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准确无误出现在自己酒店门口,自己刚一亮灯,顾珩的电话立刻出现,不难猜出对方是在守株待兔。
顾珩无声勾唇,默认温以穗的说法。
温以穗双眉紧皱:“你什么时候走?”
顾珩昂首,挑眉看她。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
男人一双眸子深而沉,望不见任何的情绪,只好整以暇等待温以穗的动作。
更深露重,繁星点亮了夜色,却并未消退夜间的清凉。
陆延还在楼下,简单的运动服勾勒出少年清隽身影。
温以穗随手拎起搭在沙发椅背上的风衣,尚未来得及动作,手中的风衣已经被人勾走。
男人修长手指勾着衣领一角,顾珩面色不虞:“……要去哪?”
轻薄的风衣在两人之间拉扯,几乎快要变形。
温以穗抿着双唇,半点也没有退让的打算。
“你离开,或者……我下楼。”
风衣轻飘飘甩到顾珩怀里,温以穗脖颈高仰,“二选一。”
女孩单手撑在窗台上,月光从窗外照入,无声无息融化了半边夜色。
白皙脚尖踩在柔软地毯上,脚踝纤细,仿佛一手就能握住。
片刻。
顾珩轻轻叹了口气,男人俯身,挺直的脊背微曲,顾珩半跪在温以穗面前。
灯影笼罩在他头顶上方。
手臂劲瘦,轻环住温以穗的脚踝,顾珩另外一只手还拎着棉拖鞋。
动作熟稔,做过千万回一般。
他手心托着女孩脚掌。
“夜里风大。”
只四个字,完全表明了顾珩的答案。
温以穗撇撇嘴,不动声色将视线从顾珩脸上移开。
轻落至对面街道的陆延身上。
刚发了消息回复,但是陆延好像没有离开的打算。
温以穗一双柳眉轻蹙,思忖着要不要唤俞远来一趟。
照理说俞远今天应该在医院。
没了之前的针锋相对,房间又恢复之前的寂静。
只有徐徐夜风吹过。
西装外套重新搭上臂弯,顾珩慢条斯理踱步至门口,手指刚搭上把手。
视线无意识飘至猫眼,顾珩动作倏地顿住。
温以穗疑惑望过去,随口一问:“怎么了?”
顾珩慢悠悠抬眸:“看见了……一个熟人。”
温以穗陡然一惊:“……谁?”
“傅、明、洲。”
第十七章
明月高悬。
手指在屏幕上迟疑半晌, 即将落下的前一秒,倏地手机铃声响起。
静默的夜色彻底被打破,指尖紧缩, 傅明洲急急从房间门口离开。
下楼,另寻了一块安静地。
电话接通,一道浑浊沧桑的嗓音立刻闯入耳中。
“傅先生, 我刚刚已经让那不孝女删了朋友圈, 手机视频也都删干净了。你放心, 是我亲自盯着删的。”
“都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话, 傅先生千万别放在心上。改天我一定让她亲自登门, 好好给小少爷赔罪。”
“傅先生你看什么时候有空, 我们……”
傅明洲轻哂:“只给傅砚道歉?”
男子愕然:“什、什么?”
可惜傅明洲并没有赋予他解释的机会。
男人面上淡淡,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直接掐断了电话。
让人删了原视频致歉,根本不是为了给傅砚出去, 而是为了……
视线往上望,恰好电梯门打开,下一秒, 顾珩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男人西装革履,手腕上的旧红绳显目。
这家酒店并不在顾家的产业内,相反的, 隔壁的明季才是。
不在自家酒店入住,退一步选择其他, 以顾珩今时今日的地位,做卧底肯定不可能。
傅明洲稍稍挑眉。
短短数秒, 脑中已然飘过多个猜测。
喜怒不形于色是所有生意人的必修课。
傅明洲面不改色收了手机, 朝顾珩颔首。
“好巧, 顾总也住这?”
