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刘千文这一番话又要引出腥风血雨,曾爷爷头疼地让双方互相道歉,强制握手言和。落寞地转身上楼,看来自己还是老了,适应不了这个时代的变化。
现在的孩子太难教了.......
刘千文独自面对一对二的局面也不怵,腰杆挺得直直的,傲娇地说:“怎样?你现在愿意做我的小弟了吗?还有你的兄弟。”
罗子杰梗着脖子嘴硬道:“今天是我没准备好,才被你暗算成功。你不讲江湖规矩,我们来日再一决高下!”
说完拉着欲言又止的周嘉朗窜进对面楼,刘千文失望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这时楼上传来黄秋菊的声音:“刘文,人人都上来了,你还在下面发什么呆!赶紧上来吃饭!”
刘千文尽可能地昂着头,分辨出黄秋菊的头颅,双手作喇叭状对着楼上喊:“我现在就上去!”
一口气爬上七楼,对面楼也同时响起关门声。
朝那边看过去,是那个不讲道义的男孩。
刘千文故意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准备进屋。
黄秋菊准备先给刘千文打打预防针,警告她等会要乖乖的不作妖。
结果出来阳台看到一个灰尘人!
刘千文早上特意换的新衣服,现在满是黄泥印子!
黄秋菊忍住飙升的气压,咬牙切齿地问:“你又去了哪滚一身泥回来!给你扎的辫子都散了,橡皮筋呢?”
刘千文不想在“敌人”面前输了面子,暗暗瞄了一眼对面趴在窗台准备看好戏的人。绕过黄秋菊冲进客厅拉着刘广进的说:“爸爸,妈妈要揍我!”
黄秋菊隔着窗户没好气地瞥一眼刘千文。转身时,看到对面的窗台上露出一个小孩子的头,笑着说:“小朋友,吃饭没?”
周嘉朗清脆地声音响起:“阿姨好,我爷爷还没回来,等他回来就有饭吃了。”
黄秋菊热情地说:“要不你过来阿姨家里吃吧!我家今天做了很多菜。”
“谢谢阿姨,不用了。”
周嘉朗害羞地说了一句就把头缩回去,不再看对面那个打架很厉害的女孩。
刘广进今天高兴,被人灌了一杯酒,有点晕乎乎的,说了句:“你妈吃火药了?大好日子打你干什么。”
刘千文看黄秋菊走进客厅,戒备地紧贴着刘广进。直到黄秋菊进了厨房,才松了口气。
旁边喝得醉醺醺的黄生财磕磕绊绊地说:“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你...你...在楼下打架的事被...你...妈知道了?我...我...让其他人...不要说的。”
刘千文快被这酒气熏得要反胃了,嫌弃地推开黄生财。这一桌都是酒鬼,喝醉了不但嗓门大,还闹着拼酒。
看了一眼微醺的刘广进,走到角落的箩筐里拿上碗筷,自觉地装上饭,挤去小孩子那一桌吃饭。
黄秋菊拿着一大瓶沙示去厨房,不好意思地说:“三嫂真是辛苦你了,大热天的在这厨房做了大半个下午的菜。他们现在也吃得差不多了,来喝杯汽水歇一歇。”
林桂雪洗了把手才接过杯子一口喝光,笑着说:“妯娌之间说什么辛不辛苦的,办喜宴都是互相帮忙的事。我这再炒一盆蒜蓉油麦菜出来就行了。”
这时高娟和张福润拿着空盘子进来厨房添菜,高娟平时声音轻柔,这时也不禁提高声调说:“桂雪,你做的菜太好吃了。那些小孩一下子就清空了盘,我都只顾着帮他们那两桌添菜了。”
张福润拍马屁不输人后,吹捧道:“可不是嘛!娇杏婶子他们都说那墨鱼莲藕猪骨汤很浓,很香。没想到这虾米白菜都这么受欢迎,我都给两桌添过这道菜了!”
黄秋菊连忙说:“大嫂、二嫂多得你们帮忙添菜了,来,喝一杯汽水!”
高娟笑着说:“累倒是不累,就是自己还没吃,看人吃得这么香,忍不住流口水。”
黄秋菊哈哈大笑着说:我看有一桌也差不多吃完了,等下收拾出来我们开饭吧!三嫂特意焖了一煲鲍鱼鸡。一定要尝尝味道。几个侄女也帮了不少忙,等会一定要给他们包个红包!”
张福润本来阴晴不定的脸色也转晴了,眉开眼笑地说:“只有侄女有红包吗?远山他们也帮忙抬桌椅了。”
黄秋菊不想在喜庆日子和张福润计较,笑着说:“人人有份,只是这红包我就不过你们这亲妈的手了,直接给侄女们当零花钱!让他们知道幺婶的好,哈哈!”
“嗨,你这机灵鬼!”林桂雪说着又把一杯汽水喝光,这厨房实在太热。
张福润:“........”
