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和黄阿姨说啊?万一她不给你学呢?”钟鸣琴放下杂志,担忧地问。
刘千文把手放在脸下垫着,说:“我会说的,但是要在我交了学费后才说。你说我一个月20块的零花钱,怎么就存不到100块呢!”
钟鸣琴眼睛不自觉地往天花板看,心里帮刘千文算了一笔账,说:“你一个月要花10块钱买两本杂志,偶尔买胶布、涂改液还有笔。现在最便宜的圆珠笔一支五毛,这些加起来就要花去四、五块钱,可是我看你的笔袋里都是一元的圆珠笔多,那就要花去六、七块。剩下的钱你都不够买零食吃,还要抢我的吃。”
“啊!求你不要再算了!我从今天起一定要认真下笔,争取不用胶布!还有笔也用五毛的!杂志也先不买,肯定能凑到22块。”
刘千文痛苦地捂着耳朵,再也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可是...现在12月份都过半了。1月中就要期末考试了,你的零花钱不是只有上学才给吗?”
刘千文烦躁地揉着头发,皱起眉头想了想,说:“那就期末搏一搏,看看能不能单车变摩托①,找我爸要奖金!”
这时广播突然响:“喂!喂!能听到吗?同学们,今天播报一件喜事,恭喜我校刘千文同学在省城武术大赛决赛中获得了二等奖的成绩。再次祝贺刘千文同学获得优异成绩,鼓掌!”
刘千文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对着课室里地音响嘀咕:“搞什么啊?教导主任怎么突然会播我获奖的消息,明明学校都不关心这种比赛的。”
钟鸣琴也感到奇怪,说:“上一年你拿奖都没广播,难道是要省级的奖项,学校看得上眼?”
“不知道嘞,雷老师是个人行为带我去比赛,我后来才知道上一次的车费都是他自己出的。”
钟鸣琴推推刘千文的肩膀,看着窗外说:“诶,你不要再趴着了,窗外来了一只猴子要找唐僧。”
刘千文马上把脸转向窗边,陆春豪的大脸映入眼帘。
“妈呀!”
刘千文吓了一跳,从桌面迅速弹起,抬手安抚被吓坏的小心脏。
陆春豪激动地拍着窗沿,明亮地双眼盯着刘千文说:“师傅!恭喜你拿奖!你打算什么时候时候收我为徒?”
“苍天啊!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收徒弟!”
刘千文一脸悲愤地伸手把窗关上。
“啪!”
陆春豪又把窗推开,说:“为什么呀?我都求你大半年了,你就收了我吧!”
刘千文趴回桌面继续哀悼自己前路渺茫的“音乐路”,沮丧地说:“我给你五个月的时间,如果你五个月后能在3分钟内跑完八百米。我就带你找师公。”
“好!啊?不过为什么是师公?不是师傅你教吗?”
陆春豪还没消化完惊喜,就被这个转折的结果打个措手不及。
刘千文双眼无神地盯着窗外蓝天,说:“因为我不会教人,就看你自己有没有本事让师公收你了。”
陆春豪挠了挠头,一脸坚定地说:“好!五个月后我再找你!”
刘千文对着空荡地走廊嘀咕:“我的师父都还没着落。”
钟鸣琴看她真的在愁学费,狠狠心说:“我这个月也不买零食,能给你凑5块钱!”
“我不找人借钱。”
刘千文百无聊赖地继续盯着天空那朵缓慢飘动的白云,又再补充一句:“当然!也别想找我借钱。”
“你就憋死算了!”
钟鸣琴不再管她沉浸在伤春悲秋中,低头继续看自己的杂志。
期末的时间在一张张试卷中既漫长又飞快地度过。
刘千文看着排名榜上自己的名字又上升一位,心里暗衬,终于又有理由找刘广进要奖金了!
经过一个月的‘节衣缩食’,她还差5块钱就能凑够学费了!
全班人还在对着投影幕布上的表格讨论自己的成绩。
罗老师却点了上方的“叉”,抬起头说:“同学们,经过这个学期每次考试的座位安排,相信你们已经慢慢体会到学校的用意。下个学期开学,学校将会组建几个学科的竞赛小组,为初三的国际竞赛做准备。希望大家在寒假期间也能按部就班地进行系统的复习,争取竞赛名额。”
“学校这是不想让我们过个舒舒服服的新年啊!”
“只有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假期!”
同学们的抱怨不断,刘千文也哀嚎:“这是什么神仙学校!难道要我带着试卷去拜年吗!”
