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蒽也只能红着脸认栽,“那你想要什么好处,我尽量满足。”
见她态度不错,祁岸悠然扯唇,不紧不慢道,“还没想好。”
宋枝蒽:“……”
祁岸勾起唇,绕过她打开车门,“想好我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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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
城西的某家私立医院。
三层最里的VIP病房内,何恺穿着一身病号服,头绑白色纱布,石膏吊着一直腿,十分寒碜地躺在病床上,接着何母的电话。
他蹙着眉,神色格外不爽,“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打电话告诉她,你还打,怎么,你嫌你儿子我不够丢人???”
“你就算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她又不会过来,她现在被祁岸迷得团团转,怎么可能心里还有我!”
“什么叫念着以前的恩情,以前恩情有个屁用,女人都是现实的,她现在有了更好的大腿,巴不得把我甩开。”
“哎行了行了,你别烦我了,我没事死不了,你就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儿行吗?”
话说完,何恺火气不小地挂断电话,往旁边桌上一扔,躺在枕头上喘粗气。
从小到大,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不顺。
甚至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忽然混到这个地步。
明明前段时间,他有女朋友,兄弟也一大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结果现在,不止女朋友没了,一起玩的那些人也都没有一个过来关心他的,最可恨的就是那个谢宗奇,被他说了两句,说不来就真不来了,简直不把他当兄弟。
想到这,何恺罕见地红了眼眶,嘴里愤愤骂了句国粹。
心想都怪合并校区。
要不是这样,祁岸根本不可能重新靠近宋枝蒽,他也不可能闹到这幅田地。
当然他现在更担心的是,他未来会怎么办,以及祁岸和宋枝蒽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有没有更严重的。
祁岸那人太疯了。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有资本的人能为了一个女生这么不计后果的疯。
何恺甚至在想,如果他知道自己当年做的那些,会不会疯到去搞何家……他身边靠山太多了,别说他其他几位叔叔,光是那位最平凡的“九叔”,都是北川大校长。
心底泛起一阵恐惧恶寒。
何恺真的感觉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早知道自己当年就忍住……不要对宋枝蒽动心思……
可是,可是他当初真的很喜欢宋枝蒽。
她身上好像有种特别惹人怜爱的特质,他莫名其妙就被她吸引了。
只是人性本贱。
他在得到后又觉得乏味,不珍惜。
等失去才觉得难受。
就连现在,他想到宋枝蒽跟祁岸在一起,也心痛得要命。
然而现在为时已晚,他很清楚地知道,宋枝蒽一旦和祁岸走到一起,就再也不会回头。
情绪在这刻波动到峰值最高,何恺不争气地抽了声气,却不想下一秒,病房的门敲了敲。
是护士的声音,“何同学,睡醒了吗?有人来看你了。”
这话像沙漠久逢甘霖,何恺神色一滞,惊讶地扭过头,像是不敢相信般喊了声进。
再然后,让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就发生了。
病房门被推开,宋枝蒽跟着护士小姐姐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淡粉色衣裙,长发温柔披在肩头,左手捧着一束白黄相间的花,在傍晚绯色日光的笼罩下,格外少女仙气。
看向何恺的神情里,也没有想象中的厌恶,而是和以前一样平和。
何恺心跳倏地变快,像是暗无天日的枯井忽然照进一束光,他第一时间堆起欣喜的笑,费力坐起身,“枝蒽?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宋枝蒽双眸清凌凌的,不动声色道,“是阿姨叫我来看你的。”
说话间,她扭身朝身后望了眼。
于是还来不及高兴的何恺,转眼就看到身穿休闲白T长裤,身姿潇洒不羁的祁岸,步履平稳地进了病房。
就是这瞬间,神容俊朗利落的男生当着他的面,牢牢牵住宋枝蒽的手。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瞬间十指相扣。
宋枝蒽侧眸专注望着他的侧脸,面色浮上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祁岸则直直盯着何恺,唇角轻狂又嚣张地一勾,“听阿姨说你摔出了脑震荡。”
“……”
“我特意带女朋友来看看。”
作者有话说:
气人还是得看你啊祁岸(拍肩)
第四十一章
女朋友三个字像是毫不留情的巴掌, 狠狠打在何恺脸上。
十指紧扣的画面更是像一把刀,锥刺到心口,何恺脸色瞬间青白交加, 仿佛遭受了巨大的屈辱。
眼前的两人却犹如一对璧人, 波澜不惊地望着他。
特别是祁岸, 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很难说没有故意为之的挑衅。
何恺蓦地就想起昨天群里他说的那句话——
要是再敢骚扰宋枝蒽。
见他一次打一次。
当时的他什么反应来着?
