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想不通,自己何时对温以穗的关注,竟超过了林菡。
正向行驶的轨道彻底偏离,傅砚脑中昏沉,只凭着直觉朝前走。
他想要温以穗,想要一直待在对方身边,想要和以前一样,早安午安晚安,都对温以穗说。
穿过重重人群,于温以穗只有一步之遥时,倏地,从斜侧方伸出来一只手。
完全拦断了傅砚的去路。
傅明洲横亘在温以穗和傅砚中间,亚麻衬衫松垮,难得一见的慵懒和舒适。
他轻声:“穗穗,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礼貌又绅士,风度翩翩。
耳边喧嚣远去,温以穗定在原地,被这一声“穗穗”打得措手不及。
傅明洲稍稍倾身,视线缓慢下移,最后停在女孩腰间那一株嫣红玫瑰上。
他敛眸,第一次向人示弱:“就算是小费,好吗?”
迎面的檀木香淡淡,清新好闻。
倏然,斜侧懒懒响起一道笑声。
“温老师。”陆延一改之前的学生气,少年着浅色衬衫,倜傥风流如世家公子。
他语调散漫,又透着委屈和不甘:“你不是说要教我跳舞的吗?”
温以穗怔怔眨了眨眼,尚未给予任何回复,身侧忽然落下一片黑影。
顾珩不由分说,伸手将人揽入怀里,声音温柔又体贴。
“穗穗是主人,开场舞当然和我一起。是吧,穗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和正文无关!!!正文不可能N那什么哈,开个玩笑,没有泥塑的意思,解释权归我所有)
傅砚:努力挣扎的冷宫弃妃
傅明洲:身世显赫的皇贵妃(身世显赫所有对其他人的争宠一屑不顾,但是又忍不住引起小温的注意,所以偷偷摸摸向其他人学习怎么争宠,比如拧不动瓶盖:)
陆延:西域送来和亲的,入宫便是妃位,擅长跳舞。本来对争宠无动于衷,后来在御花园撞见小温,才知道对方就是当时在西域救了自己一命、自己曾以身相许的恩人,大喜,天天在小温经过的路段跳舞。(大冬天差点得了老寒腿,不建议学习)
顾珩:和小温一起长大的竹马,本来是内定的皇后,可惜太端着了,所以目前尚在闺中。
第二十五章
光影璀璨, 点点滴滴落在四人中间。
温以穗被簇拥在中间,怔怔扬起的脸蛋写满错愕。
放眼望去,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凝聚了好奇和八卦。
客人交头接耳, 笑得一脸暧.昧。
甚至还有人偷偷拿起手机,开始下注。
“刚才我就觉得熟悉,那个人……那个人是陆延吧, 参加《蒙面舞者》那个?”
“那他喊的温老师……会不会就是上节目的那个导师啊, 原来温小姐跳舞那么厉害的。”
“傅明洲居然喊的穗穗, 他们以前认识吗?”
“肯定认识啊, 而且还关系匪浅, 说不定还是前男友, 连小名都知道。”
窃窃私语不断,各种声音钻入耳朵。
温以穗一时语塞, 在听见“前男友”三个字时,下意识看向傅明洲。
男人薄唇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罕见的心情愉悦,好整以暇等待温以穗下一步的动作。
开场舞是一早就定下来的,是她和顾珩。
温以穗赧然致歉。
唇角的笑意渐渐从傅明洲和陆延脸上褪去, 傅明洲不动声色收回手。
仍旧保持俯身的动作,傅明洲声音诚恳认真:“那……第二支舞可以吗?”
陆延瞪圆脸,不甘心:“温老师!”
傅明洲淡淡侧身:“陆先生不懂得先来后到吗?”
陆延反唇相讥:“我只懂得尊老爱幼, 傅先生是吗?”
气氛僵滞,在场的人都心领神会闻到一股莫名的火.药味。
“穗穗身子不舒适。”
顾珩轻飘飘, 落下一句解释,婉拒了傅明洲和陆延的好意。
一场无声的硝烟暂时进入中止状态。
音乐声渐起, 温以穗漫步踏入舞池中央, 女孩纤细手指轻搭在顾珩肩上。
长裙翩跹, 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顾珩宽厚手掌贴着自己的腰侧,灼热滚烫,刚好落在那株玫瑰上。
“玫瑰,傅明洲绣的?”