“来找人。”
三更半夜,空手而归。
大晚上离开酒店,怎么看都是被人赶出房间的。
顾珩的话也坐实了傅明洲的猜测。
男人唇角微扬,光影笼罩,柔和了几分眉眼。
“小孩子脾气大,让傅总见笑了。”
都没亲眼撞见闹脾气的场面,哪里来的见笑。
心底好奇顾珩对自己解释,傅明洲脸上却不显,只配合笑了笑:“客气了。”
“傅先生住这边?”
“不是,过来办点事。”
傅明洲向来是冷静之人,直接跑来酒店已是冲动之举。
顾珩眼角稍挑:“那现在办完了?”
他垂首瞥了眼自己的腕表。
“刚司机说车子出了点事,可以麻烦傅总送我一程吗?”
顾珩今晚的言行举止实在怪异,只是当下傅明洲想不出任何理由。
他微微点头:“当然。”
两人并行走出酒店,傅明洲来得及,司机琢磨不透老板的想法,只能依言在楼下等候。
一根烟还没抽完,傅明洲的影子已然出现在酒店门口。
司机忙不迭欠身,帮忙拉开车门。
傅明洲发号施令:“先送顾总。”
转身等待对方的地址,目光轻瞥,意外发现顾珩视线的落脚点在对面的便利店。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不像是顾珩会踏足的地方。
傅明洲:“……顾总?”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顾珩淡笑收回自己的视线,低声报了一个地址。
……
“喂喂喂,陆延你找着信号了吗,我怎么听不见你声音?”
绕着便利店走了半圈,信号终于强了一点,随之而来的是俞远的大嗓门。
陆延嫌弃将手机拿远了一点:“因为我没说话。”
俞远嘿了两声:“怎么还嫌弃上我了,我和你说陆延,也就我受得了你……喂喂,怎么又没声了?”
便利店白炽灯灼目,陆延站在店门侧面,抬眼只依稀捕捉到对面扬长而去的车子尾气。
他缓缓皱了皱眉,不甚有耐心应付了下俞远。
轻“嗯”了声,表示自己在听。
俞远:“我刚刚看了下,朋友圈什么的都删了,那些群也解散了……”
陆延敏锐捕捉到关键信息:“她还发群里了?”
俞远一时语塞,后悔自己说话太快:“差不多就那些话,视频撤回不了,所以她直接解散了那些群。陆延,你再不回医院,我就去找你了啊,温老师刚给我发消息了。”
俞远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陆延果然听劝:“她给你发消息了,她说什么了,她心情怎么样,还好吗?”
俞远心生无语:“发的短信,我还能看出她心情好坏?不过温老师刚说了,让我今晚看着你,不然她会担心。”
陆延只知温以穗下榻的酒店,并不清楚具体房号。
茫茫夜色盛着星空万载,抬眼眺望,只能看见一整片映着月色的玻璃墙。
看不出那扇属于温以穗。
陆延轻轻叹息一声,坚持了一晚上的执念终于软和。
“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
“我和你说,就你那脚……什么,你现在要回医院?”
循循善诱了一整夜,陆延终于听劝。
俞远欣慰挂起老父亲的笑容,早知道就早点搬出温以穗了,也免了他浪费那么多口舌。
……
陆延纯粹是多虑。
傅砚的分手短信早在温以穗的意料之中,不足以掀起半片涟漪。
关心更多的,倒是陆延节目的播出。
第一期虽然还没陆延的镜头,然而有之前和俞远battle的花絮,陆延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广告代言的合同陆续送往病房。
前几天签了一波,今天又送来一沓。
俞远见状,啧啧称赞:“果然资本家都是黑心的,要是等第二期播出,你的代言费肯定会再涨一波,还不如现在签下。”
其实不用等第二期,光是今天晚上陆延的直播露脸,就足以吸粉无数。
“粉丝都喜欢看脸,就算你脑袋空空,她们也愿意为你这张脸买单。”俞远调侃。
怀里揣着一沓合约,连纸张掉落在地都未知。
俞远俯身捡起,待看清上面的字眼后,惊呼声自病房传出。
“是造星传媒!造星传媒给你发邀请函了陆延!!!”