好像是瞬间龟缩不吭声。
就连老秦那边也劝他不要拱火,让他闭嘴。
因为不止他一个人知道, 祁岸这人从小到大都不打诳语, 但凡从他嘴里蹦出来的, 就一定能说到做到。
更别说何恺还有更心虚的事在后头。
如果在这会儿就惹怒祁岸, 毫无疑问,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何家都没有好处。
短短几秒内,利弊显然有了分晓。
何恺在短暂的愤怒之后,顶着心头滋生出来的畏惧, 慌不择路地解释,“不是我叫我妈给她打电话的,是我妈自己非要打。”
言外之意就好像在严正声明:他没有招惹宋枝蒽!
倒是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祁岸挑了下眉。
宋枝蒽也和他对视了眼, 好像在意外,何恺这样趾高气昂的脾气,居然这会儿会这么丢脸地吃亏。
知道“内情”的祁岸但笑不语, 心情更是开阔几分, 给足了何恺“面子”, 意味深长道,“我知道不是你, 你不用害怕。”
害怕两个字用得就相当微妙了。
宋枝蒽眼神来回在两人脸上游移, 似乎品出什么。
何恺却顶受不住祁岸的威压, 糟心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好看的……我挺好的,真的……”
话里明明白白地赶客。
恨不得现在就像个鹌鹑一样扎进土堆里,躲起来。
他越这样,祁岸眼底兴味越浓,“那怎么行。”
说话间,他接过宋枝蒽手里的花,和自己手里的一小篮水果,一并放到身旁的小茶几上,悠然说出国人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来都来了,当然要好好慰问。”
好一个来都来了。
何恺扫了眼桌上的两样东西,简直要窒息。
这他妈是来慰问的?
一个送花送菊花,一个送水果送他不敢吃的芒果荔枝。
这哪是想他康复,分明想让他早点儿归西。
知道自己玩不过他,何恺深吸一口气,摆烂认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真的谢谢你,现在我想休息了。”
说完他递给护士“帮帮忙”的表情。
不料护士还未开口,宋枝蒽就把堵回去,“阿姨兴师动众求我来看你,你就这么不领情。”
何恺:“……”
宋枝蒽看他的眼神不再有任何纵容忍耐的痕迹,只剩下冷漠,“还是你觉得别人的时间就都不是时间?”
如果说面对祁岸是惧怕。
那何恺面对宋枝蒽就是内疚和被甩后的难受。
两种情感交织下,他调子都赖赖唧唧,十分泄气,“……我不是已经让你看到笑话了。”
宋枝蒽却毫不心软,“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祁岸侧眸斜睨她。
宋枝蒽面无表情,“何恺,你欠我一个解释。”
-
那天宋枝蒽没有让祁岸陪自己留下,而是选择一个人单独和何恺谈。
用她的话说,是想亲自为两人之间的所有,画上一个完成的句号。
祁岸见她这么坚定,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临出去前,意味不明地看了何恺一眼。
那幽深的一眼,既有警告,又暗含威胁。
如果是以前,何恺一定会不服气,但现在……他不敢不服气,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敢回应。
因为不管在外人眼里还是宋枝蒽眼里。
他何恺都不再是一个好人,而是一个下作的烂人。
还是被祁岸视为眼中钉的烂人。
想着被逼问,还不如就地服软,何恺便在宋枝蒽开口前,先一步说了对不起。
他态度懊悔,先是跟宋枝蒽承认错误,说自己当年不应该跟应雪沆瀣一气,也不该为了哄应雪开心,把她的地址暴露出去。
说那个时候是他不懂事,也不计后果,后来他也觉得这样做很不对,出于偿还的心思,便开始帮助宋枝蒽。
帮她阻止身边人对她的霸凌,帮她摆脱讨债人。
大概是真的意识到自己过去有多么过分,何恺说到后来,眼眶泛起泪雾,声音也哽咽。
宋枝蒽却从始至终保持着残忍的冷静,“你知道吗,我当时真的很感激你。”
她目不斜视地望着垂头难堪的何恺,嘴角挂着一抹讥笑,“我甚至把你当成救赎我的一道光,所以无论,无论我们在一起后,你对我有多不好,我都只想包容你。”
“因为我觉得你救了我。”
“没有你就没有后来的宋枝蒽。”
“但现在,我才发现,当初的我傻得多么离谱。”
“没有救赎,没有光,从来都没有,我从来都是你讨好应雪的工具人。”
“不是!”