*
王招娣趁着大女婿还在陪着喝酒,客人也差不多走光了。把黄秋菊拉到天台,压低声音说:“亲家母说广进准备开海味铺子?”
黄秋菊柳眉微皱,面带忧色地说:“是啊,偏偏他的位置在腾云街中间,蚊子都不多一只,开张都不知道是不是整天数手指了。”
王招娣睁着眼睛说瞎话:“腾云街不是挺好的嘛!街面开阔,北通华兴街,西连开放街。你弟20岁了还没个正经工作,能不能让生财去做个打算盘的?放心,你弟这么老实,担屎都不偷食(1),绝对不敢钻钱柜子!”
黄秋菊朗声说道:“妈,才一个小小的海味铺子,刘广进自己就能把账算清楚。更何况现在都还没开张,不知道生意做不做得下去,唯有见步行步。等以后铺子稳定下来,再说吧!”
王招娣羞恼地盯着这个当了护士后就越来越硬气的大女儿。语重心长偏又自嘲地说:“我这个当妈的难得求到你这来,你一次又一次的不答应。嫁了个有出息的男人就以为自己也跟着发达了?你看看哪个女人只生了女儿,没有娘家撑腰能过下去的?!!只有你弟起来了才能让你有底气和广进说话!你自己今晚垫高枕头好好想想吧!”
说完甩着手下楼去厨房倒了几袋子剩菜,让其他亲戚搀扶着喝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的两父子,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
苏康健也是喝得摇摇晃晃,黄冬梅都没时间给姐姐帮忙,现在还在追着苏婉婉喂饭。
自从看到王招娣从天台下来后铁青的脸色,心里一直充满担心。这时看到神色平淡的黄秋菊,忧心忡忡地劝道:“姐,妈她是不是又找你要钱了?你现在这么有钱了,就给她一点嘛!她也是为了生财好。”
黄秋菊在天台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气又被这食古不化的黄冬梅给气笑了,怒其不争地说:“你还是赶紧给婉婉喂完饭,自己也去吃几口吧!这苏康健也真是的,哪次喜酒不是自己喝得四仰八叉的,女儿都不照顾一下。”
黄冬梅习以为常地说:“大男人都爱喝两杯,没多大事。婉婉一个女娃娃给他带着,不是让人看我笑话嘛!”
黄秋菊对这冥顽不灵的妹妹也没有心思多劝了,随口说了句:“你爱惯着就惯着吧,我去看看厨房还剩多少菜,等会你拿一点回去。”
正在厨房洗碗的婶子看到黄秋菊翻拣菜盆子的动作,尴尬地说:“阿菊,刚才你娘家妈进来倒了几袋子菜走,我们看到她装,以为可以拿剩菜了,也跟着先把菜分了。”
黄秋菊窒了下,瞄了眼泛着油光的空菜盆。笑着说:“没事,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还剩喝酒那桌只要酒满上就万事大吉的男人。婶子,我去收拾碗筷过来。”
整个客厅连着饭厅将将能摆四张桌子,空房间也摆了两桌。客人陆续来到,桌子擦了两轮才停歇下来。
::夫妻俩送走了客人,给几位帮忙的嫂子塞了红包。黄秋菊捶着腰歪在椅子上。
刘广进只喝了一点酒,现在恢复了些神志,谄媚地说:“阿菊,你今天辛苦了,剩下的卫生就交给我来搞。”
黄秋菊躺在长椅上,有气无力地说:“你先去烧水,刘文今天滚了一身泥,让她去洗澡。衣服要先泡着,一身泥难干净。”
刘千文举着一个纸飞机,嘴巴张圆,一边发出:“呜~呜~”一边蛇形着从房间里跑出来。跑到黄秋菊面前,举着纸飞机,手呈抛物线“啪!”
“耶!飞机安全降落!”
黄秋菊拍了一下这捣蛋鬼的手,飞机头戳到她的肉了。盯着举着飞机再次起飞的刘千文森然地说:“刘文,你今天是不是和人打架了,右手臂那里怎么青了一块?”
刘千文的纸飞机“哒!”一声坠落在地上,捂着手臂的淤青,支支吾吾地说:“没有呀!”
黄秋菊看着她掩耳盗铃的动作,威胁道:“如果有家长找我投诉你打伤了人家孩子......我就让人把你带走,去人家家里做一天免费工才回来。”
刘千文被那段特意的停顿吓得毛骨悚然,捡起纸飞机冲进厨房,扑到刘广进背上说:“爸爸,妈妈她想扔了我!”
刘广进正在给灶口换蜂窝煤,刘千文这“重锤一击”差点让他把煤戳碎。顶开刘千文,把一煲水放上去烧,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你现在拿扫把去把客厅扫干净,你妈妈肯定就原谅你了。”
看刘千文满脸怀疑,又情真意切地说:“你看,你不再是四五岁的孩子了,你今年都六岁了!哇,刘文,你竟然六岁了,可以洗碗扫地了。”
刘千文犹豫着:“真的?!”