“那么你只会收获一群小孩鄙视的眼神,并且还会进行语言攻击,说你假正经,连拜年都这么装。”
钟鸣琴收拾着桌面的东西,说:“诶,那我们寒假学乐器的时间更少了吧,这还要复习呢。”
刘千文看着一团乱的桌面,上面有不少都是各科老师出的基础题试卷,坦然地说:“我本来以为这些是寒假作业,可以随便做,没想到是竞赛基础题。我家拜年能从年三十晚走亲戚走到年初八才结束。你说我不带着去拜年怎么做得完。”
“你可以选择不跟着去拜年。”
“不行!这是一年里,唯一能理直气壮问人拿钱的日子,我不能错过!”
钟鸣琴:“......祝你好运,明天音乐室见。”
周嘉朗走到刘千文身边说:“你的时间怎么安排?还去上画画课吗?”
刘千文犹豫了两秒,咬牙说:“一个星期去两次,练练手!”
“嗯,那你给我个上课时间,帮你做安排表。”
“啊?又来?”
周嘉朗瞥了一眼她透着苦涩的双眼,说:“说不定你入选了竞赛小组,会有更多奖励呢。”
刘千文微张着嘴,好像看到了‘比赛=奖金’这几个字在空中不断浮现。
吸溜一下口水,忙不迭地点头,说:“拜托小周老师了!”
周嘉朗看她益一副财迷的样子,好笑地说:“你就专盯着刘叔叔的钱包使劲掏。”
“嘿嘿!”
*
刘广进不知道世上只有周嘉朗是这么的理解他的心情。
此刻他捂着钱包,愤恨地说:“你才进步一名都要找我要奖金呀?!我的钱包是买回来摆着看的吗?钱都还没安好家就被你们三个掏去。”
刘千文从放学回家就一直追着刘广进要奖励,已经磨了半小时,还没把钱要到手。
气嘟嘟地坐在板凳上,说:“你不知道在重点班竞争有多激烈,能前进一名已经说明我进步很大了。哼!还不珍惜!”
“......”
刘广进:“你的学习,你的考试,要我珍惜什么。”
“当然是珍惜现在这个勤奋好学的我啊!不给多点‘鼓励’就算了,还嫌弃我的进步。”
刘千文觉得自己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扬起下巴生闷气。
刘广进虽然看不过她强词夺理的嘴脸,但还是心软道:“那就奖励你一块钱吧。”
“我的进步就这么廉价吗?!”
“五块。”
“不能再涨点?”
即使已经凑够学费,刘千文也想着奖金能多多益善。
“那就十块,不能再多了,上次就奖励你两百块了,胃口不要这么大啊!”
刘广进迅速拉开抽屉找出一张十块放在刘千文面前,又立刻把抽屉推回去。瞄两眼喜滋滋的刘千文,觉得不放心,还把抽屉锁上。
刘千文眼尾扫到他的动作,没好气地说:“我们父女之间就没有一点信任了吗?竟然还把柜子锁了!”
“呵呵,这店里经常有人进进出出,还是锁上安全一点。”
“你就是防我,不过呢,你是我爸爸,我原谅你了。”
刘千文嘴上哼道,心里却想着不能得罪她的小金库来源。
刘广进敷衍道:“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嘿嘿!一家人不客气。”
“客气什么?你们两个等着吃的还不进来拿菜!天天都要我喊才会去拿菜,你们对我客气过吗?”刘老太站在厨房门口喊。
刘千文率先跑去厨房洗手,殷勤地把碗筷拿出去。
刘老太刮了一眼反应迟钝的刘广进才坐下。
刘广进:“......”
刘千文暗自掰回一局,吃完饭还自觉地收拾碗筷拿去洗。
惹得刘老太一直夸:“真是长大一岁就更懂事,看来今年金来要补课,还有你可以顶上啊。”
刘千文哼唧:“就算金来姐姐在这,我也能干!”
“诶哟,口气不小啊,我就看看你能不能坚持一个星期。”刘广进嘲讽道。
“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如果我做到了,看我不......”
刘广进看她不说话,接着话尾欠揍地说:“你不怎么样?还想揍我呀。”
刘千文理智速回,想到自己的目的,讪笑地说:“我不停止,呵呵,坚持下去。”
笑呵呵地把碗干净,打扫一遍厨房,累得腰都酸了才和刘老太回庆丰里。
刘千文揉着腰站在七楼门口地窗前,朝对面喊:“喂!周嘉朗,你把计划表做好了吗?我明天几天到你家做作业?”
