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车子逐渐隐没夜色,摇曳树影嵌在车窗上。
刚在席间不小心喝了一杯酒,困意涌上心间,温以穗懒懒打了个哈欠。
顾珩瞥一眼她手上握着的银色项链:“什么时候喜欢这种小玩意了?”
“陆延送的。”
掌心摊开,温以穗笑颜盈盈:“好看吗?”
顾珩低声:“……嗯。”
料想从顾珩口中听不到什么溢美之词,温以穗撇撇嘴,闭上眼不理人。
那串银色项链还盘在女孩手腕,顾珩眸色一暗,忽的想起了刚刚在后视镜看见的陆延。
少年倚着夜色,意气风发,势在必得。
黑暗中,顾珩轻轻弯了唇角,只觉得陆延未免过于自信。
他稍稍侧身,目光一点一点在温以穗脸上流转,片刻方道。
“下周六有时间吗,陪我参加个宴会。”
温以穗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没听清顾珩说的什么,只呢喃应了声:“……嗯。”
……
梅园。
连着和傅砚冷战好几天,林菡本来还有意冷着对方,结果傅砚一点回信也无。
林菡渐渐坐不住,拎着包包直往梅园赶。
梅园是以前傅砚安置温以穗的地方,林菡理所当然怀疑傅砚又偷偷借接了温以穗过来。
然而等了半天,梅园除了走动的佣人,再无他人。
脸上挂不住,林菡压着脾气,又给傅砚打了好几通电话。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电话持续无人接听。
林菡脸色铁青。
碰巧陈姨今日回来收拾旧物,起初有客人来访,她还以为是温以穗。
开门见是林菡,脸色冷了两三分,态度疏离。
“林小姐怎么在这?”
“陈姨,我来找傅砚。”
视线越过陈姨身后,林菡双眉紧拢,“傅砚还没回来吗?”
“小少爷最近不住这边,林小姐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那他去哪了?”林菡耐心逐渐告罄,“电话不接家也不回。”
扬高的声音渐渐打破梅园的安静,林菡向来如此,任性妄为。
陈姨对对方不喜的原因很多,印象最深的,便是有一回林菡带了一只黑猫来傅家做客。
那天陈姨忙着招待客人,无暇顾及其他。
待佣人匆匆过来通报时,方知晓林菡带来的黑猫咬死了后花园好几只金丝雀。
陈姨惊慌失措赶过去,却只听到林菡轻飘飘的一句。
“死了就死了,反正也不值钱。”
那天之后陈姨就对林菡敬而远之。
直至今日依然如此。
傅砚不在,林菡发再多的脾气也无济于事。
幸好耐心告罄的前一秒,院子传来车子熄火的声音。
林菡步履匆忙跑出去。
傅砚席间吃了一肚子气,本想着最后送温以穗回家,顺便看看她这段时间的住处,可惜晚了一步。
幸而陆延和傅明洲也都在身边,傅砚想当然,认为温以穗是独自坐车回家,并未多想。
意识恍惚,随口吩咐了司机目的地,连自己说了“梅园”二字都未知。
猝不及防看见从屋里跑出的林菡,有那么一瞬间,傅砚以为自己看见了温以穗。
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秒。
“你怎么在这?”
声音喑哑,听着和质问无异。
先行低头递台阶已经不是林菡的风格,迎面遭受傅砚的质问,林菡更为不满。
“你喝酒了?”
“……嗯。”
所有的一切渐渐脱离轨道,林菡深吸口气,努力遏制心底的怒火。
牢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下周六顾家的宴会,你去吗?”
“……顾家?”
