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千文双臂交叉于胸前,特意瞅了一眼刘老太,压低脖子说:“我要把肉都吃光!”
刘广进笑呵呵地说:“好,肉都给你吃。妈,我先带刘文出去玩一下,你把我们的饭煮上啊!”
避开刘文的眼睛把白切鸡递给刘老太,抱上人就冲了出去。
“爸爸,快点!哈哈!再快点!”
刘老太拿着袋子,心里五味杂陈地听刘千文欢快清脆的声音传来。叹了一口气,慢慢扶着墙挪进小厨房。
刘保粮在大厨房那边看着火,不悦道:“现在分家了,你晚上不去送饭就算了,还让我烧火,你是做顿饭都不行了?!”
张福润炒着菜,谄笑着说:“我是怕你被四弟骂,才把你拉进来。”
刘保粮心头火起,愤然道:“这刘广进,我又没得罪他,一路从巷子口耍着我进来,还敢骂我?!”
张福润心虚地摸摸脸,不敢说他有可能是被牵连的。
分家后,一间大屋子里分成了两拨人吃饭,刘广进带着刘千文和刘老太在小厨房吃,刘保粮一家在大厅吃。
刘老太低声埋怨:“我这做妈的反而还窝在这小隔间吃饭,当儿子的坐大厅!”
刘广进煽风点火:“妈,您要不愿意,找大哥家换去呗!我和刘文就跟着您吃饭。”
刘老太瞬间又恹了,语气失去了斗志,低落地说:“算了,以后就我一个老太婆吃饭,要那么大地方干什么。”
刘广进心疼地劝道:“妈,您就搬去县城和我们住吧!”
刘老太低着头扒饭,声音嗡嗡地传来:“不去,看着你碍眼!”
刘千文只顾着吃肉,都没看到刘广进给她打的眼色,抬起头余光扫到刘广进,问:“爸爸,你的眼睛抽筋了?”
刘广进恢复表情,催促道:“快吃你的!今晚早点睡,不是说明天要去做劳动嘛!”
刘千文“嗯嗯”两声,犹如小猪刨食般把一大碗饭吃完,扔下筷子就说:“奶奶,我先去保振叔家看一下电视,等下回来就洗澡。”
*
“大伯娘,刘千文不是回家了吗?!”
刘老太看周老师一脸惊讶,不像说假话。站在幼儿园门口犹如五雷轰顶,焦急地说:“我一整天都在家里,没见她人回去过呀!”
周老师这才慌了,语气急促地说:“今天下午带他们出去翻地,刘千文带着一群小朋友玩捉迷藏,很多小孩都没找到她,还有小孩说看见往家那边走了。我以为她又像以前那样偷溜。”
刘老太眼神凶狠,斩钉截铁地说:“我敢发誓,我没看见她回家!你快和我去找找,她是不是躲在草垛里睡着了?”
周老师拉上其他同事一起去找,刘老太跑得差点脚打脚,喘着粗气让高娟关了小卖部带着几个小孩去找。
刘老太眼睛都要哭瞎了,还是没找刘千文。在村口看到刘广进和黄秋菊,累狠了跌坐在地上,捶着大腿。
伤心欲绝地说:“广进,千文不见了!她是不是记恨我昨天说的话,离家出走了啊?!!!我不说了,我不敢说了,求求老天爷,把孙女还给我吧!”
刘广进听到这消息目眦尽裂,扶稳身后从车上摔下去的黄秋菊,旁边的村里人也一脸忧心地说:“我们把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千文。”
刘广进心急如焚地说:“你们有没有找过后山,保根,麻烦你带人去后山找找,我去...去石源江找找!”
黄秋菊一脸惊恐地拉着刘广进说:“不会的,千文不会跑去河边的!”
刘广进没时间废话,拽下黄秋菊掐进他手臂里的指甲,骑车冲去河边。
黄秋菊也赶紧跟上村里人一起去后山找。途中摔了多次,找到浑身是泥;找到披头散发;找到冷月高挂枝头,寒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刘广进和黄秋菊面如死灰地走向刘千文的房间。
黄秋菊哭得双眼红肿,嘴唇煞白煞白的。没等走近床,整个人精疲力竭地趴在床边,低头伏在床上,轻轻摸着仿佛还带着刘千文体温的床单,声音嘶哑地低喊:“囡囡!囡囡,你到底在哪里!?妈妈再也不打你了,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刘广进浑身是水,还是被人强行拖上岸的。现在也没剩多少力气,摊在床上抬起手臂捂着眼睛,低声呜咽。
“妈妈?”
黄秋菊愣了一下,双手紧紧捂住脸,指缝间的眉头一阵抽动,泣数行下,哽咽着说:“广进,你听到了吗?千文回来找我们了。这还没到头七,她肯定是不舍得我们。”
刘广进只顾着伤心,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这时弹起来看了看周围,悲切地说:“昨天的事我没有和她说清楚,女儿是不是还怨我?为什么只给你听到她说话?!!!”
