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话什么意思。”
祁岸平声静气地望着她,“你觉得呢?”
宋枝蒽微微蹙眉,有些懊恼,“你别跟我打哑谜。”
到这会儿,祁岸是真无奈了。
他以为宋枝蒽几年前就能明白,哪知这姑娘到现在都不懂。
祁岸往后靠了靠,懒懒闭上眼,“你自己想吧,我累了,先睡会儿。”
宋枝蒽一口气卡到嗓子眼。
有点小脾气,却发不出。
毕竟当年,是她帮阮洁投情书惹祁岸生气的,而且这事儿到后来,两人也没正面提过,这么冷不丁一聊,还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宋枝蒽心情有些复杂,低眸看着腿上的外套怔怔出神。
却不知祁岸这会儿已经睁开眼,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笑。
他蓦地开了腔,“笨。”
“……”
宋枝蒽抬眸瞅他,却并不怎么生气,“你不是要睡觉?”
“骗你你还真信啊。”
祁岸痞里痞气地扯着唇,把她揽入怀中,“你在这儿,我睡个屁。”
宋枝蒽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好像突然有些明白,但又不确定,“所以你当初生气是因为——”
“因为我喜欢的人,居然帮别人给我送情书。”
祁岸抢先把答案说出来,温煦的嗓音拖着埋怨的尾调,“没有她,我也不可能去帝都。”
宋枝蒽心头无端一跳。
她坐直身子,“你当初回帝都,不是因为家里?”
“是因为家里。”
祁岸眉梢微抬,“但我可以拒绝。”
话到这里,一切答案已经清晰明了。
祁岸当初一声不响地突然离开,并不是她对宋枝蒽厌烦或赌气,而是……他觉得宋枝蒽不喜欢自己。
宋枝蒽也终于后知后觉,为什么当初在她主动道歉后,祁岸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思及此。
宋枝蒽忽然陷入很深的自责,好像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既然手足无措,又懊悔。
祁岸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这事不怪你。”
他眸光深挚,“如果我当初能勇敢一点,不那么倨傲自大,也就不会错过你。”
宋枝蒽眸底泛起微湿的水雾,“可我还是让你伤心了。”
她说得没错。
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确实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因为他亲眼看到宋枝蒽,偷偷在体育课时,把那封情书塞到他的桌堂。
小姑娘白皙的双颊红扑扑的,像是粉糯的桃子,眼尾那块胎记在日光下也更像蝴蝶振翅欲飞的翅膀。
祁岸当时怕身边人看到,第一时间拉着朋友走开。
后来体育课也没上完,佯装有事,一个人回到教室,只为看那封情书。
或许是他当初对他和宋枝蒽之间太过自信,以至于他根本没想过那封情书不是宋枝蒽写的,再加上阮洁的那封情书,是用网络上的卡通字体打印出来,所以祁岸根本分辨不出那不是宋枝蒽的。
只是还挺意外,这小姑娘用这种老土的方法告白,却舍不得亲笔写。
信从头到尾看完,唯独漏了署名。
祁岸嘴角翘了一整节,一面在心里嗤笑宋枝蒽用词老土幼稚,一面已经开始盘算晚上怎么教训她要先以学业为主。
当然,他也认真思考了下以后怎么偷偷在一起的事。
然而根本没熬到晚上,他就被阮洁堵住,得知事情的真相。
——那封情书根本不是宋枝蒽的告白信。
从小到大,祁岸从没丢过脸,这是第一次。
虽然挺对不起他,但宋枝蒽听完,还是忍不住笑,“所以你那个时候才那么恼羞成怒。”
祁岸啧了声,“你还好意思笑。”
宋枝蒽凑上去抱他,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祁岸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耐心十足地低语,“你那时候怎么想的?嗯?真对我没那方面的意思?”
