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栖寒早在那些铜卫去追捕许悠悠的时候,便又开始了剧烈的挣扎。
她会死的。
当长戟刺向许悠悠身体地时候,裴栖寒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瞳孔骤缩。
他低声唤这自己的剑。
“惊鲵……”
落在地上的惊鲵剑只是震动两下便再无动静,好在那一刹那许悠悠堪堪躲过,可他知道那只是一个开始,他没有时间了。
他被定在铜卫的长戟上,必须先挣脱长戟的束缚才能够救她。
“惊鲵……”
“惊鲵。”
“惊鲵!”
一声重比一声。
裴栖寒每喊一声,便觉得自己经脉中的血在逆流,或许是太过于逆天而行,戒脉一瞬间爬便他的全脸,剑戟不过离许悠悠只有三寸距离,裴栖寒拼尽全身力气,最后唤道:“惊鲵!”
随着惊鲵剑如迅雷一般的冲起,裴栖寒四周光芒大盛,在这阴云天气中尤为耀眼,跪地不起的修士们也抬眼望去,这一刻时间仿佛被静止。
铜卫们惊讶于这个奄奄一息的青年居然还能有如此斗志,竟然以渡劫一境之身强行突破修为,到达了渡劫八境。
随着惊鲵剑飞速地落在裴栖寒手上,他左手极速结下一个印记,飞驰着打在许悠悠身上,他聚以全是修为倾注在右手所持的惊鲵剑上,反手一剑便斩断刺穿他身体里的长剑。
许悠悠全神贯注得盯着裴栖动看,浑然忘记了她身旁的危险。
她的师兄,是不是要死了?
“阴阳易位,开。”
许悠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倏忽之间她人已在高空上,手上拿着承天皿,脚下踏着惊鲵剑。
事情来的太突然,她忙的去寻找裴栖寒的身影,便见他已然是躺在了自己方才的位置,一道铁戟戳向他的心脏,直接将人给钉穿在祭台上,接着余下剑戟先后从他的四肢穿行而过,不让他再有一丝一毫动弹的机会。
许悠悠眼睁睁地看着,后知后觉地抹了一把脸,脸上全是咸苦的泪水。
裴栖寒看着天空中的许悠悠,张唇欲言又止,见她安然无恙,沉重的眼皮慢慢下阖。
许悠悠身体一颤,方才回过神来,想起她的任务。
脚下的惊鲵剑似乎有所感应,带着许悠悠便往前飞,那铜卫解决完裴栖寒之后,目标便是她。
惊鲵剑飞至一处报废的铜卫边,许悠悠看着手中的承天皿,又想起裴栖寒身上的那些伤,一时间怒从心生,直接将承天皿往废铜人的额头上砸去。
“去你妈的狗屁神祭!”
她无可抑制的爆了一句粗口。
七彩的琉璃顿时碎成了渣渣,许悠悠身体颤抖不止,一股郁结气从她的心口满是喉间,而她现在连放声大哭都做不到。
裴栖寒会死吗?还是已经死了?她难道又不可避免的要进入轮回么?
她舍不得……
天上风云巨变,阴云散去,露出晴空万里,许悠悠深吸一口气擦掉自己的眼泪,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流出后她的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
周遭的景物真在逐渐地消失,许悠悠转身,便见刺入裴栖寒身体中的剑戟也在随风而逝。
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衣袍上剥落,裴栖寒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戒脉消退,他缓缓睁眼。
许悠悠的眼眸内亮起一道光,她脸上染了喜色,脚下的惊鲵剑正带着她快速往裴栖寒的方向去。
她等不及从惊鲵剑上跳下来,待她来到裴栖寒身边的时候,他已然完全恢复,有了生气。
“我们成功了!”许悠悠喜极而泣。
“嗯。”裴栖寒看着她,嘴角忽然又泛起了一抹笑意。
许悠悠看得呆住,这是裴栖寒第一次对她笑。
他笑起来好看极了,比天上的谪仙都要惹眼。恍若天山上的雪莲抖落一身遮住原貌的极冻冰雪,清冷傲寒的气息里多了一抹人间暖色。
浅浅弯起的嘴角,勾人极了。
许悠悠也袒露出一抹笑意来,高兴冲他道:“师兄,你居然笑了耶。”
裴栖寒愣了一瞬,黑眸中倒映着少女的面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什么,笑容收敛了些许。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指节碰到许悠悠挂着泪痕的脸颊,“你哭了?”