周嘉朗回道:“早上八点开始吧,不过我们下午不是要去......”
“停!接下来的话等我在你家的时候再说,现在先不用讲哈!那明天见啦!”
刘千文心虚地飞快跑进客厅,害怕刘老太听见他们说的话。
第二天,刘千文神采奕奕地准时出现在周嘉朗家里,手里还拎着一袋子河粉说:“看你又是一个人在家,给你带了河粉。就不用再吃酱油捞面,可以吃酱油拌粉了。”
周嘉朗:“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去了,好吗!这河粉是我看着河粉店阿姨手工做的,不是你那机器压出来的面饼能比的。吃起来不但有嚼劲还有米浆的香味。”
“说吧,你突然拎来6毛一条的河粉,是有什么目的?”
周嘉朗实在不敢想这个抠门精能这么大方。除了小时候对金钱没有概念会请人吃东西。好像越长大就越发现钱不够花,每天和罗子杰两个人精打细算着零花钱怎么用。
“嘿嘿,不就对你好的目的,你总是这么操心我的学习,我肯定要谢谢你啊。”
刘千文越过周嘉朗去厨房放好河粉,走去房间看看老大老二,问:“他们两个是不是要冬眠呀?怎么还在睡觉?”
周嘉朗已经坐在书桌前,说:“它们两只又不用学习,除了睡觉和吃还能做什么。”
刘千文:“......”
竟然有一丝羡慕,怎么回事。
“你看看这个时间安排表吧,我把所有科目的试卷都做了安排,尽量在15天内把它们都消化完。”
刘千文滑过安排表随便瞄一眼说:“都听你的,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周嘉朗看着她没说话,刘千文被盯得心慌,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看我...干什么?”
“嗤!你是不是没认真看安排,每天第一项任务就是先背单词听写。你书都不拿出来,怎么复习?”
刘千文真想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还以为被他看出自己的心思。羞红了脸,赶紧把英语书抽出来挡住周嘉朗戏谑的目光,心不在焉地背起来。
把单词,语法搭配都听写完后,两人马不停蹄地拿出物理试卷开始做起来。
刘千文看着试卷上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的题目,老是想不到那条冥冥之中的公式!扭头问:“诶,周嘉朗,这题该怎么套公式算啊?”
周嘉朗已经在写翻面的题目了,瞄了一眼那道题,说:“这里涉及两个方面的‘力’,你看这里,这就是......”
刘千文的眼睛顺着周嘉朗的笔尖游走,一道题讲解完,感叹道:“是不是因为周伯伯是物理老师的原因?所以你物理也这么厉害!”
周嘉朗云淡风轻地说:“我爸从我小时候就开始教我接触物理。”
“我都想不起我爸爸在我小时候教过我什么了。”
刘千文不自觉地用笔戳戳头,说:“啊!想到了!他教我卖茶叶蛋!”
周嘉朗听她这么一说,也想到了那段吃茶叶蛋的时光,淡然地说:“已经过去36分钟。”
“呀!什么都不能要想,认真做!”刘千文听到剩余的时间不多,用手拍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
两人奋笔疾书一个早上,刘千文收拾好东西走出大门,突然回头说:“下午我在楼下等你,你不用喊我起床啦!”
“嘭!”
周嘉朗看着被关上大门,心里觉得刘千文今天的行为怪怪的。
直到下午三人在音乐工作室碰头,钟鸣琴问:“刘千文,你还真的自己凑够学费了呀?”
刘千文不敢看周嘉朗瞬间看向她的目光,硬着头皮说:“是呀,我还用剩下的钱买了河粉给周嘉朗。所以,周嘉朗你一定要在我妈揍我的时候帮我说话。”
周嘉朗:“......”
刘千文学了二十分钟的架子鼓,李老师还在耐心地重复第一小节的节奏。
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年做指挥手时地节奏感是不是已经流失殆尽。
除了周嘉朗有学过笛子的经验,会看乐谱,还算学得比较轻松。
刘千文和钟鸣琴站在音乐工作室楼下,抱着对方安慰一番才依依惜别。
周嘉朗看刘千文还在朝已经走远的钟鸣琴挥手,把忍了一下午的话说出来:“你是瞒着黄阿姨他们报名的?”
刘千文马上收回举起的手,目光游离地说:“也不算是瞒着吧,就是迟一点才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