“嗯。”
欢声笑语埋没在流淌的音乐声中,大抵是怕自己的舞姿不好看,众人都关注自身的舞步,舞池中央甚少有人朝温以穗和顾珩投来视线。
除了傅明洲和陆延。
余光瞥见落在自己手臂凌厉的视线,顾珩唇角笑意渐深。
倾身在温以穗耳边低语,意有所指:“……穗穗喜欢?”
独属于男性特有的荷尔蒙迎面而下,温以穗红唇上扬,佯装听不懂顾珩话中有话。
“哥哥说的是玫瑰还是傅明洲?”
顾珩眸色稍变,须臾方道:“当然是玫瑰,穗穗很喜欢?”
“喜欢啊。”温以穗不假思索点头。
“那人呢?”顾珩弯唇,“穗穗好像越来越受欢迎了。”
喜欢温以穗的人前赴后继应接不暇,从陆延到傅明洲,还有一个到现在还看不清自己心的傅砚。
贴着温以穗的手指渐渐减重力道。
温以穗倒吸口冷气,忍不住踩了顾珩一脚。
“我什么时候不受欢迎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顾珩歉意松手。
确实,从学生时代开始,温以穗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追求者。
有一回圣诞节,温以穗被困在学校,顾珩还以为是司机玩忽职守。
亲自驱车前往接人,到了才发现,是温以穗收到的礼物太多一车子装不下。
顾珩不解皱眉:“你们学校男生……这么多?”
“不是只有男生,女生也有好多,还有的是隔壁学校的。”
女孩撇撇嘴,一点也不将顾珩当做外人:“还有的在楼上,哥哥你帮我搬下来,太多了我拿不动。”
顾珩:“……”
随便一翻,好些圣诞礼物都偷偷挟带了情书,男女都有。
顾珩垂下眼,突然歇了让温以穗报考女子学校的心思。
长大后,这种情况不增反减。
往事历历在目,顾珩笑了两声,眉眼柔和些许。
舞池气氛融洽,温以穗和顾珩一举一动都透着外人插.不进去的亲昵和自然。
傅明洲捏紧了酒杯,喉结微滚,金丝眼镜后的一双眸子晦暗不明。
陆延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侧的俞远从方才伊始,就陷入无边无际的自我怀疑。
“原来温老师是那个温家啊。”
陆延猛地回过头:“……你认识?”
俞远摇头如拨浪鼓:“之前听我妈说过几句,很久之前的事了。”
脚下还踩着别人家的地盘,俞远不由压低嗓音。
“听说温老师的母亲,长得特别漂亮,年轻时是南城数一数二的美人。”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精神……精神出了点问题,差点将女儿溺死在水里。”
“……不过这些都是听说的啊,不知道真的假的。”
……
音乐声掩盖了众人的喁喁私语。
推杯换盏,裙摆翩跹,富丽堂皇的别院见证了纸醉金迷的一晚。
深夜时分,宴会终于敲响钟声,客人陆续离场。
贴在脸上一晚上的微笑面具摘下,温以穗懒洋洋坐在花园的秋千上。
脚尖点地,慢悠悠晃动着秋千。
群星低垂,晚风吹皱了一池湖水,涟漪舒展,满满扩散至温以穗脚边。
偶然睁眼,瞥见脚边多出的一个黑影。
温以穗险些惊呼出声。
“穗穗,是我。”
低沉喑哑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傅砚好像喝了不少,身上酒味浓烈,隐隐还掺杂着尼古丁的气息。
男人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头顶枝叶低垂,忽明忽暗。
转身方发现,傅砚指尖还留有一抹猩红,火光照亮了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
自认识开始,温以穗好似从未见过傅砚这般颓废沮丧的一面。
“……傅砚?”温以穗失声。
傅砚哑然失笑:“不是傅先生吗?”
他还是对之前的称呼耿耿于怀。
“穗穗,我不知道、不知道你……”
他从不知道温以穗和顾珩会是这样一种关系。
傅砚眼神流露出几分落寞和失望,“你是故意瞒着我的吗?”
“你也没问过我。”温以穗淡声。
“那林菡呢?”傅砚仰起脸,嗓音好似带了哭腔,“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她了?”