他的手向来是冰冷的,可是这个时候许悠悠却觉得他的指节烫的吓人,这温度烧红了她的耳尖,许悠悠往后退了一点,避开他的手。
裴栖寒怔了一下,不自在地将自己的手收回。
“我刚刚还以为你死了……”许悠悠解释道。
她的意思很明了,这眼泪是为他流的,裴栖寒说不上来自己的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他最后起身,安慰道:“没事了,我说过我们不会死的。”
许悠悠向他道谢,“师兄,刚刚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肯定得在阎罗殿上走过一回。”
她知道裴栖寒虽已恢复,但那些伤痛却是真实存在的,是他为她受了那些痛。
“不碍事。”裴栖寒道,“我不会忘记我的诺言。”
他许诺过她,会保护好她的。
两人前方出现了一处无序传送阵,裴栖寒将许悠悠拉上惊鲵剑,“走。”
眨眼功夫,他们就回道张时润的小屋。
“你们真是命大,居然还能回来。”又是一句冷嘲热讽的话。
许悠悠泰然受之,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她意外珍惜,跳到张时润跟前撒泼,“前辈,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呀!”
作者有话说:
裴栖寒二十岁生辰那日,大雪纷飞,一如既往。
唯一不同的是,铜临山新来了一个小师妹。
他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心甘情愿地会为一个女子去死。
第59章
“哼。”张时润显然是个傲娇人格, 他终于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放下来,也开始正视许悠悠,盯着她瞧了一会之后, 他拿出自己的卜挂最后在桌上算了一卦。
许悠悠看不懂卦象,便问说:“前辈, 你这又是在算什么。”
张时润没有回答许悠悠的话, 他沉默地看着这卦象良久,而后推开了窗子, 窗外的景色千变化万,似乎有随时就要崩塌的模样。
他们破了这个九州神祭,这个化灵秘境就该消散了。
他翻开自己的衣袖, 瞧着戒脉从自己身上消隐,转头对许悠悠道谢,语气中多了诚恳。
“小姑娘,多谢。”
许悠悠正迷茫着, 裴栖寒一旁出声言道:“秘境将消。”
“那你岂不是就要死了?”许悠悠惊说。
张时润纠正她的说法,“我已经死了, 困在这里也是受苦。你们能破坏神祭,我很是欣慰。”
随后他看向裴栖寒,“后生,我收回之前的话,也恭喜你, 修为高了七个境界。”
裴栖寒颔首,算是默认。
许悠悠不会害死他, 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张时润目光在他二人间游移着, 他想起桌上那副卦象, 即是大凶也可谓是大吉, 绝处逢生,这是上天赐给他们的谶言。
“你们该走了。”张时润提醒道。
两人恭敬地同他告别,裴栖寒御起惊鲵,他向许悠悠伸出手,“上来。”
许悠悠眼眸异常明亮,她将自己的手递给裴栖寒,他向上一拽,许悠悠就站立在了惊鲵的剑刃上。
“再见。”许悠悠告别的礼节还没有忘。
张时润本不想再度多语,也许对于别人来说,他们还有再见的机会,可他是张时润,因天罚而死,被天神诅咒。
魂体就此消散后,连来世也不能期许。
但他从不后悔他所做的这一切。
“再见。”在他的身体消散之前,张时润唇角泛起一笑,他能够与自己和解了。
许悠悠在裴栖寒的身后,看着他御剑极速的前行,她身后的世界已经化成了白茫茫地一片。
她回望,就见一道金黄色的光芒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奔袭而来,她扯了裴栖寒的袖子,“师兄,那是什么?”
裴栖寒回首,将那道金芒抓在手里,他将掌心翻开,是一滴水漂浮在他的掌心之上。
“这是秘境的精华。”说着,裴栖寒将这滴精华注入到许悠悠的额间,瞬间她便感觉自己身体轻盈,好像连筋骨都强劲了不少。
她身上一阵白光泛起,许悠悠愣怔着,她这是修为有所突破了?
裴栖寒的话笃定了她的想法,“你现在修为已至筑基七境,回到铜临可以开始尝试着御剑了。”
许悠悠眼睛亮了起来,这东西居然这么厉害,一下子就让她的修为提升了一个层次。
见他们两人平安的出来,陆息很是满意,一个化灵秘境毁了,却能够得了裴栖寒的晋升。只是陆息并未对裴栖寒有任何的夸赞,他只是拦着许悠悠的肩膀对她赞不绝口。
许悠悠瞄了一眼白衣青年,小声补充道:“师兄他也很厉害的。”
陆息好像是在生裴栖寒的气,既然他能从化灵秘境中出来,并且能够得到晋升,这就说明了他这过去的四年中是一点都没有想自己好。
他这是在与他负气。
陆息冷着脸,对裴栖寒道:“先回去好好养伤,余下的事情等你伤好了之后再论。”
“是。”裴栖寒应声后,没走,反而是看着许悠悠。
许悠悠问陆息道:“师父,我现在已经成为筑基七境了,是不是可以怜惜御剑飞行了呀?”