难得听他说这种不自信的话。
宋枝蒽心思软烂成泥,“怎么可能呢,你那么招人喜欢。”
“……”
“哪个女生见了你会不心动。”
“说得好听,”祁岸心里舒坦,嘴上却吊儿郎当,依旧要撒个娇似的,“那你还帮别人。”
宋枝蒽懊恼抬眸,“是她太缠人了。”
祁岸吊着眼梢,显然不信的样子。
宋枝蒽就只能一五一十地把她和阮洁之间的交集说清楚。
两个人也不是多熟悉的关系,那会儿阮洁在B班,宋枝蒽偶然一次坐公交回家,忘记带零钱,是阮洁主动帮忙,后来经常来A班找宋枝蒽。
宋枝蒽没什么朋友,不想让人感觉不好接触,就顺势和阮洁亲近了一段时间。
结果没多久,阮洁就拜托宋枝蒽给祁岸送情书。
这些细碎的小女生心思,宋枝蒽不至于傻到看不出来,第一时间就拒绝了,可架不住阮洁死缠烂打,宋枝蒽耳根子软,次数一多,就只好答应。
不过她那时想的是,祁岸应该会拒绝,因为祁岸连校花都拒绝过,又怎么会答应阮洁。
但她没想到,阮洁居然把宋枝蒽帮她放情书的事情告诉了祁岸。
更没想到,祁岸为因此生那么大的气。
年少的心事总是酸涩且暗不见光。
宋枝蒽没有那个自信祁岸会真的喜欢自己,所以也就从未想过,祁岸是因为生她的气而离开帝都。
只当她在祁岸心里并不重要,所以祁岸临走一个字也没跟她说。
直到几年后的今天。
两个人才终于有机会把话说清楚。
祁岸垂下眸,温热的唇瓣在她额头上怜爱地亲了亲,嗓音低哑,“没不在意你,在意得要死。”
“……”
“去帝都了也整天想着你。”
“……”
“但又生你气。”
“……”
“想联系你又觉得没面子。”
宋枝蒽由下至上地看着他,“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祁岸被她逗笑,“你说呢?”
宋枝蒽弯起唇角。
祁岸也问她,“那你怪我吗?”
怪他耍少爷脾气,当初什么都不说清楚就离开。
怪他没有坚定,轻而易举地就放弃了这段感情。
更怪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守护在自己身旁,以至于他们错过了最好的三年。
祁岸以为宋枝蒽会这样埋怨他。
然而他心爱的姑娘并没这样想,而是乖顺地摇头,“从来就没怪过。”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祁岸心头蓦地塌软了一块。
祁岸目光落在她脸上,咬字沉甸甸的,“哪怕你那时候以为我把你当妹妹,又和别的女生接吻,也没怪过?”
宋枝蒽依旧摇头,“没有。”
祁岸喉结微滚,“为什么。”
他的眼里,似有不解,也有疼惜。
宋枝蒽迎着他的目光,用从未如此恳切坦白的态度,“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外婆,对我最好,最好的人。”
“你应该光芒万丈且幸福。”
“只要你幸福开心,我就幸福开心。”
作者有话说:
没几章啦,所以更新时间可能会有些不稳定,着急的宝宝们可以回头一起看喔
第八十章
在祁岸不算长的二十几年人生里,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哪怕是他最血浓于水的父亲和母亲。
他们彼此的人生并不契合,可对他的教育方式却出奇一致。
什么幸福, 开心, 快乐, 这种简单直白的词汇似乎就不应该属于他。
他的未来应该万丈光芒,但却要局限于家族利益之下,好像除此之外, 一切都没有意义。
就只有宋枝蒽。
就只有她, 会因为他幸福而幸福, 因为他开心而开心。
她的爱无所求, 亦美好旷达。
也是她赋予了这些词汇真正鲜活而真实的意义。
祁岸哑然失笑, 突然更后悔了。
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能多勇敢那么一点,哪怕只是鼓起勇气问她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宋枝蒽被他略显出神地瞧着, 呐呐出声,“你怎么了?”
“……”
她哽了哽,“是我说的话太肉麻了吗?”
