一点,赵珣再度将赵蘅玉压了下去。
  赵蘅玉气息咻咻的时候,赵珣终于放开了她。
  他咬了咬牙,看见赵蘅玉是难以承受的模样,终于还是起身往暗间走了去。
  片刻后,赵蘅玉听见哗哗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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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赵蘅玉离了永安侯府,去往护国寺带发修行,太皇太后摘下了手腕上幽绿的佛珠。
  太皇太后已有三天没有礼佛。
  她从来不是清心寡欲的人,或许因为心中欲念太盛,才借助神佛来压制心中的焦灼。
  她不是圣人,怎肯轻易原谅兰妃、原谅兰妃的女儿。
  她犹记当年,她年纪轻轻,因为身份贵重,一进宫就成了继后,那时候老皇帝已经病重,难以人道,脾气古怪。
  老皇帝对待后宫妃嫔刻薄,对亲生子女同样暴戾,曾因一时误解,屠戮了皇后及太子和几位皇子。
  百般压抑痛苦之中,她遇到了同样惶惶不可终日的先皇。
  她和先皇犯下了错。
  她明白先皇对她的感情,复杂扭曲又厚重,厚重到身为一国之主的他都承受不住。
  后来,先皇遇到了兰妃,他年少时倾慕的女子。
  他将兰妃视为救赎,觉得他和自己的一切只是偶尔走向了歧途,他将兰妃接入了宫,百般宠爱。
  她便因此深深恨着先皇和兰妃。
  如今兰妃去了,先皇去了,仿佛一切都成了过往。
  太皇太后明白自己早该放下,可是望见和兰妃有五六分相似的赵蘅玉,她忍不住将恨意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太皇太后仿若轻叹一般:“兰妃的女儿啊……”
  赵蘅玉住进了护国寺,那里无人能护住她,可以悄无声息地结束一个人的性命。
  太皇太后对芳嬷嬷轻声说道:“派个人去将她处理了。”
  芳嬷嬷心中早有预料,当下问都没问,欠身出去了。
  可是半日过去,芳嬷嬷却回来了,她讪讪道:“太皇太后,季氏的禅院里竟有重兵看守。”
  太皇太后稍感意外,但她没有过于在意,她冷笑道:“珣儿算是在乎这个姐姐,如此,更不必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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