睡眼惺忪,傅砚反应慢了半拍,以手挡住眼睛。
闻言,方慢慢松开手。
以傅家今时今日在南城的地位,收到邀请函是必然。
宴会需要舞伴,那傅明洲会不会借找温以穗……
傅砚猛地瞪圆眼,思绪尚未理清,倏然却听林菡轻声道。
“宴会需要跳舞,傅砚你陪我一起吧。”
林菡笑笑:“正好可以教我。”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有点短,后半部分写得不满意,全删了。
让我好好想想宴会的修罗场怎么写。
第二十一章
如若时间倒退五十年, 顾家在南城也是数一数二,说话都得震三分地的人家。
只不过后来举家迁了国外,小辈这才渐渐少了走动。
听闻顾珩回国, 前来攀关系的人数不甚数,险些踏破门槛。
无奈顾珩无一理会。
年纪轻轻掌管了家业,说一不二, 就连亲生父母, 有时也琢磨不透儿子的想法。
闻得顾珩要办宴会, 顾母远在国外, 震惊不已。
上了年纪, 女人却风华依旧, 只眼角有浅浅的皱纹,诉说着岁月的流逝。
“我还以为是你爸诓我的。”
隔着屏幕, 顾母连笑两三声。
以前顾珩最不耐烦的便是宴会,不曾想现在会换了想法。
“穗穗在你身边吗, 你们……没吵架吧?”
顾母欲言又止。
温以穗是她看着长大的,以前还以为自家儿子对人家女孩子有意。
结果莫名其妙的,两人突然大吵一架。顾母有意从中调解, 无奈问谁谁也不肯透露一星半点,她只能作罢。
“没有。”
显而易见,顾珩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作停留。
倏地听见楼上细碎的声响, 顾珩视线稍稍往上看。
温以穗起身了。
一夜无梦,昨晚在车上睡得迷糊, 今早起来,身子还是懈怠的。
简单洗漱之后, 终于恢复些许清明。
拢着睡袍下楼, 刚踏至最后一级台阶, 温以穗还没来得及开口,顾珩已然断开视频。
“哥,你在和顾姨视频吗?”
温以穗匆忙赶过去,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她颇为气恼,“怎么不等我?”
顾珩不动声色摁灭屏幕,全然忽略了一分钟前也有同样要求的母亲。
顾珩面不改色,仗着母亲不在自己身前:“她约了人,赶时间。”
温以穗没怀疑:“那你下次等我一起,我好久没和顾姨聊天了。”
“好。”
早餐喝的南瓜小米粥,温以穗浅尝几口,忽的想起什么。
“我昨晚带回来的项链呢?”
顾珩动作一顿,须臾方道:“可能在车上。”
“那你等会帮我找出来。”
暖黄色的日光轻薄飘洒,无声无息穿透窗纱,停留在指尖。
轻抿几口小粥,片刻后仍未等来顾珩的回应。
温以穗狐疑抬首:“……哥哥?”
顾珩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知道了。”
早间有事,温以穗没多作耽搁,吃完早饭遂往外赶。
佣人过来收拾餐具,管家顺道将下周宴会的宴请名单送至顾珩桌前。
日光倾斜,男人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忽明忽暗。
顾珩眼眸轻垂:“傅家不是还有一位小少爷?”
管家欠身:“是。”
宴请名单合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紧不慢在桌上轻敲。
管家审时度势:“要请小傅少爷过来吗?”
顾珩没有拒绝。
管家了然:“我立刻安排让人去办。”
……
练舞的人是不配拥有休息日的。
昨晚忙里偷闲,给陆延办了生日会。
虽然后面出了一点小差错,宴会上莫名其妙多出两尊大佬,然而对于选手而言,总归难忘的记忆居多。
松懈了一整晚,之后几天,都得加倍偿还。
又一次满身热汗后,俞远虚脱般坐在地上,手脚都没了力气,仰头猛灌了好些水。
余光瞥见自己亮起的手机,俞远双眉紧皱,不耐烦将电话挂断。
对方不厌其烦,又打了过来。
俞远皱眉,抄起手机往外走,起初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到后来完全克制不住。
“什么宴会……我不去,没时间,我还要排练……”
声音断断续续,飘至排练室内陆延耳中。
他无意好友的家事,低头翻看手机。
不多时,俞远挂断电话折返,随手将手机丢在地上:“烦死了。”
他仰躺在地上,祈祷:“要是下次排名能进前十就好了。”
陆延:“家人不同意你上节目?”