造星传媒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舞蹈培训公司,创始人是国内舞蹈界的泰斗。
能得到对方的青睐,前途肯定无量。
俞远抱着陆延欢呼,一不小心差点碰到他受伤的脚趾,连声道歉。
病房又乱成一团,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合约全都掉落在地。
陆延没好气推开人,唇角不自觉往上勾了一勾。
说不高兴是假的。
小的时候爹娘都不靠谱,母亲混迹酒吧舞厅,都不避讳带着陆延。
听舞厅老板提一句陆延有天赋,便将他送去学舞,想着以后可以在舞厅跳舞赚钱,好给她养老送终。
那时陆延对舞蹈只有怨恨,直至碰上温以穗。
笑声在病房蔓延,俞远弯腰半蹲在地,刚伸长手臂想要捡起床下某份合约。
倏然身后越过一只手臂,抢先一步抽出。
“嗳你……”
顺着肩头往上望,俞远意外看见了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李勋?”
陆延受伤后,陆陆续续有选手过来看望,俞远惊讶之后,熟稔勾住对方的肩膀。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李勋笑得腼腆又青涩,还是之前胆小懦弱的样子。
“刚、刚刚。”
手指轻碰到合约一角,李勋目光一暗:“这是……造星传媒吗?”
“对啊,是他们家。”
还没暂时确定代言,俞远并未过多透露陆延的隐私,匆匆将合约抱在怀里。
“我出去买水,你们先聊。”
陆延本就不是热衷交际的性子,李勋更不是。
相对无言半晌,李勋找了借口出门。
恰好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走廊调试设备。
“那个谁,别傻站在那里,过来搭把手!”
“那是参赛的选手吧,你就这么使唤?”
“什么选手,估计是一轮游的,不然哪会这么闲。还是陆延厉害,一个花絮就火成那样,后面还有人撑腰。”
心照不宣相视一笑,无人在意身边搬运东西的李勋。
因着陆延受伤,直播也挑在了病房,俞远忙进忙出好几趟,才发现李勋还未离开。
“李勋,你怎么还在这?”
瞥见他手上的奶茶,皱眉,“他们让你买的?”
踩低捧高是圈里的常态,俞远皱眉。
李勋笑笑:“没事,我还买了你们的。”
他晃晃手中的奶茶,“我给陆延送去。”
“行啊,正好快开播了,他也就这会有时间……”
俞远做事风风火火,还有点毛躁,“刚好温老师到楼下,陆延让我去接人,你帮我看会他啊。”
李勋:“……好。”
俞远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一眨眼没了影子。
李勋低头,视线在手上的奶茶上转了半圈,慢悠悠推门而入。
在病房直播其实是导演的主意,为的就是提前打预防针。
省得第二期播出,有人跳出来指责陆延。
方方面面考虑周全,陆延手上捏着提前写好的稿子。
余光瞥见李勋,脸上同样掠过几分讶异。
“我买了奶茶。”
大抵是不习惯这样的开场白,李勋面露赧然,转身走向床脚的直播设备。
“等会是在这里直播吗?”
陆延点头称是。
时间所剩无几,化妆师见缝插针,赶在最后一刻挤了进来。
陆延往后挪动身子,避开:“不用再补妆了吧?”
化妆师漂亮的眉眼上下扫视,立刻发现端倪:“陆延,你偷偷把唇膏擦掉了是不是!”
一人压制不成,化妆师顺口招来李勋帮忙。
“这个色号不太行,我去隔壁换一支,你帮我看着他。”
化妆师不满,“我好不容易画好的眼妆,可别让他霍霍了……你抖什么?”
“没、没什么。”
李勋额角冒出薄汗,提着奶茶踱步过去。
模样比往日谦卑不少。
“陆……陆延,你要的奶茶。”
唇膏还没补,短时间内估计都不能喝水,陆延低声:“先放那边吧。”
李勋声音很低:“俞远刚下楼去接温老师了。”
“穗……温老师来了?”
口吻透着不易察觉的亲昵,陆延眼角染上喜色。
“你和温以穗很熟?”
话锋一转,方才对温以穗的尊敬完全消失殆尽。背对着床脚,李勋和陆延面对面,满脸的阴翳和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