虽然但是, 宋枝蒽确实没对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说完她也有些后悔。
本以为祁岸会借机调侃她一句,不想他眸光轻动, 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神色沉敛着把她紧紧搂在怀中。
宋枝蒽微微怔住。
他这刻的力道有些紧, 紧到她有些透不过气,像是极为珍视那般, 生怕她突然消失一样。
宋枝蒽没舍得挣脱开。
又像安抚小动物一样, 抬手轻轻拍了拍祁岸的后脑勺。
两人的心跳声渐渐融合成同一频率。
直到祁岸在耳畔蹭了蹭, 如释重负般磁声低语,“宋枝蒽,我好喜欢你。”
心口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激起一道电流。
宋枝蒽垂着眸,唇角翘起。
也在他耳畔发自内心地轻声,“我也好喜欢你。”
……
从北川到帝都的行程有两个多小时。
万尺高空下,夜色如星火般的璀璨,时间不算长,却多少有些磨人。
宋枝蒽实在是困,被祁岸搂着很快就睡着了,祁岸精力还不错,一直用飞机上的wifi和家里人断断续续联系。
知道他要带女朋友回来,一大家人莫名亢奋,特别是家里和祁岸同辈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早早来到老爷子老太太的住处,想着和宋枝蒽见一面。
用祁沫的话来说,家里人一开始想明天招待的。
但一听说这是祁岸当初那个“白月光”,所有人都按捺不住了。
在祁家孙子辈中,祁岸优秀得不够循规蹈矩,却是最被老两口疼爱的孙子,他们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有护着祁岸,以至于他跟家里的关系闹得那么疏远。
如果只是谈个普通对象,稍微招待一下就可以了。
但这位是当年那个“白月光”。
老爷子老太太虽然嘴上没说,但那个兴师动众劲儿,显然很看重这次的见面。
毕竟当初祁岸因为这姑娘伤筋动骨了一次,任谁都不想重蹈覆辙。
恋爱又不是结婚。
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当下肯定要他开心。
至于其他的几位哥哥姐姐,都是出于好奇。
这几位从小到大都是遵从豪门里的规则长大,婚姻更是,从根本上来讲,他们都很佩服祁岸,也更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把这肆意轻狂的大少爷拿捏得这么死。
于是听祁沫在家族群里一张罗,大家就都盛装打扮好过来了。
宋枝蒽知道这事是在下飞机后。
她刚睡醒没多久,就被祁岸牵着朝机场外走,听到这话直接吓傻,“你、你家多少口人?”
周遭人来人往。
俩人一高一瘦,长相优越又登对,在人群中极为惹眼。
难得见她这么慌张,祁岸勾唇促狭地看着她,“不多,也就十来口吧。”
“……”
宋枝蒽腿一下就软掉。
祁岸看她小脸泛白,好笑地啧了声,颀长的胳膊兜住她的腰,“骗你呢,没那么多,也就七八个。”
宋枝蒽闭上嘴不说话了。
祁岸嘴角笑意更深,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反正你后悔也没用,大不了就把你扛过去。”
扛是不可能让他扛的。
但这一路的滋味儿确实不大好受。
即便宋枝蒽性格已经开朗很多,但仍旧改不掉骨子里的社恐,更别说要面对的是祁岸的家里人。
虽然这些人里暂时没有祁仲卿,但也还是让她有些紧张。
想了想,也只能给自己补补妆,整理一下外貌来缓解。
比起她,祁岸倒是淡定得很。
还在她涂唇膏的时候,凑上来不要脸地在她唇上啄了下,美其名曰他也蹭一下唇膏,惹得来接他们的年轻小司机都没忍住笑。
后来也是小司机告诉宋枝蒽,说祁家人都很好,也很期待她的到来。
当然也不能忽视祁岸背后的努力付出。
他再一次把群里的聊天记录翻出来给宋枝蒽看,群聊里,他半点没有玩笑的意味,告诉家里人,一定要好好对待宋枝蒽。
祁岸:【我这女朋友追回来的可不容易】
祁岸:【你们都别拆我台】
说来也好笑。
除了祁颂和祁沫,他算是家里辈分最小的,可偏偏他说的每个字大家都不忽略。
两句话说出去,群里顿时像滚开热水一般,翻涌出一系列让他大可放心的话。
至于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人岁数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新潮,只能发了几秒的语音。
语音是老太太的声音,慈祥中带着笑,“哪儿能呀,欢迎还来不及,我连客房都准备好了。”
宋枝蒽听闻,抿唇笑,“奶奶人好好。”
祁岸扬起眉,“你今天也挺可爱,都会说叠字了。”
宋枝蒽:“……”
宋枝蒽吐槽他,“你的梗好无聊。”
不过被祁岸活跃了会儿气氛,她也总算放松许多,没多久,一行人终于抵达祁家祖宅,一套临故宫的中式独栋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