“爸爸?”
“千文,你原谅爸爸了?!!!”刘广进蹦起来,悲喜交加地看着周围。
“哒!”一声,这时床底下伸出一只手扒着地面借力爬出来。
刘广进凄然泪下,盯着那只小小的胖手,捂着嘴巴说:“阿菊,千文她回来看我们了!”
黄秋菊瞬间挺直腰,环顾四周,急切地问:“哪里,千文在哪里?”
顺着刘广进的目光看到伸出来那只手,狐疑地伸出手去摸了摸,摸到有温度的,喜极而泣地一把把人拖出来抱住,边哭边拍打着刘千文说:“你真是讨债的!我们找了你多久啊!!!”
刘广进难以置信地说:“怎么你抱得到千文?”
黄秋菊没好气地说:“傻子!这是活生生的人,当然可以抱!”
刘广进这才像魂魄归位一样,扑过去抱着母女俩喊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刘老太在楼下房间听到儿子的哭喊,手脚并用地爬上楼。看到安然无事地刘千文,冲过去挤开刘广进,从黄秋菊怀里抢过人抱住说:“千文,奶奶再也不说了,你不要再吓奶奶了。”
其他人听到动静纷纷挤在门口松了一口气。
刘千文被床底下拽出来后,人一直是懵的。这时皱着眉头说:“奶奶,我饿!”
不单刘千文饿,其他人都还没吃饭。
高娟赶紧拉着张福润下楼去做饭。
黄秋菊盯着刘千文吃完饭,才板着脸问:“说!你怎么会在床底下?”
刘千文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心虚地瞄了瞄周围的一圈人,妄想从中找到靠山。
可惜现在人人都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人愿意当她的靠山。
只好低着头说:“我今天跟着老师去田里没什么好玩的,就和同学玩捉迷藏。趁他们不注意,我想躲到家里床底下,他们肯定找不到我。可是我不小心睡着了。”
刘老太追问:“那我怎么没看见你进门?”
乡下的房子只要有人在家里都是不关门的。
刘千文溜进门时,刚好刘老太去屋子对面上茅坑了。
刘千文说:“我也没看到奶奶你呀!”
黄秋菊还是气不过,把人拎过来拍打着刘千文的屁/股说:“你知不知道今晚让我们短了多少年命!你爸差点死在河里,奶奶还跑去你爷爷坟前跪着不起,就想祈求保佑你没事!”
刘老太在一旁低头抹泪,高娟劝道:“阿菊,既然千文没事,只是虚惊一场,也不是有心的。不要再打她了。今晚大家都累了,还是赶紧洗洗睡吧!”
黄秋菊心里还是不好受,再打了一下,凶巴巴地说:“看你闹出来的乌龙!”
刘千文委屈地捂着屁/股,眼里含满泪水。
刘广进心疼地把人抱起说:“你以后不能没和大人说一声就跑回家,今天是全村人都在找你,明天你要和爸爸去向人家道歉还有说谢谢!”
刘千文张大了嘴巴,惊喜地说:“爸爸,那是不是全村的人都在和我玩捉迷藏呀?”
这下子,连刘广进都忍不住了,给刘千文的屁/股一记“铁砂掌”,好气又好笑地说:“尽想着玩!”
刘千文嘟着嘴巴,摸摸屁/股。这些人总是打同一个地方,痛死了。
天刚亮,刘广进就牵着刘千文挨家挨户地去道歉,承诺道:“叔,你就放心吧!到时办入伙宴肯定准备大鱼大肉感谢你们,绝对不说假话!”
刘广进话是放出去了,摸摸裤兜里即将瘪下去的钱包。怎么办?又想揍刘文了!
第16章 搬家&底层压制
“噼里啪啦!”
“广进, 恭喜你新屋入伙!”
“广进,婶子可是从中午就空着肚子,等着吃你家这入伙酒的啊!”
“婶子, 好菜好酒都备足了!大家上去坐坐!”刘广进拍了拍蹭在手上的硫磺灰,领着亲戚朋友上楼。
丛山叔一进屋就直奔客厅的红木椅, 摸着身下的油漆光亮的椅子, 赞道:“广进,你这仿红木椅做的不错啊!看看这椅背的雕花, 用那个龙什么词说就是漂亮!”
林桂雪拿着一袋子水果摆在茶几上说:“是不是玲珑浮凸?来!大家先吃着水果,磕磕瓜子。菜等下就做好了。”
一个婶子磕着瓜子说:“桂雪这办过一次吃席的人就是不一样, 安排得多周到!”
林桂雪摆摆手, 讪笑着说:“婶子, 等会要是我闹了什么笑话, 你可要记住现在说的话啊!”