虽说只有金丹期的修士才可以御剑飞行,但御剑的基础便是要从筑基期开始打下。
“是,”陆息对许悠悠道,“你想让谁教你?”
许悠悠看了裴栖寒一眼,兴致冲冲道:“我想让师兄教我。”
曾经,她让裴栖寒教她剑术,他交得不情不愿的,许悠悠心中一直对此事心怀气愤。
这回他们关系都这样好了,他定然是不会在拒绝她的吧。
她得找他要点补偿。
许悠悠心中这么想着,走到裴栖寒跟前故意对他说道:“要是师兄不愿意,我也可以换别人。”
裴栖寒一句跟我走,许悠悠就知道她没有拒绝他,然后她便兴冲冲地跟在裴栖寒的身侧,活蹦乱跳地走了。
出了山洞禁地,许悠悠张开双臂享受着阳光的沐浴,她侧首眼中细细地描摹着裴栖寒的形体,看得有些入神,连他的视线过来也没有察觉。
“嗯?”裴栖寒出声。
许悠悠回神,心满意足道:“感觉想是新生了一样。”
“确实。”裴栖寒简单接话道,而后他带人去了后山,也是曾经第一次他教许悠悠练习剑术的地方。
许悠悠重回故地,忽然觉得心情万般舒畅,这一回她可是让裴栖寒心甘情愿的教她来着。
“哦,对了。师兄,你的伤没事吧?”许悠悠关切问,她们刚从化灵秘境中出来,按理说应该好生休息一会的,就算是学习御剑之法也不应当如此急切。
“无碍,已恢复完全。”裴栖寒道。
许悠悠追问:“师兄,那你身上的天罚可有彻底根除?”
她记得,她看见裴栖身上的天罚消失殆尽,又是在九州神祭上,说不准真的就彻底消失了呢!
这样,也算是了却她的一桩心事。
裴栖寒:“并未,只是暂时褪去。”
天罚平日不会发作,九州神祭上是事出他因。
“这样啊。”许悠悠的语气中还有些可惜。
裴栖寒手中幻化出惊鲵剑,缓缓坠置在地上,“将你的佩剑找出来。”
许悠悠在自己的小荷包内翻找着,然后将自己的那把破烂玩意儿也拿了出来放在地上。
裴栖寒瞧过一眼,问说:“可有剑名?”
剑名?许悠悠心里在苍谷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剑无用,只是一把破烂玩意儿,所她在心里就一直破烂不堪玩意儿破烂玩意的叫,但要说这剑名……
许悠悠咬唇,在裴栖寒面前,这剑名似乎是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无剑名?”
“有……有的。”许悠悠赶忙道,她舌头打结,在他面前害起羞来,今时不同往日,曾经用来糊弄他噎她的剑名竟然会让难堪她如此。
许悠悠真是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她垂首,小声说,“小裴。”
“嗯?”
裴栖寒似乎是应了一声,许悠悠的脸当即就红透了半边天,她眨巴眨巴眼,分外无辜地告诉裴栖寒道:“师兄,我是说,这把剑,他的名字叫小裴。”
裴栖寒闻言沉默一瞬,过往的记忆涌入脑海,他愣在原地并没有多言。
许悠悠觉得窘迫至极,整张脸通红的,咋咋呼呼道:“要不然我马上把它的名字给改了吧!”
裴栖寒正色说:“剑名一旦确立便不可随意更改。”
那这样岂不是冒犯你了?许悠悠在心里暗自捉急,但她见裴栖寒无意在论她的剑名一事,她也不想多言。
裴栖寒将御剑的口诀传授给她,“你试试,能不能将你的佩剑从地上召起。”
许悠悠依言照做,可是她的那把破烂玩意就静静地躺在地上,什么动静也没有,她试过五六次,依旧是什么起色都没有。
裴栖寒几乎是手把手地在教她,御剑对她来说到底是一件难事,一个时辰匆匆过去,她口干舌燥精疲力尽,剑一动不动,稳如老狗。
她不觉有点气馁,便问裴栖寒,“师兄第一次御剑的时候也如此艰难么?”
“惊鲵很是听话,一召便起。”
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许悠悠深吸一口气,打击更大了。短短几个字让她觉得沮丧,果然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裴栖寒唤一声惊鲵,惊鲵剑便从地上召起。
他提议道:“你不妨试试,唤你的剑名。”