何恺急切地打断,“别的我都认,但我不承认你是工具人,枝蒽,可能你现在听起来觉得很可笑,但我当初是真的喜欢你,被你吸引,不然我也不会——”
说到这里,他卡了下壳,含情脉脉又试探地看着宋枝蒽,“不会费那么大心思,对你好,和你在一起,而且一在一起就是三年。”
说完,何恺静静凝望着她。
然而宋枝蒽并没有因为这话有任何额外的反应。
何恺心中些许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摸到底的安心。
事情好像还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他好像还有退路。
思及此,他嘴上好话不停,“你不知道,当初应雪知道我们真的在一起后很生气,大一的时候就让我和你分手。”
“但我没有。”
“我知道我喜欢的是你,所以我不可能和你分手的。”
“而且之前的事,确实都是应雪背着我做的,她后来又联系我好多次,是我不想理她了。”
宋枝蒽实在听不下去,“何恺,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这个时候还在装深情?”
何恺眸色急切,“我没有装,我是真的喜欢——”
“别说了。”
宋枝蒽神色足以称之为冷漠,她一字一顿地打断他,“你让我觉得恶心。”
“不论是你,还是应雪,都让我恶心。”
之前任何难听的话,何恺都可以做到左耳听右耳冒,单单这句,像是子/弹击穿他的胸口,整个人像是断气了那般难受。
宋枝蒽却还没说完。
“我今天来见你,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没用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从今往后,请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包括你的母亲。”
“如果她对当年的事情不知情,我很感激她对我的好。”
“但不管怎样,我跟你已经彻底结束,请你跟应雪做个正常人,不要再来纠缠我。”
“如果还来纠缠,我宋枝蒽必十倍奉还。”
从未听过她对自己用这么绝情的语气说这么狠的话,何恺像是被抽走浑身力气,多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宋枝蒽默默压下一口气,“至于欠你的十几万,我今晚会凑齐还给你。”
听到这话,何恺哽住,“祁岸没跟你说吗?”
宋枝蒽看他,“说什么。”
何恺像是觉得丢脸,欲言又止好几秒才道,“他昨晚已经帮你把钱还给我了。”
“……”
“还警告了我。”
这次换做宋枝蒽猝不及防地怔住。
何恺莫名被祁岸秀了一脸,呵笑了声,“做好事不留名,还真是他作风。”
“之前被记过也是。”
“明明是自己告发自己,非要说是我告的状——”
宋枝蒽越听越不爽,“闭嘴。”
“……”
“他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说。”
两句话凶得何恺顿时睁大双眼,他看起来极为委屈,“我说他什么了啊,我明明在夸他。”
说完他更委屈了,低声嘟囔,“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就没这么护过我。”
宋枝蒽嘴角抿起倔强的弧度,颇有种“你再说信不信我抽你一巴掌反正我也忍你很久了”的既视感。
何恺知道自己处在弱势,郁闷地收了声。
想说的话都说完,宋枝蒽也没什么可逗留,于是丢下一句“既然钱还给你,那我们就两不相欠”,转身准备离开。
却不想何恺忽然叫住她,问了她一个到最后都没能死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