刘广进得意地说:“是的,这些都是大孩子才能做的,小孩子都不让干的。”
刘千文为了证明自己已经长大,去后阳台拿起扫把冲去客厅。抿着小嘴巴,双手抓着扫把“哐当哐当”。
刘广进看她表情真挚,动作卖力,都有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正想滴两滴鳄鱼的眼泪,黄秋菊的怒吼传来:“刘文!你这是扫地还是敲桌椅!”
刘千文抓着扫地,缩成一个小小的胖团子,理直气壮地说:“是那些凳子太多了,挡着我扫地。”
刘广进赶紧出来解救刘千文:“是我没把凳子摆好就叫刘文扫地,刘文,你先把这些塑料凳叠起来,爸爸搬到一边,你再扫。”
黄秋菊也不躺了,催促道:“我来扫,你们两个赶紧把桌椅叠好去还给四楼老肖家,人家还要桌椅做生意。”
“没事,老肖说他家宵夜档桌椅都是有多的,现在也没到做生意的时间,我等下再搬去宵夜档。”刘广进叠着塑料凳子说。
直到深夜,刘千文才揉着眼睛“嘭嘭嘭”地砸开爸妈的门,嘴巴扁了扁,两只大眼睛盈满泪水,委屈地问:“爸爸,奶奶不是说我睡觉的时候就回来了吗?”
刘广进本来黑沉的脸听到这话顿了一下,说:“你平时也是自己睡的,怎么今天要找奶奶?”
刘千文也说不出为什么一定要有奶奶,张大嘴巴就想嚎。刘广进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紧张地转头看了看房间里没有动静才放下心。
关上房门,把刘千文抱回她的房间,打着哈欠说:“爸爸困了,你再不睡,就有大灰狼来抓你,我也没力气救你。”
刘千文撅起屁/股,把头埋进被子里说:“这样大灰狼就找不到我了。”
刘广进打着瞌睡敷衍:“哦?是嘛.......”
刘千文看着她爸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默默地盯着天花板发呆,一会顺时针转圈,一会又逆时针转圈,最后都不知道怎么睡着的。
*
海味铺那里,刘广进本来打算刷个大白墙再摆几个货架,再按个招牌就可以开张。
只是黄秋菊嫌弃那个脏污的厕所,刘广进找人重新装修了一遍厕所还换了个蹲坑。又开了一个小隔间当厨房,每天带着刘千文去监工。
刘千文不愿意待在里面吃灰尘,不是跑到隔壁卖日化用品店玩狗就是跑回庆丰里找人玩。
为了让刘千文不再闹腾要奶奶,刘广进宣布带她回旺溪村看刘老太。刘千文这几天都把屋后的荷塘摸透了,也没什么好玩的。
之前说再打一架的“矮竹竿”也没见到人,反而是对面那个讨厌的小孩,每天都在阳台和她打招呼!叫她“刘文”!
欢呼着:“欧耶!我可以找小翠、保振叔玩了!”
刘广进把刘千文放下就说:“妈,阿菊她今晚值大夜班。我等下要去省城接货,明天才回来。刘文今晚和你睡。”
刘老太目含忧虑,胆战心惊地说:“听说最近又多了很多劫/车党,你不能让人把货送过来吗?”
刘广进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坚毅,神色自如地说:“妈,你放心。我这次不但租了货车,还在省城联络几个兄弟一起回来。没事的!”
摸了摸刘千文的头,正打算走。刘千文急切地拉着刘广进的手说:“爸爸,你说过要买哆啦A梦的!”
刘广进就不应该奢望刘文这孩子会不舍得他,横眉竖眼,假装生气地说了句:“我记得就买。”
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骑着车子消失在巷子里。刘老太把刘千文打发出去玩,自己赶紧点了几支香虔诚地呢喃祈祷。
刘老太提心吊胆了一晚,直到第二天看到全须全尾回到旺溪村的刘广进,抽出手帕抹了抹泪说:“广进,好好做生意,不要做那缺斤少两的事。”
“妈!开门做生意肯定实实在在的,不说了,货车进不来,还在河堤旁等着我,刘文赶紧跟我走!”
刘千文瞪着胡子拉碴的刘广进说:“你又没买!”
“大小姐,那个东西在车上,忘记拿进来了。”刘广进拍了一下额头说。
刘老太赶紧去厨房抓了两把菜塞进袋子递给刘广进说:“这菜你拿回去吃,省得买了。”
“妈,我走了!”刘广进接过菜,一把捞起已经背好书包的刘千文走去河堤。
“刘文,你这两天去了哪里?”周嘉朗头趴在阳台上问。
“不准叫我刘文!”刘千文抱着一盒积木气道。
“可是我听到你妈妈是这样叫你的。”周嘉朗委屈地把下巴搁在阳台边上。
刘千大声喊道:“我叫刘千文!”
对面五楼有个小孩站在阳台的窗台上,手抓着防盗网,昂起头说:“刘文!我们什么时候再打一架?这几天都不见你,你是害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