黄秋菊拿着一壶茶水出来,一边挨个斟茶一边说:“我呀!就是看三嫂做事漂亮, 才费尽口舌把她请来帮忙掌勺。要不然就浪费了那些海鲜干货了。大家等会一定要多吃点,给多点大拇指给我三嫂!”
林桂雪笑道:“我不和你们说那么多,先去厨房看看鹅焖好了没。”
黄秋菊给刘广进递了个眼色后让他照顾客人,自己也去了厨房帮忙打下手。
刘广进几兄弟窝在客厅一角,刘老太没出来招待客人, 在主卧招呼自己的兄弟姐妹和亲家。
黄生财带着一帮童子军下楼玩。
现在是暑假, 楼下不只有他们旺溪村的孩子, 还有周围邻居的孩子。
大家互不打扰, 刘千文领着旺溪村的孩子玩躲避球游戏。乒乓球由黄生财提供,于是一群孩子也同意让他加入游戏。
刘千文兴奋地在十几个孩子之间穿梭, 放声尖叫。可惜途中撞到她舅舅这个“庞然大物”。
“噢!”
刘千文被打中了, 嫌弃地推开碍事的黄生财, 愤愤不平地捡起乒乓球走到边界线外。大声喊着:“我要开始喽!看我的螺旋飞镖!”
一群孩子哇哇大叫着躲开了,这时右角落传来:“嗷!!!”的一声。
一个在弹玻珠的小男孩捂着头站起来吼道:“哪个瞎眼的暗算我?!”
其他小孩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都没说话,黄生财正想道歉。
刘千文就不甘示弱地挺着胸膛说:“是你大哥我做的!谁做暗算这么低级的事。我刘文从来都是当面打的!”
被砸到头的罗子杰正想走上前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地盘大佬是谁的胖子。
一旁穿着天蓝色短袖,白色短裤,长得白白净净的小男孩拉着他说:“子杰,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他们还有大人在呢!”
罗子杰挣脱小男孩的手说:“有大人也不怕!这胖子竟然敢在我的地盘叫大哥,今天就让她看看谁是大哥!”
刘千文翻了个白眼,冲上去就挥着小胖拳揍罗子杰。
黄生财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在一旁喊:“加油!”
刘千文仗着蛮力和结实的身子,瞬间把罗子杰压在身下,坐在他身上一边揍一边说:“我是不是你大哥?是不是你大哥?!”
吸着鼻涕的周一维看到罗子杰被胖子压在身下打,跃跃欲试地问旁人:“哥,我们要去帮忙吗?”
周嘉朗看那个大人不会动手,又看了看被打得哇哇大叫的罗子杰。深呼了一口气说:“我们上吧!”
四五个孩子一起冲上去。
旺溪村的孩子看到他们城里的孩子几个打一个,这么不讲道义,也马上加入“战场”。
这下子,连黄生财都傻眼了,上前把这个拉开,那对又打在一起。
最后这场混战还是几个经过的大人帮忙拉架才平息下来。
一群孩子在骑楼底下站成两排,最边上是脸上挂彩的黄生财,一个都没少。听着二楼曾爷爷用《弟子规》教育他们。
刘千文的脸没事,只是手臂不知道被谁揍出一块淤青。打了个哈欠,偷偷伸出手指捅了捅前面罗子杰的腰,正想开口问问昏昏欲睡的罗子杰。
可是罗子杰耐不住痒,马上扭着腰哈哈笑着脱离了队伍。
待看到曾爷爷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罗子杰搓着后腰处委屈地指着刘千文大喊:“你又暗算我!”
刘千文很冤枉,偷偷地瞥了瞥气得七窍生烟的曾爷爷,用蚊子般的声音说:“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罗子杰没听清她说什么,一直在委屈地申诉。
倒是站在刘千文旁边的周嘉朗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消无声息地站好。
曾爷爷是退伍老兵,自从搬到腾云街庆丰里,马上整顿里风街风,不让孩子团再出现拉帮结派,打群架的现象。
今天还是周嘉朗看不过罗子杰被打得太惨才去帮忙。
曾爷爷说得口干舌燥才把一群孩子放走,单独留下刘千文和罗子杰这两个孩子王训话。
黄生财留给外甥女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快速领着一群孩子溜上楼。
刘千文抬起手臂,气定神闲地指着站在曾爷爷身后不远处的周嘉朗说:“曾爷爷,要不是他带那么多人打我一个,我早就把这“短竹竿”打趴下认我做大哥了,大哥是不会打自己小弟的。”
周嘉朗被她这一指吓得浑身不自在,脸色通红地站在原地。自己第一次带人打架还被发现了,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罗子杰看她把周嘉朗供出来,气得握着拳头说:“那是我兄弟讲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