以前他从不将温以穗归于自己圈子的人,自然以为她对林菡一无所知。
温以穗默然,没有否认。
傅砚眼中的痛苦更甚。
在傅明洲面前洋洋得意的自信一点也不剩,只剩下无止境的悲怆和凄凉。
醉意上头,傅砚朦胧着双眼,趔趄低笑两声,好像是在自嘲。
“穗穗,你真的……真的喜欢过我吗?”
……
宴会结束之后,傅明洲和陆延不约而同仰起头,视线在人群中逡巡,寻找温以穗的身影。
刚送走客人,顾珩闲庭信步踏进前厅,彬彬有礼:“需要给二位安排车子吗?”
傅明洲:“不用。”
陆延:“不用!”
异口同声的拒绝。
顾珩眉角轻动。
客人散去,前厅的灯红酒绿也不再,高大的落地窗映出三人颀长的身影。
以及花园的两人。
隔着摇曳树影,傅砚和温以穗相对而立,丝毫没注意到从里间匆匆走出的三人。
星月是黑夜唯一的点缀,匆匆行至湖边时,恰好听见傅砚歇斯底里的一句质问。
黑影齐齐顿住,落脚点都在同一个地方。
夜风习习,昏暗的夜色看不清傅砚的轮廓,依稀只能看见对方强撑的嘴角。
温以穗声抬眸,目光无声和傅砚对上,夜风荡起她裙摆的一角。
女孩声音极轻,渐渐掩于风声之中:“……喜欢过的。”
……
更深露重。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时,时针刚刚划向“3”刻度。
心跳尚未恢复正常,耳边一阵轰鸣,好像还停留在梦境中。
惊魂未定。
眼前所见只有无边无际的池水,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沉重。
努力向上挣扎的小手也渐渐失去力气。
再往后,是女人轻柔悦耳的歌声。
恶心的感觉又一次涌起,温以穗习以为常拉开抽屉,寻找褪黑素。
一番翻箱倒柜之后,却一无所获。
双眉渐渐拧起,温以穗起身下楼,厨房最上端的橱柜也找不出一点有关褪黑素的蛛丝马迹。
“别找了。”
脚步声自楼上传来,顾珩自上而下,轻飘飘瞥了温以穗一眼,“没在那里。”
“你又偷拿我的褪黑素。”
“医生不让你多吃。”
温以穗撇撇嘴,不满拥着毛毯躺在客厅沙发上,陷入一片柔软。
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自己好不容易藏好的东西,顾珩总能轻而易举找出。
即便是现在,只是一个眼神,顾珩立刻了然:“又做噩梦了?”
“我又梦见她了。”温以穗声音缓慢。
她对母亲这个词,模糊又陌生。
隔着一双惺忪睡眼,温以穗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哥,你那时候……怎么会知道我出事的?”
第一次遇见顾珩,温以穗才四岁,小萝卜头站起来,只够抱住顾珩的大腿。
温母端庄大方,搬家第一天,就给邻居都送了小甜点。
她长得漂亮又温柔,邻里对她无不赞赏。
温以穗则不然,小姑娘任性又爱哭。
好几次路过温家,邻居都听见温以穗的哭天喊地,以及温母轻柔的歌声,好像在安抚小孩。
“隔壁小孩又哭了。”
不知第几次,顾珩从学校回家,又一次听见母亲的哀叹。
顾母无奈摇头,转身叮嘱顾珩动作快点,他们等会要去外婆家,天黑前得出发。
小小的顾珩板着脸,老气横秋:“知道了,我不会迟到。”
行李收拾妥当,出发前却出了意外。
隔壁的小姑娘从家里跑出,温以穗哭得失声,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一头扎进顾珩怀里。
嗓子冒烟,温以穗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只凭着本能,紧紧攥着顾珩的袖子不放。
随后而至的温母满脸歉意,连声道歉。
行人路过,哀叹温母的不容易,又责怪温以穗的不懂事。
紧攥自己袖子的女孩被温母强行从自己身上剥离,顾珩双眉紧皱。
“穗……穗穗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外婆家吗?我可以照顾她的。”
“太麻烦了。”温母婉言相拒,低头抚摸女孩光滑的面庞。
声音饱含歉意,“而且穗穗最近感冒了,不能出远门,她从小身体就不太好。”
有理有据,顾珩根本找不到理由反驳。
那一抹布料终将从自己指尖滑落,温以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