俞远愁容满面,幽幽长叹一声:“对啊,我要是真被淘汰了……”
好友长吁短叹。
陆延没有安慰人的经验,搜罗挂肚,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安慰人的话。
“你……”
俞远:“……那我就得回去继承我的百亿家产了。”
陆延:“……”
他深吸口气,正准备给予俞远一顿爱的教育。
忽的有学员找来,通知陆延和俞远下楼拍海报,俞远才幸运躲过一揍。
摄影棚内人声鼎沸。
前两期温以穗未曾出镜,终于等来海报拍摄,导演铆足了劲,想着拿温以穗当噱头,将热度往上再拔一拔。
镜头前,温以穗一身酒红色艳丽长裙,法式波浪卷披在肩头,慵懒散漫,港风十足。
和以往的温柔婉约截然不同。
俞远大惊,脸上难掩惊艳之色:“温老师也太漂亮了吧,这张脸要是……卧槽,陆延你干嘛?”
话音未落,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黑影。
陆延不知何时挪到俞远身前,几乎挡住了他大片视野。
俞远嗤之以鼻:“不让我看也没用,现场这么多人,你挡得过来吗?”
“不能。”
陆延慢条斯理解开一枚扣子,白净精致的锁骨瞬间暴露在外。
他眉角微挑,朝俞远扬高下巴,少年脸上的笑容干净又纯粹。
“但是我能让你们都看见我。”
愣神的功夫,陆延已然大步流星,朝导演走去,低语。
俞远疑惑看着,还未明白之时,下一秒,陆延已经出现在镜头前。
和温以穗并排站在一处。
“陆延你这个……”
俞远咬牙切齿,隔着拥挤人群,对上陆延一张戏谑笑颜。
与此同时,身侧也是抗议一片。
“导演,我也想和温老师拍海报!”
“我也想,我可以免费给温老师当背景板!”
一片混乱。
温以穗站在镜头前,好整以暇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延。
西装挺括,衬衫解了两颗,陆延唇角勾了一抹笑意,稍稍偏着头,似笑非笑。
很难让人相信,少年的肆意张扬和成年的野性性感竟能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
不满和抗议此起彼伏,甚至还有人叫嚣着要三人行。
无奈有贼心没狗胆,陆延轻飘飘一个眼神飘过,对面的人立刻止住声音。
揶揄声渐渐变低。
鼻尖偶有似有若无的香气弥漫,抬首望去,方发现陆延身上的西服刚经过熨烫,服帖平整,无半点褶皱。
袖子往上卷了两卷,露出一段强劲有力的手臂,青筋凸起,顺着手背一路往上延伸。
香水、西服、头发,处处都透着精心打扮后的精致。
温以穗弯唇。
好像上次演出,也没见陆延这般郑重其事打扮过。
她仰起头,眼角藏了一分戏谑。
摄像机的准备工作就绪,即便不是正式拍摄,开拍前的视频也可作为花絮播放。
有舞台表演经验的人不代表也擅长平面拍摄。
温以穗侧过身,低声和陆延分享经验。
“眼睛别盯着镜头看,唇角别僵着……”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陆延垂眸,目光轻轻落在温以穗脸上,压迫感似有若无从头顶传来。
温以穗下意识往后退开半步。
陆延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
少年双眉稍拢,眼睛好似被额前的碎发扫到,不舒服。
脑袋甩了甩,还是无差。
摄影师从摄像机后探出一个脑袋,扬高声音让陆延别乱动,拍摄即将开始。
“眼睛不舒服吗?”注意到陆延的异样,温以穗小声低语。
“嗯。”陆延颔首。
下一秒,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忽的凑到温以穗眼前,像是高大威猛的金毛犬收了利爪,乖乖伏在主人身前听从指令。
凑近看,确实是碎发扎到了眼睛。
温以穗眨眨眼,紧抿呼吸,视线一瞬不瞬落在陆延眼睛上。
女孩手指温柔,蝴蝶展翅般轻盈。
空气的流速好似在这时陷入停滞状态,耳边依旧喧嚣,只有他们这一处安静无声。
“……可以了吗?”
手指轻轻一扫,将陆延的碎发掠到一旁。
陆延并未正面回答温以穗的问题,他一本正经:“我的发型乱了吗?”
温以穗当了真,左右专注端详:“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